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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   箩兜姓乔,大名一个飞字,乡下人家,孩子不易养活,都用些贱名唤作小名,久而久之,大家都不记得他本名叫啥了,只以小名箩兜呼之。

      昨晚从马家失魂落魄地回去后,他满脑子都是马妧娘昨晚那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越想越是心痛,越想越是难舍。

      跟马家偏生形成鲜明对比,乔家一共育有三子,且三个都是儿子,乔飞最小,刚满十八岁。在这个劳动就是金钱的时代,乔家比马家条件好了不少。

      马家这种情况,尤其妧娘还是长女,那是连媒婆都懒得去牵线的。尤其乔家长子入赘给了城里木器作坊彭家为婿,帮着乔家盖起了一座三进小院,乔大娘眼界更高了,纵观四邻,她觉得没一个配得上她家小儿子的,她又是最疼爱这个小儿子的,哪里会把马妧娘放在眼里。

      乔家一向是乔大娘当家作主,她平素强势惯了,家里几个大小爷儿都有些惧她,乔飞更是畏她如鼠,他哪里敢跟老娘提马妧娘的事,怕不是要让她提着刀到马家去大闹一番,弄得满城风雨。

      说来也怪,在此之前,尽管他对妧娘还是有意的,但却并没下定决心要娶她过门,即使在听说她被父亲卖给张家冲喜,他也只是稍感遗憾而已。然而,历经昨夜妧娘那一番疾言厉色后,他反而心心念念的,越觉放不下她了。

      今天的妧娘,蓄了刘海,正好将额前的伤口遮住。一根素色带子将一头长发松松系住,脂粉未施,身上穿的还是往常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但却眼神明亮、神态从容,令他顿感惊艳,紧盯着那抹徐徐走近的身影,眼睛都快看直了。

      “哟,这不是妧娘吗?”

      乔飞眼前一花,乔大娘敦实宽厚的后背出现在他面前,将他与妧娘之间生生隔断。

      “你倒是命大,竟然没死成。”乔大娘身材魁梧,往那里一站,就仿佛一堵肉墙一般。“可惜了,连福都不会享,现在后悔了吧?后悔也晚啦。”

      对于马家卖女儿给城中张家冲喜的事,整个芦水村的人都是知道的,且都认为是一件好事,要不是张家这个小儿子命在旦夕,这样的好事哪里轮得到马家?

      是以,听闻马妧娘竟然宁死也不肯嫁去张家,暗地里都在嘲笑她不识抬举。

      “唉,这位大娘你有所不知啊,我马妧娘福大命大,连阎王爷都不敢收啊。”

      任何时候,都不缺这种刻薄嘴碎的无聊妇人,元琅根本不放在心上,反倒笑嘻嘻走上前。

      “咦,我看大娘你唇角泛红,怕是犯了口业,要口舌生疮的。要不要我抄一份楞严神咒给你啊,可消一切罪业,大家邻里邻居的,我就收你一两银子好了。”

      她仔细打量着乔大娘那张油腻肥胖的脸,摇了摇头,煞有其事地说道。

      “你……”

      乔大娘一噎,一时间之间,竟是哑口无言。

      元琅的反应大出她的意料之外,不说之前的马妧娘木讷寡言,就算能正常说上一句话,也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不硬不软地反驳回来,让她难以招架。

      “你才口舌生疮呢。”乔大娘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落了下风,不由恼羞成怒。“你全家都口舌生疮。说我犯了口业,你恶意诅咒别人,犯口业的是你自己才对吧?看不出来呀,以前不声不响的,没想到嘴巴这么恶毒。”

      “唉哟,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双手一摊,显得极其无奈。“可能我比较笨吧,不会说话,只会有样学样。跟温柔善良的人对话,我就温柔善良。跟嘴巴恶毒的人说话,我也就跟着嘴巴恶毒了。怪我,怪我。”

      乔大娘气得七窍生烟,一双牛眼瞪得跟铜铃一般大,想说点什么来反驳,却瞬间词穷。一回身,见自家两个爷们儿竟然在低着头偷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两只肥手伸出来,一手拧住一人的耳朵,恨铁不成钢道:

      “你们还是男人吗?自己老婆老娘被人欺负,你们不帮忙就算了,竟然还在这里看我笑话?!”
      乔氏父子“嗷”“嗷”叫着,连连讨饶不已,因有外人在场,更觉难堪不已。

      元琅趁机给三娘使眼色,两人走上了村口外那条通往县城的大路之上。

      三娘早已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向元琅的目光中满满都是钦佩之色。

      “大姐你好厉害,乔大娘的泼辣可是出了名的,打遍芦水无敌手,没想到,你竟然把她制住了。”

      “不是我把她制住了,本来就是她自己理亏嘛。”元琅耸了耸肩,并没觉得此事有何称道之处。

      向路人打听了一下,原来宝丰寺就在城西不远处,也就是说,去往宝丰寺的路和去往城里的路是一样的,人类正常行走的平均速度差不多5公里/小时,那么,她们步行到宝丰寺,差不多需要两个小时左右。

      从芦水村到县城,本来是有大车可以坐的,不过早上出发得早,多数都是赶着进城做买卖的,她们出来得晚,加上身无分文,是指望不上了。

      “我们在这里等一等。”元琅在大路边站定,并不急于赶路。

      “等什么?”三娘好奇问道,对现在这个大姐,她完全琢磨不透。

      “我看刚才乔大娘家用牛车拉了一车木头,若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拉到城里去吧?我刚才不是说要搭一下便车吗?”

      “啊?可是,刚刚你不是才跟乔大娘吵了一架吗?他们会让我们搭车吗?”

      “试一下嘛,万一他们肯呢。”

      没过多久,车声辘辘,箩兜果然驾着牛车而来,由于车上负重过多,老牛吃力前行,步子便走得很慢。

      车上只有箩兜一个人,他是把木头送到城中大哥所在的木器作坊,这件事是做熟了的,乔大娘便放心让他一个人来做了。

      元琅伸手一拦,朝他笑笑打招呼:“嗨!”

      箩兜早已看到她了,只是想起她昨晚说过的话,心里正纠结犹豫着,没想到妧娘竟主动先开口跟他打招呼了。

      他喜出望外,慌忙“驭”了一声,勒住了缰绳,让老牛停了下来。

      “妧娘。”

      他从车上跳下来,憨笑着挠了挠头。

      “箩兜,你好啊。”元琅笑眯眯说着,仿佛昨晚的事从未发生过一样。“你是要进城吗?方不方便捎我们一程啊?我们去宝丰寺。”

      “好、好啊。”他不由喜上眉梢,看来,妧娘已经改变主意了,她昨晚说那样的话,只是一时的气话而已。

      “谢谢你啦。”

      “不、不谢。”箩兜激动得脸色都泛红了。

      车舆前方还是挺宽敞的,加上马妧娘和三娘身材都纤瘦苗条,三人坐在一起倒也并不嫌挤。

      “妧娘,你是要去宝丰寺做什么?”

      奇怪得很,他也不是第一次跟妧娘近距离接触了,这一次,竟难以自持地心脏狂跳,尤其是从她身上飘来的若有若无的香气,他以前怎么没闻到过她身上有这样的香气?

      不仅如此,她现在看上去仿佛脱胎换骨一般,那般生动明艳,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烧香啊。我这不是大难不死吗?不得去庙里烧个香,感个恩吗?”

      “哦。”

      “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就当付你车钱了怎么样?”

      这老牛走得慢吞吞的,真不比她自己迈开双腿走得快,只能说是省力了。她搭便车的行为,恐怕已经引起了他的误会,得表明态度一下才行。

      果然,箩兜急了:“什么车钱不车钱的,我不过是顺路而已。”

      “唔,你是顺路,那我就是顺便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好了,我要开始讲了啊,专心听。说,东海有一仙山,名花果山,山上有一座仙石,高三丈六尺五寸,自开天辟地以来,吸收日月精华,某天仙石迸裂炸开,从里面蹦出了一只猴子……”

      一路绿荫夹道,道路两旁田地相接,阡陌相连,不远处一脉山峦起伏连绵,让人想起孟浩然诗中的“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一派田园风光。

      箩兜和三娘都没心思去观赏周围的风光,都沉浸在了元琅讲述的《西游记》中。四大名著中,元琅看《西游记》最多,对里面的情节非常熟悉,再用自己的语言叙述出来,对于没受过什么文化教育的二人来讲,她的讲述方式反而更容易让他们理解。

      如果她能重新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就把这当作是送给三娘的临别礼物吧。

      讲到猪八戒背媳妇那一段,箩兜和三娘两人都忍俊不禁,前者更是拿目光偷偷打量着元琅,越看越觉得欢喜。刚刚自己老娘跟她斗嘴落了下风,他已经觉得她好生厉害,现在看来,他只怕还低估了她。

      把这一段讲完,元琅只觉得口干舌燥得厉,放眼望去,周围早已不见人烟,入目之处,丘陵起伏,地势忽高忽低,道路已经不似之前那么平顺坦荡了。抬头一看,日头已近正中,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她不得不停下故事,问:

      “箩兜,我们现在到哪儿了?”

      箩兜正听得津津有味呢,她却又不讲了,他抬头望了一眼前边,回过头来,一脸意犹未尽。

      “转过前面那个山坳就到了。刚刚的故事还没讲完呢,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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