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头遇璃堂主和她家那口子》雪脂蜂蜜

14、第 14 章

　　正值冬天枯水季，不停地下着淅沥沥的冰凌雨。渔民李二头哼着小曲，慢慢地摇着橹。原本这几日天气冷不宜出门打鱼，但最近渔头带来个大活，说是有个贵人让这条河上所有的渔夫帮忙捞他从悬崖上落水的夫人。
　　好好地有钱人家的夫人，到这穷乡僻壤来干什么？从悬崖上掉下来肯定活不了，不过不用打鱼还有大笔银子的钱拿，这样的好事可从没有过。
　　心情舒畅之余，他慢悠悠环顾四周，忽然他瞪大了眼睛。悬崖上，一群猴子沉默地蹲在石缝下避雨，猴群中有一只巨大的猴子。
　　不对，那只猴子长得像个女人。女人衣衫褴褛，披头散发，脸上脏兮兮的，乖乖地蹲在猴群中央，像猴子一样挠挠头发，抠抠腰杆。
　　莫非是传说中勾人落水的水鬼？
　　李二头吓得赶紧跪下，又叩又拜。等他直起身，发现那只“水鬼”几下窜进了悬崖上方树林中。

　　树林里湿漉漉的，“水鬼”遇璃眼神飘忽地看看这，看看那。腰因为摔散骨头还未完全接上一直弓着，脚也一瘸一拐的。看见地上长着几朵小蘑菇，她迅速捡起来连着蘑菇脚上的泥土一起往嘴里塞。几个蘑菇下肚，她依稀记起了自己是谁，便伤感用沾满泥的手撸了撸鼻子，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叶兰亭，我好饿哦，好丢脸哦。”
　　刚喊完，一只松鼠从她面前窜过，她两眼一亮，拔腿就要追。却忘了脚上还锁着链子，一个狗啃泥栽倒在地。气得她躺在地上指着松鼠大骂：“魔落平阳被鼠，快来让我吃了你。”
　　刚刚喊完，她又换上了男人的声调：“废物，连只松鼠都抓不住，想饿死大爷吗？要不是大爷散去内功护着你，你早摔碎了。知恩不报，还不快把松鼠给我抓下来！”
　　说完又立刻换上女人声调：“九鬼大爷，你不是神功盖世吗？那你自己抓呀。”
　　男声：“废物，你不是……”
　　女声：“我是谁？”
　　男声：“你是魔头。”
　　女声：“魔头又是谁？”
　　男声：“不知道是谁。”
　　女声：“哎呦，叶兰亭，快来救不知道是谁哟。”
　　男声：“叶兰亭是谁。”
　　女声：“我怎么知道。”
　　……
　　坐在原地嚎了半天，她实在是太饿了，只好爬起身继续找蘑菇。在树林里钻了好几天，居然让她钻出了树林。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村子，某户人家的庭院里，几只鸡正悠闲地走来走去。
　　她欣喜地尖叫出声，提起脚上的金链，像只兔子似的一跳一跳地朝鸡群冲了过去。
　　……

　　河岸两边所有的村子都全部搜索完毕，其实大家都清楚，从那么高掉下去，水面比石头还硬，连全尸都很难保住。再说那么宽的一条河，人掉下去，找不到的人就永远找不到了。
　　小院门口，遇天王端着粥，走到门口同叶母聊了几句，叹了一口气，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叶兰亭端坐在桌子旁，胡子拉碴，嘴唇干裂，眼神发直，脸色是死灰的。
　　“姐夫，喝点粥吧。你的人和我的人已经搜遍了所有地方，该回去了。”
　　叶兰亭扭头看着他，一脸茫然。
　　遇天王放下粥，坐在他身边，小声道：“姐夫，害死姐姐的人是厉风堂的金眼妖，我没那个出息，斗不过他们。姐夫你不能垮，你得帮我们紫月堂报仇。我们回去吧，你用血牵大法已经找不到姐姐了，她不在了。”
　　叶兰亭木木地转过头，捂住胸口，眼神怔怔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遇天王没办法，起身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忽然听见身后叶兰亭小声道：“我和你姐姐说好的，三个月后天气转暖，我们要成亲。”
　　“嗯？”遇天王吃惊地回头，“姐夫，你说什么？”
　　叶兰亭依旧目光呆呆的，自言自语似的：“时间到了，我要娶遇璃，无论她生还是死。”
　　没多久，遇天王出门，吩咐老韩：“准备冥婚典礼。”没等老韩回过神，他又问，“楚时那小子呢，去哪了？”
　　老韩道：“说去找遇璃尊上，一走就没回来。估计怕堂主责怪，跑了。”
　　遇天王登时落下泪来：“管他去死，那小子就是姐姐的生死劫。”

　　倒锅庄子是山间一座极小的村子，走到最近的镇子要花一天时间。
　　这天村长从镇上买回了一个姑娘，这姑娘衣衫褴褛，脸脏得几乎看不清模样。弯着腰，一瘸一拐的，手上和脚上各栓着一根链子。据村长说，这姑娘在某个村里偷鸡，被村里的人打了一顿，以两只鸡的价格卖给了人牙子。她有伤又有病，连窑子都不要，气得人牙子把她拉到乡下，插了根草标贱卖。村长觉得她脏兮兮的，可还算年轻，以三只鸡的价格把她买了下来。

　　村长买她是为了避祸，离倒锅庄子百里远的地方有一窝
　　哀牢山匪，无恶不作，以前经常来倒锅子庄洗劫一通。村民报官，等官兵接到信赶到山匪早跑了，官兵一撤山匪又卷土重来。
　　村民深受其害苦不堪言，和旁边的庄子商量好，派了几个长者去山匪窝谈判。双方订好规矩，每年年关，这些村子除了要准备好一定数量的粮食孝敬山匪，还要轮流准备一个女人送给山匪。今年轮到倒锅子庄送女人，哪家姑娘都是心头肉，舍不得送给山匪糟蹋，村长便早早地到镇上买人。

　　村里的老老少少听说姑娘买回来了，闲来无事都去看热闹。孤儿春生也好奇地赶了过去，他父母早亡，和妹妹相依为命。二十多岁，早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却因家里穷一直打着光棍。
　　只见祠堂外的院子里，几个妇女正拎了水替姑娘冲洗。冬天的井水冰凉刺骨，也没谁想起来烧一烧，就那么哗啦哗啦一瓢接一瓢浇下去，姑娘也不躲也不发抖哆嗦，坐在板凳上专心致志啃生红薯。
　　“洗干净就行了，别闹病冻死了。”村长在一旁嘬着旱烟，吩咐道。
　　就在这时，那几个妇人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叹。
　　“哎呀！”
　　“呦。”
　　“真俊！”
　　……

　　村长刚抬头，就见那姑娘站起身，双手扶腰拧了一圈。“卡啦啦”几声后，她原本弯着的腰立刻直了起来。大概是有点痛，她闭着眼睛呼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环顾众人，轻声道：“红薯，还要吃。”
　　所有人，包括春生眼都直了。
　　清澈明亮的瞳孔，秀美的眉毛，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秀美得异常好看的五官，皮肤剔透得像最好的瓷，薄薄的双唇如野草莓般娇嫩欲滴。
　　多美的人啊，比年画上的仙女还好看。
　　看着看着，春生傻笑起来。

　　“咳！”村长回过神，看了看四周那些眼神发直的村里后生，吩咐道，“把她关到祠堂后的小屋。每家轮流送饭。她是咱们村的恩人，谁也不能慢待了人家。春生，你来看守，记住，除了你和你妹子，决不许哪个小兔崽子溜进去欺负她。”
　　村长很了解村里的后生，那些小兔崽子敲寡妇人偷看大姑娘洗澡，什么没干过？这买回来的姑娘如花似玉，那群小崽子肯定要打主意。姑娘是要救他们全村的，起码不能让那些小兔崽子欺负人家。

　　于是春生成了姑娘的看守。他每天守在小屋门口，不敢离开半步，生怕一离开，哪些总在周围乱晃，还老同他套近乎的老光棍溜进去欺负姑娘。
　　只有到吃饭的时候，他才借送饭的机会，将门打开一条缝把饭递进去，又赶紧关上门。姑娘吃完，会把碗放在门口，敲敲门，让他拿回去。
　　他一直不敢往里看，因为内疚。那么美的女子要送给山匪糟蹋，很难活命，他一想起这事就心痛。
　　可有一次送饭时，他还是忍不住往里面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姑娘的笑盈盈的眸子，心脏顿时一滞。
　　昏暗的光线中，姑娘裹着破被子，开开心心地对他笑。柔软光滑得像锦缎一样的头发顺着她的脸颊往下，在地上盘了好几圈。这场景又妖娆又美丽，像极了传说中吸人魂魄的山鬼。
　　春生关上门，鼻子一热，鼻血就滴滴答答淌了下来。
　　内心搏斗良久，春生终于忍不住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老子是九鬼大爷！”
　　粗粝的男声从屋里传出，把春生吓了一哆嗦。心想这姑娘长得虽美，声音却那么难听，难不成真是山鬼？啊，不管怎么说，姑娘真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