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鱼雾生》梅间听琴

43、肆叁

　　正冷夜、凭栏人立。
　　角里人家吹短笛，望城南、默默朝空揖。
　　看东方，已初白。
　　——金缕曲
　　是夜，我做了个梦，梦到了以前。
　　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在溪边尽情地奔跑。溪边高地上，大人们在茶田里劳作，一片片嫩绿的茶叶，装满了竹篓。
　　他手捧书卷，看着窗外的溪边，小朋友跟在大人的身后，亦学起大人们摘茶的模样，将一片片茶叶摘下，丢进竹篓。
　　暴雨如注，他急得不行，眼看出门无望。她与他一起走过溪边石桥，独自送他上路。
　　那日，溪水浑浊，漫过桥面，一如今日。
　　一大早，用过早餐，我辞别大哥一家人，开始向高叠洞进发。公路尽头便是石板路，沿着石板路走了大约五六百米，穿过一片黑松林，远远的便听见前方巨大的轰鸣声。
　　素有蜀中第一瀑布的高叠洞瀑布，就在前方。
　　我从路边下到河滩，雨后的河滩乱石嶙峋，长满青苔，湿滑难行。我涉水过了溪边，沿着小路直上，可惜这路太过于陡峭，压根不能行走。
　　一道细细的水练，自山顶垂下，几近垂直的绝美如画。
　　此间亦能遥望高叠洞瀑布，自数十米高的石崖上倾泻而下，注入潭中。
　　美景在前，焉能不往！
　　我快步走到瀑布跟前，这瀑布从石崖跌落，溅起一圈圈水雾，有山崩地裂之气势。
　　如小朋友所言，溪水浑浊，原本清澈的瀑布，此刻成了黄河一般。虽未亲身见过壶口瀑布之雄壮，眼前这番景象，却不亚于壶口悬河。
　　水汽激起的细细水雾，在冷风气浪的推动下，一浪接一浪涌过来，不消片刻，须发俱湿。
　　这美景就藏在深山里，千百年来，除了乡人，鲜有人迹。便是今日，亦人迹罕至。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昨日何生曾有言，自望鱼始，经海子山，直至高叠洞瀑布，将开发为旅游景点。
　　刘雅虽是望鱼一方守护神，她看着不忍看到的现实，却无能为力。她内心的痛苦，已逾千年，却在今日更甚。
　　她神力有限，无法改变这世间人力之数，只有寄期望于我，希望我能够为这百年古镇，万年草海，百万年高叠洞奇景做一些事。纵使不可改变什么，亦使之能载于书册，以示后人，不至于毁灭在这红尘俗浪之中。
　　此刻我终于明白，刘雅为何唤我重来此间，为何要我寻回自己。
　　那夜，了果禅师为何会以望鱼雾生之谒语示我，我亦顿悟。
　　收拾起背包，看了高叠洞瀑布最后一眼，我转身大踏步如流星，向山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