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鱼雾生》梅间听琴

41、肆壹

　　平原忽起妖風勁，迷我大路苦不甚。
　　十丈巨樹根吹折，車馬舟楫行不得。
　　市人皆勸我，之途往返疾如火。
　　詎料風高絕來路，行人橫死失足處。
　　——行路難
　　宝田寺下方，便是一湾溪流，小朋友说，上游在修水库，原本清澈见底的溪水，此刻浑浊无比。
　　我沿着溪流边上的水泥路上山，根据我的判断，前行不到三四里路，便是我的最终目的地——高叠洞。
　　初上山，原本停了一段时间的雨，又开始下起来。山间雾气蒸腾，宛若仙境。
　　我加快了脚步，须得赶在雨下大之前，赶到高叠洞。否则，一场暴雨下来，落汤鸡是免不了的。
　　这上山的路，比之海子山那边，好走得多，拜水泥路所赐。不美的是，大雨来得比我想象中快多了。人还在山脚，耳边听着溪水奔流的轰鸣声，但很快就被哗哗的雨打树叶声盖过。
　　也就是一小段路，防水外套便湿了个透。这暴雨来得实在太快，我将领帽戴上，聊胜于无。
　　前端道路曲曲折折，呈之字形弯曲而上。雨水顺着公路倾泻而下，照这下去，我开始担心遇上山洪。
　　一辆面包车自后而来，我招手，车并未停下。我叹口气，继续前行。
　　雾气自山顶落下，如水银泻地，顺着山坡林木直落百丈。
　　随着雾气加重，前方的能见度开始变低。照这情况下去，我大概会有三种死法：一是被山洪冲下路边悬崖跌死，再是被山上的落石砸死，最有可能的，是死于山里的暴雨，里外三件衣服已经全部湿透，极易发生低温症，这深山茂林之中，一旦有个意外，那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只能祈祷，这雨快快停下来，越快越好。
　　一路冒雨前行，连转过几个极险的路段，雨下了足有两个小时，依旧没见停下来的意思。我开始感觉到寒意，但不得不咬紧牙关，继续前行。
　　“啪！”的一声巨响，从前方传来。
　　我以为有山石滚落，连忙向后跑去。
　　前方并无动静，我壮胆继续前行，一片雾气中，似乎有巨物在移动。
　　这下真的不好了，我转身想跑，那活物比我的速度快多了。
　　如箭一般从雾气中窜了出来。带起一阵腥风，扑面而来，却是一条浑身通红的赤龙，裹挟着妖风，径直朝我而来。
　　我双脚如钉在地上一般，哪里还能动得了半分？这次死定了，但与我之前预想的死法，竟然大不相同。
　　之前凤凰山山主威势无匹，亦不曾有事，我索性睁眼，就看这怪物能耐我何。
　　那赤龙到我前面，却突然转身游向峡谷中，树影晃动，旋即消失不见。
　　呆立半晌，我才缓过神来。这赤龙驾雨而来，却中途别行其道，必然是在警示我。思前想后，却不甚明白。
　　看着灰暗的天色，我只得继续前行。
　　转过一道急弯，终于看见前方半山腰上，稀稀落落隐有人家。有人家就能避雨，我加快脚步，果不其然，路左一户人家檐前，两男一女正坐在门口，观雨闲聊。
　　闻知我要去高叠洞，年长者皱眉说，高叠洞在山对面，你这是走错路了。
　　敢问此间是何地方？
　　得知我从海子山穿草海而来，长者改用敬佩的眼光看我：这里是火烧坡，海子山就在背后山上。这里距离高叠洞不过一里路程，别说下雨，就是平时，那路你也走不了。
　　后来我才知道，长者的话，一点都没说错。从火烧坡下到高叠洞，的确有条近路，不过是从几近90°的悬崖绝壁上，直下近百米高的山崖，便是当地乡人，也不敢随意走这条路。
　　脱下衣服挂在檐柱上，我这才打量起这户人家的房屋来。整栋房子起于地面，砂岩为基，将整座房屋抬高起来，下方离地尺许，既可防潮，亦可平地。
　　其屋前后两进，堂屋设有天地君亲国牌位，与望鱼景色别无二样。
　　地面与墙面，均为木结构，只这木板却是杉木而成，比望鱼镇上清一色桑拿板天然多了。
　　一个小时后，雨势渐小，我婉拒乡人留宿美意，执意下山。
　　下山的路比上山好走多了。两个多小时的上山路，不到一个小时，我便下到山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