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之物》水甚君

14、14

　　这个“她”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云盏慢慢抽出手，她垂下头，这是个有些逃避的姿态。
　　成玉蔻对她好不好？

　　“和这世间的所有的东西一样，有好有坏，冷暖自知。”

　　颜意枝把用完的毛巾放到一边，给云盏倒了一杯温热的红茶。
　　她想起那天下午成玉蔻输入云盏家密码进来时那股气盛的姿态，看见她之后愤怒却又强忍着风度的虚伪表情，下意识弯了弯唇角。

　　不用做太多细致的观察，颜意枝都能知道这是个如何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这种人会想方设法汲取云盏的一切能量，就算云盏油尽灯枯也不会愿意松手。
　　她会把云盏一点一点儿吃掉，直到云盏彻底失去生命力。

　　当时成玉蔻走到颜意枝面前盯着颜意枝手里的毛衣看了又看。
　　那是云盏回到家后脱下放到沙发上的毛衣，被颜意枝看见之后就拿过来抱在怀里，嗅着那上面的味道满脸陶醉。
　　颜意枝并没有被人抓包的难堪，她坐起来问成玉蔻是谁，成玉蔻俯视着颜意枝，很是不屑的模样，“她没有和你说过吗？我和她在一起很多年了。”
　　颜意枝把云盏的毛衣和她拿下来的被子叠好放在一旁，脸上是客气又公式化的笑容，“原来是这样啊，姐姐还真是没有和我透露过她的感情状况，早知道你要回来，我就不会过来打扰你们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露，成玉蔻却能听出颜意枝话中的潜在嘲讽。

　　两人坐在沙发的左右两侧，颜意枝很轻松地把腿伸直靠在茶几上打游戏。
　　而成玉蔻则是轻轻皱着眉头，对颜意枝的存在非常介意。
　　成玉蔻是最能在沉默氛围里稳得下心性的人，但颜意枝无视了她，这让她有种被忽视的不爽。

　　于是她在颜意枝玩儿游戏正激烈的时候悠然开口，“云盏说她这些年只有你一个朋友，而你这个朋友也很对得起她，不仅投资电影请她去演女主角，还不遗余力地介绍人脉给她，我替她多谢你。”
　　颜意枝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滑动，语气轻松，“这些年姐姐也帮了我很多忙，都不过是朋友之间该做的事儿罢了，是姐姐让你特意来感谢我的吗？”
　　成玉蔻脸色一沉，“是我作为她的伴侣在谢你。”
　　颜意枝不是很在意地笑了笑，“这样啊，平时姐姐和我不会那么见外的，你突然说要感谢我真是把我吓了一跳，还是说你平时没有什么朋友，才会用这么生分的话来感谢我？”
　　“颜小姐，你不觉得以自己的身份，说这种话过于僭越了吗？”

　　颜意枝终于从游戏中脱离出来，眉头轻皱似乎很好奇，“请问你贵姓？”
　　“成。”
　　“方程式的程吗？”
　　“成功的成。”

　　“成小姐，不知道是我哪里没做好让你不高兴了？如果你觉得刚才的玩笑没有意思，那我向你道歉？”
　　颜意枝演技纯熟，这一脸委屈又迷惑的模样被人看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让成玉蔻欺负了。
　　但成玉蔻只是冷笑，“道歉就算了，只不过颜小姐的演技让我有了明确的认识，眼睛里的笑意太明显了，再配上这副表情，很违和。”

　　颜意枝把手机放在一边，神色逐渐变得平淡。
　　既然成玉蔻的洞察力这么强，会看不出来云盏在她身边其实并不快乐吗？
　　原本颜意枝不想在这种时候过多引起成玉蔻的注意，在云盏身边颜意枝不过就是个朋友而已。
　　但现在成玉蔻对她的敌意已经毫不掩饰，颜意枝再退让只会让成玉蔻觉得她怂。
　　所以颜意枝比起先前坐得更直了些，她扭头看着成玉蔻，轻笑着问她，“成小姐，我不太明白，按道理来说我给姐姐牵桥搭线，觉得有个角色很适合她所以让她去演主角都是很正常的事，为什么你却觉得我僭越了呢？还是说你觉得姐姐不在你的掌控之下了，整个人都很不舒服啊？”

　　成玉蔻侧目瞪着颜意枝。
　　她就知道这小崽子不怀好意。
　　虽然和云盏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对云盏却有着别样的心思。
　　哪怕知道云盏有伴侣也坚持不懈地挖墙脚。
　　简直难缠。

　　颜意枝不知道成玉蔻的心理活动如何，但是她看对方那双逐渐燃起怒火的眼睛，很是随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哦，看来我又让成小姐不高兴了，可能我这个人说话就是这样的，不太讨人喜欢呢，既然如此我闭嘴，成小姐也别生气了，免得又长几条皱纹，姐姐看了应该会难过吧？”

　　这场斗嘴以颜意枝不想再和成玉蔻有太多交流结束。
　　成玉蔻察觉到颜意枝是在故意挑起她的情绪，深吸一口气不再说话，闭上眼睛缓解匆忙的行程带来的那股不适感。
　　而这时楼上卧室的开门声响起，两个人都听到了，并且在等待云盏给出的一个结果。

　　颜意枝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情成玉蔻有没有和云盏说，不过她觉得云盏年后的变化肯定和成玉蔻有关。
　　至于成玉蔻究竟是哄好了云盏还是云盏终于下定决心离开成玉蔻，颜意枝觉得是后者。
　　虽然云盏性格好，但人总是会触底反弹的。
　　兔子被逼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是云盏？
　　所以颜意枝听见云盏的回答以及对方面上的神情时，很快就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

　　服务员已经把前菜端上来，颜意枝捏了捏云盏的手指说，“好啦，不想那些不高兴的事情啦，先吃饭！晚上还有活动哦，姐姐可得陪着我。”
　　“好。”

　　川菜有红油也有清汤，云盏会问颜意枝要不要也吃一些她的菜品，颜意枝欣然答应，会拿着汤匙舀一点儿尝尝。
　　吃完后她还是觉得有辣味的川菜更符合她的喜好。
　　云盏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
　　颜意枝能如此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情绪和喜好，她真的很喜欢。
　　因为这些事情，她可能永远都做不到。

　　饭毕，颜意枝拉着云盏散步消食。
　　她俩出门从来都是令人熟悉的三件套，墨镜口罩鸭舌帽。
　　会不会被人认出来倒是无所谓，反正她俩也不是当红炸子鸡，粉丝群体没有那些男□□豆那么疯狂。

　　春天来临后连夜风都变得温暖了不少。
　　颜意枝摸着吃得有些圆滚的肚子，满脸的欣悦与满足。
　　她对云盏说，“姐姐，我以前总是幻想着这一天，吃完饭之后能和你慢悠悠的在街边散步，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好像时间都慢下来了，不用再想那些烦躁的人和事儿，令人放松又快乐。”
　　云盏抬手搂着颜意枝的肩膀宽慰她，“以后我们还会一起散步的，你才这么年轻，最近说话怎么有了股伤春悲秋的感觉呀？”
　　颜意枝顺势握住云盏的手，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着云盏，“姐姐，有时候我总是忍不住想，如果当年我能早一步帮上你的忙，是不是就不会有如今的发展，我总是在后悔，在懊恼，觉得你如今为情所伤，都是因为我……”

　　这话听着让云盏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呀？不管怎样都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后果我会一力承担，为什么你要自责呢？”
　　颜意枝压抑片刻，最终还是没忍住把在心里藏了那么多年的话说出来，“如果当年我没有去国外拍戏，说不定就能及时帮阿姨找到更好的医生，我们之间也不会像现在一样看起来亲近，但实则生疏。姐姐，我一直都知道你和别人在一起了，所以这些年总是不敢和你靠得太近，怕你会觉得我太粘人，你男朋友不高兴于是和我生分，但自从上次看见成小姐之后我才明白，当初我简直错得离谱！”

　　云盏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从不知道颜意枝会因为云萍而愧疚。
　　怪不得云萍即将离世时颜意枝会那么坚持要来上海，这些年她在祭拜云萍的时候颜意枝更是准时到场。

　　可不管是她还是云萍，从来都没有责怪颜意枝的意思啊。
　　云盏笑着拍了拍颜意枝的肩膀，“枝枝，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我已经走出来了，所以不要为了以前的事情难过，你看我们现在，不是还慢悠悠的在散步吗？将来的事情谁都预料不到，但至少现在我们应该快乐，你说呢？”
　　直到这会儿颜意枝才觉得云盏真的不一样了。

　　她紧紧抱住云盏，语气近乎于请求，“那姐姐，可不可以……陪我疯一把？”

　　奇怪，那这时候应该追妻火葬场的人去哪里了捏？（托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