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白》Doffly

14、第十三章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很少早起的白洛寻眼皮已经开始打架，终于听到开门声，心里一阵高兴，站起来朝门口走了过去。

　　黄瑾铭的脸上满是疲惫的神色，看到迎接自己的竟然是白洛寻，稍稍有些没反应过来：“你怎么还在这？”

　　“等老板回家。”白洛寻一本正经地回答，顺手接过了黄瑾铭脱下的外套。

　　“嗯，还不错。”黄瑾铭给了一份难得的肯定，换了鞋走进家中，又回头朝他补了一句，“我饿了。”

　　白洛寻还没从得到夸奖的小得意中回过神来，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不是，你饿了关我什么事？”

　　“去做点吃的。”黄瑾铭靠在沙发上，脸色十分憔悴。

　　白洛寻想了想，虽然做饭不是自己的工作内容，但上班第一天就拒绝老板，属实不是什么好开头，便转身进了厨房。

　　白洛寻在厨房的冰箱里找了一圈，发现食材还挺齐全，想到第一次来的时候，李淑芬煮的清汤挂面，便拿出了鸡蛋、青菜和面条，撸起袖子开了火。

　　他将一些猪油放进清水中，待清水烧开后，放进了面条，同时在另一口锅里倒了些菜油，将鸡蛋打入锅中。

　　煮面的锅再次沸腾后，白洛寻加了一碗清水，抑制住汤的沸腾，转身将煎蛋的火关上。

　　待到面汤第三次烧开，他向锅中加入青菜，稍稍烫了烫，然后便分入碗中，再将荷包蛋放在面上，最后，撒上一把葱花。

　　白洛寻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杰作，端着两碗面从厨房走出。

　　没想到黄瑾铭已经在沙发上打起了细碎的呼噜，白洛寻心里有些火大，放下面，走到黄瑾铭身边，摇了摇他的肩膀。

　　黄瑾铭新配的平光眼镜被摇得掉了下来，但他本人竟然没有丝毫反应。

　　白洛寻又试着用各种方式叫醒黄瑾铭，却都没有成功。

　　想到自己像个棒槌一样煮了面，又在他边上转了好几个圈圈，这让他感觉有点挫败。

　　但见到眼前这人睡得如此沉，他忍不住勾起嘴角。

　　于是白洛寻突然间找到了某种动力，乐呵呵地指着黄瑾铭的鼻子，长篇大论地数落了一通，内容全是诸如你们这些有钱人一天豪车美女的还犯困，你都不知道我们这些人是怎么活下来的等等仇富言论。

　　发泄完之后，他感到心情无比的畅快，将沙发上的毯子盖在黄瑾铭身上，独自回房准备睡觉。

　　过了许久，白洛寻还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脑子里想的全是第一天上班就把老板丢在沙发上不管，明天起来怕不是要被开除了等等自己可能丢掉工作之后的悲惨画面。

　　这让他越想越觉得难以安心，只好起身抱着一个枕头，去黄瑾铭身边的沙发蜷着。

　　虽然沙发不如床舒服，但心安理得的心境让白洛寻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六姨起来准备早餐，刚走到大厅，就看到两条沙发上分别睡着一个人，走近一看，长沙发上睡的竟然还是黄瑾铭。

　　她看着两人，默默盘算着：如果喊醒先生，会被起床气糊一脸，如果不喊醒，等老夫人下来，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正在左右为难之时，李淑芬哼着七十年代的欢快小调下了楼，六姨果断转身进了厨房，像是生怕口水飙到自己脸上。

　　李淑芬走进大厅看清沙发上的人之后，小调突然停止了，她快步上前，一把掀开黄瑾铭的毯子，拉着他的衣服摇了起来，边摇还边喊：“醒醒”。

　　在喊了第八百声“醒醒”之后，小沙发上的白洛寻一脸蒙圈地坐起身来，看着眼前的一幕，歪了歪头。

　　李淑芬看着自己儿子安静的睡颜，突然觉得有些心疼，放弃了摇他起床的念头，还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

　　白洛寻的精神却仿佛还没有回到现实世界，他双目无神地站起来，蹲到黄瑾铭身边，大喊了一声：“老板！！！！起床啦！！！！”

　　黄瑾铭猛然惊醒，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母亲和蹲在边上的白洛寻，扶着额头坐了起来。

　　白洛寻这一嗓子把自己也喊醒了，趁着黄瑾铭还有些蒙，麻溜地抱着枕头跑了，还顺手抓走了毯子。

　　就这样，在时而放飞自我、时而战战兢兢、常常被迫装乖的日子里，白洛寻度过了当家庭助理的第一个月。

　　这份几乎全年无休、但好在管吃管住的工作让他几乎没有额外开支。

　　于是白洛寻第一次尝到了有一笔自由支配的钱的滋味。

　　他躺在已经被自己占领的“客房”里，满意地数着自己第一个月的工资，一遍又一遍。

　　50张粉嫩嫩的钞票让他感到无比的满足，脸上不由得乐开了花。

　　但一想到黄瑾铭的一掷千金，心里又隐隐有些嫉妒。

　　不过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白洛寻把钱放进外套内侧的口袋，跟李淑芬请了几个小时的假，独自去了市中心的商场，准备给自己添置几身春天的衣服。

　　商场的中央空调被打到最舒适的温度，他哼着歌在男装区随意地逛着，大部分门头上都是英文字母，不同于他以前买衣服的批发市场，这让他稍微有些迷茫。

　　又转了好几圈，终于看到一个门头是中文的店，白洛寻踏入店中。

　　“黄广玲~”门口的店员挂着标准化的笑容朝他鞠躬。

　　白洛寻在心里暗暗想着黄广玲是谁，表面故作镇定地默默打量着店里的衣服。

　　他挑了一件据说可以防风防水的外套，两件素色T恤和一条深色牛仔裤，拿进更衣室里找出吊牌计算了半天。

　　过了好几分钟，更衣室外的店员问他是否满意，他咬了咬牙，心想，挣钱了得对自己好一点，大声回答道：“满意得很。”

　　结完账之后，他又在商场逛了几圈，给李淑芬挑了一方丝巾，又给六姨挑了一条围裙，带着满意的笑出了商场，还打了个出租车回到小区。

　　就这样，刚发的50张钞票里，有四十多张已经离开了他。

　　白洛寻却本着阿Q般自我安慰的精神，选择性无视了自己又变回穷光蛋的现实，开开心心将礼物送给了她们。

　　说起来也奇怪，白洛寻一直以来挣钱都不多，但却十分热爱给身边的人送礼物。

　　如果说授人玫瑰真的手有余香的话，他也许可以省下半辈子的香水钱。

　　李淑芬和六姨拿着礼物左看右看，笑成一团。

　　六姨系上围裙搓了搓手，拉着白洛寻说了好多句谢谢，把对方都说得有些脸红了，又转回去对着镜子面前换了好几种手法系丝巾的李淑芬夸奖了好半天。

　　白洛寻看着她们不加任何杂念的笑容，感觉心里满满的。

　　三个人都沉浸在自己心里不同的喜悦之中。

　　正在这时，黄瑾铭从正门进了家，他默默换鞋时，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归来，带着疑惑走进了客厅。

　　他循着欢快的交谈声走向衣帽间的方向，看见门口的白洛寻抱着石膏手一脸笑容，自己的母亲和保姆都乐呵呵地站在镜子前。

　　突然觉得家里的氛围在白洛寻来之后确实变轻松了不少，脸色不由舒缓了几分。

　　白洛寻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黄瑾铭，随即回头对他咧出一个大大的笑：“老板回来了。”

　　黄瑾铭嗯了一声走向他们。

　　“没去过愚人节么？”白洛寻蹦蹦跳跳地走到他身边，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

　　“愚人节有什么好过的？”黄瑾铭嘴上反驳着，语气却很温和。

　　六姨朝着黄瑾铭弯了弯腰，低声唤了句先生，便走开了。

　　李淑芬走出来，在黄瑾铭面前转了好几个圈：“铭仔，这丝巾好看吗？”

　　黄瑾铭上下看了看，摸了摸鼻子：“嗯，还可以吧。”

　　“小白买的，多懂事的孩子，你说是吧？”李淑芬取下丝巾叠得方方正正放回包装盒里，“我还记得你刚工作的时候，还往家里寄了条围巾。你都不知道，好多年我都没舍得戴呢。”

　　“东西买来就是用的，再说了，现在你想要什么样的围巾没有？”黄瑾铭陪着她走到客厅坐下，心里有一点酸溜溜的味道溢了出来。

　　“现在围巾是多了，就是人老了，再好看的围巾也配不上了。再加上…哎，我也不会说话，不说这些了。”李淑芬的情绪稍稍低落了一些，随即又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想吃什么，妈妈去做。”

　　“鱼蛋仔吧……不是，我说，您别总是想那么多，等这个项目完工了，我就清闲了，到时候大把的时间陪着您，我还可以带您出去旅游。好吗？”黄瑾铭的语气里满溢着温柔。

　　李淑芬不做回答，笑了笑进了厨房。

　　“小白。”黄瑾铭对白洛寻招了招手。

　　白洛寻走到他身边坐下。

　　黄瑾铭侧身拍了拍他的脑袋，又揉了揉，调侃道：“为什么他们都有礼物，我没有啊？”

　　“你的礼物啊？”两人相处的时间长了，渐渐熟悉了起来，说话也变得随性了许多，“先欠着行吗。”

　　“行啊，欠多久？”

　　“来世吧”白洛寻露出左侧的虎牙。

　　“这架势是，你来世还想赖上我？”

　　“啥啊，我是想来世我当你老板，让你也体会一下被剥削的滋味。”

　　“呵”黄瑾铭觉得他真的格外的幼稚，“反正我是不信来世。”

　　他们的对话总是这样没头没尾，但却渐渐形成了彼此都习惯的节奏。

　　白洛寻总觉得，黄瑾铭对自己说不出是好是坏，但却总有一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