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答应，我的爱》№暗孓暗

12、第 12 章

　　唯

　　筱艾已经是初三的学生了。
　　学习紧张起来，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我靠在一起在露台上仰望天空了，也没有时间和我进行缓慢的聊天，每天学到快要十一点，我问她能不能早点睡，她说她其实算是早的，很多人都是十二点才睡。

　　她经常拿着数学作业来问我，是一叠厚厚的试卷。我知道筱艾数学很好，老师想把她培养的更优秀，但每次看到她做题都做得昏沉沉的样子，我都有种想去找她的数学老师好好理论的冲动。
　　说到理论，其实，我连这种能力都没有呢

　　她的偏科甚至让我气愤，我真的很不明白简简单单的历史怎么能考这么差？还有语文，作文的确不错，但是基础知识太差，都说女孩学文科好，我在她身上产生了质疑

　　我揉着太阳穴问她这些时，她除了笑还是笑。在她看来，一个人总不可能文理兼备。她并不是很喜欢学习，这是我对她长期以来成绩只是中上等的简单总结。如果要让我深入地做一个总结的话，我也只能说：心里想得太多，静不下心来学习。
　　有的时候我挺骄傲的，筱艾的心理比同龄孩子要复杂的多，并不是真正的认真学习，但是每次大考还能保持在年级前一百名，对于她这个好的初中来说，考到这个成绩，中考考好应该不是问题。

　　我知道筱艾到了最后的几个月肯定会努力向前冲，果然，在后来的一次的模拟考中，她的成绩进了年级前五十。

　　她要报考的那所学校是全封闭式的，从高一到高三都要寄宿。我没有表现出来，筱艾也没说。但其实我们心里都会不舍。

　　她最近更喜欢缠着我了。不知道是不是怕以后这种机会就少了。总是在周末不出去，学习完后就和我坐在沙发上看同一本书，或是和我一起做各种果茶，推我去超市、去花点买花。她喜欢马蹄莲和太阳花，前者气质高雅，后者激情活泼。
　　看来筱艾的确是拥有双重的性格，以至于她表现在外的孩子气让她的心理早熟显得不那么突兀。

　　我随便写下一句话：“我很早就没有再去学校了，你要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努力。”
　　但筱艾却当真了。开始认真学习起来，只是每天看她也进入了开夜车的行列后，有点后悔说那句话。

　　很快，就到了中考前的最后一个月。我怕她紧张，但是问的时候她却说没什么，考不上大不了你养我！

　　筱艾，我是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好好养你一辈子，但是你注定应该光彩照人，不应该委屈在我的身边。我除了钱，还有什么？

　　我有很多时候想控制住我们之间的感情界限，但其实没那么容易。看到筱艾的笑脸，暗自下的决心就会抛到脑后。
　　她的确聪明，看出我的刻意回避时，就会蹲在轮椅旁甜甜地笑，露出上面一排整齐的贝齿。
　　她知道她张嘴笑的时候很有一种独特的味道，并且只在我面前这样笑。
　　所以我又会于心不忍，这一个孩子为了我对她更多的爱，这么小就懂得了利用她的外表。

　　筱艾有小心计，这是我早就看出来的。
　　比如上次，她说一个同学的不好，说完以后，不好意思地笑笑：“哎呀我不该在背地里评论别人的。”然后又补加了一句：“但是我也不会当面说出她的缺点，无论我知道这一点严重影响了她的人际交往方面，我不会说。任她这样错下去，不能复返”
　　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令我不喜欢的人没有必要当面指责，会闹矛盾，而我还没有做到完全把这些事情看淡的地步，所以我用这种很慢性的方法让她饱受她性格的煎熬。”

　　所以，说她聪明的确如此，因为她在这么小就懂得人情世故，以及利用某些事物来达到目的。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便不能称为聪明或是早熟，而是一种人性的缺陷。

　　这14年来，没有父亲，生母自杀，在孤儿院生活，以及后来的被收养却是另一个人来抚养，过着不完全的享有母爱的生活，这一切，都造就了她不能纯真地长大，她本性善良，但内心透露着强悍的自我意识。她要好好保护自己，并且十分缺少爱。于是变得一面成熟，一面幼小不堪。

　　我想改变，但是总小到大铸成的性格是很难改变的，它似乎在筱艾心里扎了根。

　　那么，就这样吧。现在这个社会，有这种心也不是太坏的事。
　　至少这个孩子的本质很好。

　　我推着轮椅路过她的房间，看到她的门上贴着：“距中考还有两个月！”

　　这个场景似乎昨天才刚看到，而今天就是她中考的最后一天了。

　　我知道这种时候考完后家长都会在门外等，筱艾也是会需要的吧。

　　进了车库，打开那辆好久没开过的车的车门，撑着椅座把自己从轮椅上移上去，把轮椅折叠起来放到后车座上。我敢肯定筱艾绝对想不到这车的内部构造——改装过的。但是我没有腿，怎么开车？

　　早早地把车开去那个学校，停在路边坐在车里等，看着门外那些在烈日下等待的家长，才想到，是不是对筱艾没有尽到一个家长的义务？不能带着孩子去买东西，不能牵着她的手走在大街上，不能有最基本的语言交谈。甚至会担心自己犯病时会吓到她，不敢让她看到我因为腿疼而在床上辗转的样子。
　　我把筱艾锁在了家里，并且是一个病怏怏的、无声的家里。

　　趴在方向盘上，想着这些，原来，我对筱艾欠缺了这么多

　　艾
　　上

　　中考的最后一天，我看着同学们都有父母接送，甚至有父母在外面等，很自然地想到裴唯。我知道他也想来送我。因为我在第一天出门的时候，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但是我没等他说什么，直接说我自己去就可以，就走了。

　　不过这样也好，我不想裴唯看到我皱着眉头、还在想着考试的那张脸。

　　收拾好东西。
　　我的初中生活结束了。不知不觉地，我也和裴唯在一起两年了。
　　我在两所终点高中之间衡量了很久，那所寄宿的学校以理科为主，我进那里完全是正确的，但想到每周只有两天能看到裴唯，还是有点不想去。
　　我知道裴唯不想我变成一个粘着人的孩子，也不想我以为他而放弃了那所好学校，所以我默不作声地自己决定了。

　　和几个同学结伴走出来，两个同学马上走到了父母身边，我看着她们，觉得不必要。但也有羡慕。

　　听到一辆车的鸣笛声，我不自主地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那辆车，我在家里的车库看到过一样的……

　　我再往上看去，看到了一条很熟悉的手臂。然后…是裴唯的脸！
　　他把手伸出搭在车窗外，笑着看着我

　　“裴唯！！”我大叫着，不知道是不是路上的行人都驻足，但我可以保证这么多年来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大声地说话，并且是在街道上。
　　我没有空去回答身边同学问我那是谁，直直地跑过去

　　“我没看错吧，裴唯，真的是你？”我双手抱着头，惊喜万分

　　他点头，阳光暖暖地照在他的脸上，我看到他的黑发被射进车里的光反射得亮丽。

　　我把手伸过去握住他的大手，然后又用食指互相勾住。

　　直到他向我的身后方扬扬下巴，我才注意到还有愣在那里的我的同学。

　　“我……”我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的家人”
　　随后摆摆手，跳着上了车

　　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有点奇怪但是善意的意味。
　　“怎么？我也是小孩子啊，跳着走怎么了”我高兴得浑身哪里都想笑

　　他有趣地摇摇头，抿着嘴，上扬起嘴角。

　　车开动了，我才惊奇地注意到这是没有腿的裴唯在开车
　　身子倾到他那边去，看到他的车内部构造和普通的车相差很远。

　　“这是改装的？”在一个红灯停下来时，我问他

　　他点头

　　“想不到还有这种车”

　　他写下：“全中国可能只我这一辆”

　　“恩？”

　　“专门改装的。”

　　“有钱真好。”我看着窗外，“你想象过缺少钱的生活么？小时候我和母亲就是这样的生活，住小房子，现在想起来，或许只有十几平米。一条裙子我看着它从我的膝盖短到了大腿。妈妈每天晚上出去工作，很晚、甚至天黑才回来，晚上只有我一个人睡在阴冷的房间里，所以现在才不怕黑吧。那个时候不知道，现在我知道我母亲是做什么的了。”

　　我正前方：“不敢想象，我现在竟生活在这样一个富足的家庭里。上天还是满怜悯我的嘛”

　　我笑，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些话来，只是这些儿时的生活没有一个人知道，闷在心里，我担心会溃烂。

　　“所以我很感谢上天，感谢他让妈妈看到我，然后生活得好起来，现在和你在一起。”

　　他开着车，不做回应，只是侧耳倾听，做一个很好的听者。

　　我转过头看他的侧脸，轮廓清晰，车外的天很明亮。

　　如果我有相机，我会毫不犹豫地拍下来

　　就在这一天，我作别了我的初中生活。因为有裴唯，原以为会不舍的我，也在和他一起的快乐中将离愁慢慢消减了。

　　下
　　的确是一眨眼似的，我晚上习惯了没有裴唯的气息，而是睡在宿舍里。

　　睡过今晚，就是我的生日。
　　手机突然来了信息，是裴唯：明天我去接你

　　这让我想到高一的那个端午节，也是在前一天晚上，他说包好了粽子，明天就送到学校来。果然，第二天我在中午放学后在门卫室取到了还有温度的粽子。

　　我没有理会那些要请我吃饭的男生，一个人回到宿舍，盘腿坐在床上，剥开粽子。

　　上周我回去的时候，裴唯正在水槽边洗粽子叶。我疑惑了一下，才发现原来快到端午了。
　　我看着水流哗哗地冲在裴唯的手上，把他的指甲冲的通红。很少看到他的指甲这样有血色，若是在平时，都是泛着灰暗的紫。

　　我看得欣喜，想着这样一个男人以后会成为我的丈夫，那么以后的生活一定很舒服。

　　吃了三个粽子，我都惊叹自己的食量这么大，回来午睡的同学更是看着满满全是的粽子叶目瞪口呆，想不到这个身材好得她们都会嫉妒女孩竟能吃这么多。

　　“这是哪来的粽子啊？”

　　“家人给的”

　　“冉筱艾，你家人真好！看看我妈，怎么可能想到这么远来给我送粽子”

　　我眯眼笑着，请她们也吃

　　我趁大家都午睡后，悄悄给了裴唯信息：“粽子很好吃。我吃了三个呢”

　　他回复：傻丫头，吃那么多能消化么？下午有体育课的话你还跑不跑得动了？

　　“罪魁祸首还不是你，送了那么多好吃的粽子给我。 是谁包的？”

　　“我”

　　“你还会包粽子？我以为你是连面条都不会煮的大少爷呢”

　　“那是大小姐你”

　　“话说回来，我们下午真的有体育课耶，还要考试，我跑不好的话就怪你”

　　“那对你也是个教训，谁让你那么没节制地吃了”

　　“哼。实话告诉你，我穿着拖鞋跑都快过那些人穿着钉鞋跑”

　　“…… 还有半个小时就上课了，你还不快点睡觉的话，周五回来我就把你的手机没收！”

　　“冉筱艾，你把下面的这一段读一下”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在走神！全班人都不出声，看着我这个因为发呆而不知道读到哪里的家伙。

　　还好同桌的男生人比较好，飞快地在我的书的一个角落上写下：第四段

　　我慌慌张张地读完了，作为感谢，我对这个同桌终于春江水暖地笑了了一回。的确是的，进了高中，我不想男生来打搅我，就对他们态度一致冷淡，以至于我得了一个“冷美人”的外号。

　　这是我和这名叫古彦的正牌体育特长生同桌一个月后第一次正脸看他。看到我对他笑，他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是咧开嘴笑。我的脸又恢复以往的冰霜——我不能让任何一个男生有机可乘，他们在我眼里，连裴唯的百分之一都到不了，给他们机会也是占用了我的时间。

　　不管历史老师是否严厉地瞪我，我的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钟看。如果他的眼神就是一把刀的话，那我可能应验那句“千刀万剐”的话了。
　　终于，挨到了下课，我背起书包冲出教室，在快到校门的地方突然慢下来——我不想裴唯看到我这么上赶着见他的样子，会被他说没出息的。

　　几个男生过来。“冉筱艾，去不去唱K啊？我请客”
　　我目不斜视，“不，我回家”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那个靠教育局的关系进来的混日子的白痴，我继续走，假装没听见他的那句“shit!”

　　“嘿！”有人拍我肩膀，回头一看，竟是从搭过话的古彦

　　“今天你生日。生日快乐！”他赶忙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上来

　　我习惯性地想伸手推掉，猛地抬头，看到了裴唯的眼睛
　　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他看出我不想接，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表现得这么不友好。

　　我为了在他面前做个好孩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接下了礼物。
　　古彦还想和我走出去，但我一转弯，走到了校门旁边坐在轮椅上等我的裴唯的身边。

　　我推动轮椅，但发现裴唯的注意力没有集中在我身上
　　我直直地望去，看到古彦站在不远处看向这边，但是看的不是我，而是轮椅里的裴唯。

　　那眼神异样，似乎带着兽的领地被侵犯的反抗。

　　我悄悄站到刚好可以看到裴唯眼睛的一旁。他的眼神是透亮的深邃，但此刻还有着黑洞般吞噬的强势，可仍是平静淡然的气势，泰然地像是要吸走一切飞入眼睛的光。
　　这眼神却只坚持了两秒都不到，他的眼神突然移开，淡淡地，自己歪头撇嘴，随即转过来看着我，对我动动头，示意我们走。

　　我瞥到古彦被裴唯的眼神挫败的低头。

　　他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移到后座上，看着我帮他把轮椅折叠好。

　　一路上，我仍是和以前一样对他讲了好多，而他也是一如既往地看着我，当是回应，但我可以肯定，他心不在焉。
　　我也不再说话，两人静静地盯着前方

　　我注意到他把头靠在车窗上，眼神迷离

　　我突然感到害怕，裴唯在想什么呢？他从没有这样对我不在意，这样心事重重的样子。即使他不表现出来，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便一眼看出他的隐隐惆怅。

　　裴唯，你不是用你的眼神让古彦退缩了么？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我心里这样想着，没有说

　　因为我不想得到结果。我完全不想去听。我有预感，结果一定不会好。

　　我把身体凑近裴唯，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口是心非地说：“裴唯，我累了。”
　　他果真用手环住我的身躯，将我揽向他的怀抱，静静地拍着我的背。

　　每当我有心事时，都是这样说，裴唯便像是安抚一只受伤迷途的小兽一样抱着我，轻轻拍我。

　　“裴唯，看着我可以么？”
　　这是我第一次想他提出这种要求，他有些意外，但是马上很认真地注视着我，我被那深邃闪着亮光的眼睛再一次勾走了心。

　　我想着刚才他的眼神，有点想哭
　　裴唯，你这是怎么了？

　　我真的，自己都不想对自己问：裴唯打退堂鼓了么？看到了古彦健硕的身躯和他那挑逗且愤怒的眼神？

　　裴唯，你知道我爱你的。所以，千万不要做让我害怕的事，不要想让我失去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