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窗》九丸呀

32、第31章

　　今年入夏很快，一晃眼外面已是郁郁葱葱，火云如烧。

　　周活水在那天回去医院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他开始认真吃饭，也不再整天闷在病房里，就这样又在医院住了两个月，终于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周活水办理了出院手续。
　　出院后，周活水回T大辞去了辅导员的工作。同事们一一和他道别，脸上或是担忧或是惋惜，周活水也都只是轻轻笑笑。

　　除此以外，周活水真的搬回了周森郊区的别墅。
　　对于此，周森很欣慰，在他看来，周活水变得听话顺眼了很多，也愿意和自己多出门散步，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一个清晨，周森起床来到餐厅，看见了餐桌上的一封信。

　　周活水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换掉了原来的手机号，一个人离开了T地，只在信中写道将去往南方，安顿好后会及时与周森联系。

　　而另一边，瞿骁在那天后也回归了曾经的生活，公司和家两点一线。
　　忙碌起来，他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起码充实的没有时间去回忆往昔的种种。
　　只是偶尔一个人面对空落落的家，瞿骁会感到一丝孤寂。

　　齐郁好像一直有重要的事情在忙，他甚至关闭了诊所，只以两周一次这样的频率到瞿骁家看看瞿骁的状况。
　　这一切或许与那个关于郭海成的承诺有关，但瞿骁却始终没能开口询问。

　　清明节的时候，瞿骁回了自己的故乡，那是位于北方的一个县城。

　　上一次见瞿望父母还是在瞿望的葬礼上，那时候的瞿骁沉浸在自我厌恶和愧疚中，浑浑噩噩的操持着葬礼的一切，现在回想起来，竟没有静下心来好好的和瞿望父母说过几句话。

　　瞿望一家住在县城一角的村镇平房。
　　瞿骁敲响熟悉却有些陌生的门，竟一时觉得有些情怯。

　　门被打开，沈月华看见瞿骁，一丝惊喜自脸上闪过。
　　“骁骁，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对不起……我……”
　　看见女人已显出风霜的脸，内疚和痛苦再次让瞿骁的心钝痛起来。

　　“傻孩子，别站着了，快进来吧。”
　　沈月华抬起手揽住瞿骁，心中五味杂陈。
　　“你叔叔前几天还念叨着想你呢，怕你工作忙，也没敢给你打电话，下次有空也不用专门跑回来，这一趟路上也怪累的，打个电话给我们就好。”

　　瞿骁沉默着点头，眼角有些湿润。

　　他们穿过整洁的显得有些空旷的小院，进到了堂屋。

　　“老公，你看谁来了？”
　　沈月华柔声向洒满阳光的窗边叫了一声。

　　一个中年男人坐在窗前的轮椅上，他还穿着臃肿的棉服，目光有些呆滞的望向窗外。听见沈月华的声音，他扭过头，从轮椅上艰难的挪正身体，笑着抬起手挥了挥。

　　瞿骁的心又是一酸，他微微低下头，轻声喊了句“叔叔好”。

　　屋内，向阳的那间房间房门被紧紧阖上，瞿骁飞快的收回视线，指甲扣进了掌心。
　　沈月华跟随着瞿骁的视线望去，不由地呼吸一滞，但她又很快收敛起那一瞬间的哀伤，笑着接过瞿骁手里的行李箱，说道：“快坐下歇会，中午婶婶给你弄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肉。”

　　瞿骁几乎就要哽咽出声，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笑着回答道：“好，谢谢婶婶。”

　　中午的一桌菜很丰盛，瞿骁却食不下咽。
　　他知道这个家早已不再完整，巨大的悲伤像一只透明的罩子，将三人紧紧笼罩，连空气都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瞿骁咀嚼着痛苦吃完饭，端着碗筷陪沈月华走进厨房。

　　“婶婶，下午陪我去看看瞿望好不好？”

　　瞿骁把手中的碟子轻轻放出水池，出神的看着手中的泡沫，感到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下。

　　过了好久，只有水声在瞿骁和沈月华之间哗哗响起。

　　瞿骁有些茫然的转过头，才察觉沈月华的脸上已流满了泪水，她转头看向瞿骁，眼中却含着淡淡的笑意。

　　“好，小望一定也很想你。”

　　瞿望被葬在离村子10公里左右的县里公墓处。
　　瞿骁把车从村里拥挤的小道中开了出来，带着沈月华先去县里的花店买了两束花。
　　瞿骁的父亲也被葬在那里。

　　瞿骁和沈月华先去了瞿望那里，走近时才发现墓前已摆放了一束粉色的康乃馨。
　　瞿骁的心一跳，他转头看向沈月华，对方轻轻摇了摇头。

　　瞿骁没再多说什么，他把怀里的花放下，跪在了墓前的尘土上。
　　他闭上双眼，感受到有风裹挟着热量从脸颊吹过。

　　‘瞿望，原谅哥哥，之前没能发现你的勇敢和你为此承担的痛苦，后面还自顾自的胡闹，但你放心，我以后会好好生活，也会照顾好叔叔婶婶，如果有来生，希望你无忧无虑，仍旧勇敢善良，但最重要的是，希望你所遇皆美好，顺利圆满的度过一生。’

　　瞿骁睁开眼，抬头看了眼太阳，只觉得阳光刺眼的令人想要流下泪来。

　　瞿骁和沈月华走到瞿骁父亲墓前时，才知道那束康乃馨是谁送的。
　　邱丽芸站在瞿骁父亲墓前，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连衣裙，头发高高盘起，露出修长的脖颈，怀里捧着一束盛放的白玫瑰。
　　瞿骁没有搭理她，他拿过沈月华手里的花放在父亲墓前，转身就想拉着一脸为难的沈月华离去。

　　“瞿骁，你没必要甩脸色给我看。”
　　邱丽芸撕下一片因长时间曝晒而有些泛黄的花瓣，蹲下身轻抚过透着冰冷质感的墓碑。
　　“是你爸他对不起我，我今天站在这，只会是他心中有愧。”

　　瞿骁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却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上了车，沈月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骁骁，我知道你对你妈妈一直有意见，但你要知道，你爸爸的离开对她打击太大了。”

　　“你妈妈当年是大学生，人长的又漂亮，你外公又是在县里上班的，你也知道你爷爷家条件不好，但你妈妈还是不顾家里的反对嫁给了你爸爸，两个人结了婚以后感情也那么好，我刚到你们家看到他们俩就觉得我和你叔叔以后能够那样就好了。”
　　沈月华的目光投向车窗外车水马龙的县城街道，像是回想起什么叹了口气。
　　“哎，可能就是因为感情太好了，所以才会忍受不了就这么……”

　　“她忍受不了？那我呢？”
　　瞿骁的手抓紧了方向盘。
　　“谁会喜欢被最亲近的人抛弃的感觉？我那时候虽然还在上大学，但也是个成年人了，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们却选择瞒着我，如果当时我能回来，我爸是不是就不会死？别说什么担心影响我学业，他们根本就是不相信我，觉得我还是个不值得依赖的小孩！”

　　“骁骁，你爸爸妈妈，包括我和你叔叔，始终都以你为骄傲。”
　　沈月华看着瞿骁蹙起的眉头，轻声开了口。
　　“但是命运无常，人也总会有错估自己能力的时候，可能有时候想明白了放自己一马，这个坎就过去了，而有时候非要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可能就被压垮了，你爸爸当时犯了这个错，你要学会原谅他，但更重要的是，你也要学会原谅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