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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2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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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份,T大开了学,周活水的生活再次回到了正轨。
工作和即将到来的婚约让他莫名的沉闷,报道那天他几乎一直坐在办公室,只是看着学生在身边来来往往。
一晃眼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周活水走到门口的桌子旁扫了一眼点名册,发现还有几个学生没有来签到。他刚想在年级群里发个消息提醒一下还没报道的这几个人,就听见办公室外传来一阵说话声。
他从屋内探出头,看见一个眼熟的学生正拉着门口值班室里的保安往楼上跑。
“楼上出什么事了吗?”
周活水看那学生一脸慌张的神色,便也跟着走了过去。
刚到三楼楼梯口,周活水就看见几个学生面色惨白的站在郭海成办公室门口。
随着一阵阵嘶吼争吵声从办公室里传出,周活水的心被提了起来。
“周老师,是瞿望的哥哥,他今天来我们宿舍给瞿望收拾东西,不知道和我们舍长说了什么,突然就问我们院长办公室在哪……”
走廊的几个学生被房间里的动静吓得不行,就怕真的闹出什么事情。
看着保安推门而入,周活水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他告诉几个学生先回宿舍,随后便跟着进了办公室。
屋内的窗帘大敞着,夕阳惨淡的余晖洒在三个男人扭打在一起的躯体上。
瞿骁背对着周活水,棉服的帽子因为被拽开而狼狈的耷拉在肩头,周活水越过它们看见了郭海成肿胀着的脸。
保安的加入让原本一边倒的局势发生了逆转,周活水看见郭海成拥挤着的脸上扬起一抹得意的神色,便下意识的冲了上去,把瞿骁拦腰拽离了战场。
瞿望离开那晚,他父母在电话那头良久沉默之后终于压抑不住哭泣,哑着嗓子质问瞿骁到底发生了什么。
瞿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更是因为不知道,无数的画面和声响从那天开始便日日夜夜地折磨着他,支撑他于世间行走的东西就这么突然的消失了,瞿骁只能像个行尸走肉,在用酒精麻痹痛苦后一瘸一拐的装作个正常人去维持生活。
在瞿望手机上收到报道通知时,瞿骁才勉强打起了一点精神,他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对真相的渴望,他想知道,在他没能关心照顾好瞿望的那段时间里,瞿望到底经历了什么?难道真的是他给予的压力和苛责压垮了瞿望吗?
所以在舍友那听完关于瞿望某位任课老师的传闻后,瞿骁这段时间的痛苦和悔恨似乎都化成了实质,在看见郭海成的那一刻有了真正的模样。
回忆起瞿望闹脾气那晚关于老师的无端抱怨和自己当时对于此事置若罔闻的态度,此刻再对上郭海成听闻瞿望死讯时那轻蔑的神情,瞿骁产生了一种就此和郭海成同归于尽的冲动。
瞿骁不敢去猜想瞿望可能遭遇了什么,扑倒郭海成时他所有的怒火都被得到了释放,被人拦腰抱开时他甚至有一丝庆幸,在刚才,他是真的想杀死郭海成的,就像他渴望自己能够死去一样。
而待理智渐渐回归,被拉离郭海成的瞿骁已颓然分不清他最恨的是自己,还是郭海成。
周活水发现瞿骁在被他拽开后就像丧失了所有的力气,他抱着瞿骁,两人因为惯性狠狠的撞在了办公桌的一侧。
周活水的眼角因为疼痛渗出了泪水,他咬着牙抬起头,才发现瞿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过了头,此刻盯着自己的目光像盛满了一潭死水。
“你怎么在这?”
周活水这才发现他们靠的那么近,瞿骁整个人被他束缚在怀里,以至于他分不清此刻这让身体都微微震颤的心跳究竟是属于谁的。
悸动还没在周活水的心头散去,郭海成就开口打断了这一切。
“我就说第一次见小望的时候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原来是因为你啊瞿先生。”
在郭海成弥散着笑意的声音里,周活水感觉到瞿骁的身体在颤抖。
“A13,你忘了吗?”
保安随即挡了上来,周活水下意识的加紧了怀抱,瞿骁才没有就这么挣脱出去。
眼前的一幕似乎极大的取悦了郭海成,他理了理身上被拉扯变形的羊毛衫,站起了身俯视着地上的两个人,就要踱步离去。
“我不会就这么放过你的。”周活水感到胸腔一阵轰鸣,瞿骁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至死方休的决绝。
郭海成的离场让原本混乱的办公室归于平静,绝望和不安却深深的笼罩了周活水,他打断保安询问抱怨的话语,跟着看起来有些恍惚的瞿骁出了学校。
瞿骁一路上都没有理睬周活水。
正是晚高峰,周活水跟着瞿骁上了地铁,迷惑、不安连同着喧嚷的人流拥挤着周活水的灵魂和身体,让他怎么也说不出一句逻辑通顺的话。直到周围一切的无关声响沉寂,他们两人止步于瞿骁住所的楼梯间时,周活水才找回了开口的能力。
钥匙在锁孔中旋转的声音在灯光昏黄的电梯间响起,瞿骁拉开门,脚步停顿了一下转过身。
“你跟着我到现在是什么意思?”
瞿骁语气里的冰冷让踟蹰于他身后的周活水一愣。
“我……我看你状态好像不太好,而且瞿望是身体不舒服吗,今天他没来报道,我是他的辅导员,来看看他没问题吧?”
话音刚落,周活水就看见瞿骁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古怪的神色。
悲哀疑惑和嘲讽糅合在一起,让他身上那种阴沉的灰色气场更加浓厚。
“他不在了。”
“他没和你住一起吗?”
“到底关你什么事?”
门被瞿骁锤的轰的一声巨响。
“他死了你知不知道?”
“就那个窗户,”
脑袋的嗡鸣中,周活水被人拉起衣领,他看见瞿骁细长的手指指向门内被窗帘掩映着的半落地窗,被囚禁其中的,是夜色与霓虹的沉静闪烁。
“他就是从那跳下去的。”
瞿骁感受到一种仿佛在咀嚼什么的快意,他把手收回,想要捏住周活水的下颌来欣赏他的崩溃神情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早已颤抖的不成样子。
所有的拉扯猛然撤去,周活水倚靠在门上,看着瞿骁走进了客厅。
余光里他又瞥见那扇窗户,一种剧烈的恶心感骤然袭来。
“我们明明有机会避免这一切的。”
半落地窗被推开,瞿骁的声音因被风缠绕而模糊不清。
“无论是在酒吧,还是在他开学以后,我们都错过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落地窗外的风吹向周活水,一片刺骨的寒意中,酒吧里的男孩、方辞和瞿望的脸在他的脑海中渐渐重合。
“郭海成不能就这样,你要是真的觉得抱歉你就告诉我,那天在酒吧里和他一起的学生是谁,我们可以把郭海成的事情曝光出去,聊天记录、照片还是什么的都可以,他不是已经有那样的传闻了吗?他为什么还可以像现在这样好好地呆在你们学校?!”
不甘和愤怒再次攫取了瞿骁,他癫狂般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最终一把抓住了几乎虚脱的周活水。
“我……我不知道。”
瞿骁眼中熊熊燃烧的仇恨吓到了周活水,瞿望的死讯和瞿骁此刻像是要鱼死网破的姿态像一阵阵的浪潮怕打得他神思恍惚。
周活水的犹豫似乎崩断了瞿骁的最后一丝理智,他狐疑的扫视了一遍周活水,语气冷峻:
“我也是蠢得可以,竟然指望你能帮我,我如果猜的没错,郭海成就是郭雪宁在T大当院长的爸爸吧?”
瞿骁看着周活水的脸上露出躲避的神色,知道他是默认了,一瞬间,愤恨和被背叛的屈辱简直要折磨的瞿骁痛不欲生,他伸出手,捏紧了周活水泛白的脸,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开了口:“心因性勃/起障碍?周活水,我看我不用找别人了,你和郭海成之间也不干净吧?”
瞿骁的羞辱像密密麻麻的针一样扎进周活水的心,他从瞿骁此刻的眼神中看出了奚落和鄙夷,那种恨意和厌恶如此露骨坦荡,仿佛在诊所时他对他的温柔与爱怜只是意乱情迷中的昙花一现。
“你比那些人差在哪呢?他干嘛要放过你?”
郭海成甜腻的带着虚伪慈爱的笑容在周活水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周活水想起那次质问郭海成时的情景,忽然觉得自己曾被抚摸过的肩膀像被虫蚁爬过。
他的颤抖和沉默让瞿骁恶意羞辱的心情骤然变得五味杂陈。
“周活水,你看着我!”
周活水愈发惨白的脸色终于让瞿骁原本熊熊的怒火被愧疚浇灭,他有些慌乱的松开抓住周活水的手,虚抚着他滑坐在地板上。
恶心感像是无形的手,周活水觉得自己被一把掐住了喉咙,他急促的呼吸着,神智逐渐模糊。
这是一种多么让人作呕的感觉啊。
周活水视线朦胧的看着瞿骁的脸,眼前却浮现出一个男孩的瘦弱身影,他不知道他想起的是谁,是方辞?还是酒吧房间里的那个男孩?亦或是从窗边坠落的瞿望。
其实是谁都无关紧要了,因为他谁都没能保护好。
是多么的残忍才能忍心让这样的孩子们去承受这一切呢?
他之前逼自己去相信方辞的逞强,他止步于酒吧里无人呼救的粉饰,甚至还帮着在有所察觉的学生面前掩盖这些龌龊。
他怎么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郭海成那套平等交换的说辞呢?真的有那么令人渴望的东西值得去用接受这样的折辱来交换吗?
周活水突然想起他这将近三十年来的种种所见,他始终处于人情往来的高位,他见过那么多了,早就应该知道的。
在绝对的地位差别之前,看起来再平等的交易也不过是被压迫者或大或小的妥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