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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意难平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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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小孩,账本都乱了,到时候还不是你整理?”程枫笑骂,并不介意程绮予的冷淡,她已经习以为常,母不慈子不孝,天理报应总是循环不爽。程枫知道程绮予与她不亲近,如果非必要,程绮予可以一年都不打电话给她。
但是程枫有自己做事情的方法,她能够混到这个年纪这个地位,也并不全都是运气好。
“小七,你是妈妈最亲的人,你再不帮妈妈,妈妈真的就走投无路了。”程枫自酒柜取出冰威士忌,一手夹着烟,给自己倒了一杯,给程绮予也倒了一杯。
“你大了,你有自己的打算,这没有问题,但是你的生命由我赋予,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应当义无反顾站在我这一方。”女人缓缓道,斜斜地依在红木餐桌边上,风情万种。
仔细看,程绮予的眉眼,与她真的很像。
“再说,物质上,我从不亏待你。”她低下眼眸,“虽然……”她顿了一下,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旋即对程绮予露出一个笑脸,“总之,看在钱的面子上,你也要帮妈妈一把。”
清冷的夜风时断时续,窗外有呼呼的声音。小时候古诗里会经常念到:“北风卷地百草折”写的不是风景,是心情。程绮予的心情怎样呢?
她默然,眼前的这个美女,是她的母亲,程枫。
程枫的年纪并不大,三十六岁,今年是本命年。按照网路上的说法,化妆、美颜、瘦脸、磨皮,说她二十岁都有人相信。事实上,程枫很美,而且是风情的美,成熟的美,有故事的美。
程绮予出生的时候,程枫还未满十八岁,未成年少女未婚生子,而且还是“父不详”,程枫成为了家庭的耻辱。程父,也就是程绮予的外公,据说气得吐血,勒令程枫打掉这个偷尝禁果来的孩子。程枫正值叛逆期,哪里顺从,拿了家里一笔钱一个人跑去了外地。等到外公外婆再找到她的时候,肚子已经八9个月。医生说在想流就不是流产的事情了,要引产,引产危险,容易大出血。
还是外婆心疼女儿,拦着瞒着,让程枫生下了女儿。
这事情,也是程枫多年来对程绮予津津乐道的往事。
“你看,要不是我拼着命要生你,你还没出生就没了。”
“虽说我不是个好母亲,好歹靠勇气生下了你。”
“不准对我发脾气,给你生命,我已经做出了牺牲。”
从此世界上多了一个叫程绮予的女孩子,没有父亲,有母亲,但是从来不管不问。而程枫,肚子上多了一道丑陋的疤痕。
“从此想再嫁,人家也当我是二婚,啧啧,得不偿失。”
程枫有时候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诉苦,从此程枫的感情路一直不顺,小时候程绮予觉得一定都是自己的错,因为自己的存在,母亲永远得不到她想要的爱情。
后来,她想开了,她放过了自己,她有什么错?她的出生不被祝福,她的存在被程枫视作“年少无知”,但最重要她的出生也并不是她的祈愿,她才是最无辜那个。
程枫,并不是最没有良心的那种母亲。
正如她所言,在经济上,她从不曾亏待程绮予。她在本市给程绮予买了三处房产,全部写在绮予名下;她给的零用钱,平均到每个月比一般996上班的高级白领都要丰厚;程绮予提出的一切物质要求——要钱要车要出国——程枫没有不答应的。
除了时间、精力和爱,程枫愿意把一切最好的给程绮予。
世界上还有更不负责任的父母,社会新闻版经常报道,有人抛弃妻子,有人赌博败家,有人背夫私奔……程绮予知道,所以她不断告诉自己,她不是最糟糕的,她应该学会满足和隐忍。
但是……但是到底意难平。
“看在钱的份上?那你是打算给我多少钱工资?”程绮予学着程枫的样子冷哼一声,不抬头,只是挑眉,用眼神的余光睨着程枫。都说有样学样,程绮予相信那些传说她冷血冷漠的传闻并不都是谣言,因为她有一个这样的母亲,不知不觉中她自己也长成了这般冷漠的样子。
程绮予继续翻阅手中的账本和资料:“既然是替你收账,那就比照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的薪水待遇?或者你给我李主办的工资?”
程枫被逗乐了,一拳捶上程绮予的肩膀,力道不大,撒娇意味,“讨厌死了。”她居然用对付男人的那一套对付自己的女儿,程绮予的眼神清冷,冷到了眼底。
程绮予侧肩躲过,程枫的撒娇对男人管用,对她无甚效果,相反,她厌恶这种母不慈子不孝的人物关系。
“我的什么不是你的?你是我唯一的女儿。”程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黯然,“帮我等于帮你自己,你也不想我的财产缩水太多吧?”
“这次之后怎么打算?继续结婚?再离婚?”
程绮予将杯中的威士忌饮干,程枫的婚姻一直不顺利。早年,未婚产女,再也没有同大财团联姻的可能性,外公外婆为此气恼很久。好在程枫能力不错,自建公司也能盈利分红,这给两位老人好好长了一把脸,便也不再计较她的私德问题。
程枫的第一任丈夫是个离婚的民营企业家,生育了一儿一女,他们的婚姻每天都是鸡飞狗跳。程枫和亲生女儿都搞不好关系,何况对于继子女,况且还有男方的老母亲从重作梗,两人成婚三年,双方俱是身心俱疲,最后和平分手。程枫不是没有收获,她的贸易公司扩大了三倍。
第二任是个大学老师,靠着程枫名利双收,职称一路高涨,离婚时候收官在副教授职称上,这段婚姻程枫过得很舒坦,大概是因为经济基础决定家庭地位,唯一美中不足是婚前说好丁克,婚后副教授变了挂,定要程枫生个他们俩的孩子。
程枫生孩子生怕了,死活不同意,最后黯然分手。程绮予有点替她可惜,毕竟副教授德艺双馨,是个正人君子,对她也是不错的,这五年,是程枫与程绮予关系最和睦友善的五年。
再后来,电子商务占据了整个市场的半壁江山,程枫的公司从单纯的贸易公司转型成了大型的生产销售一体式工厂公司,她的荷包越来越鼓,人越来越美,与程绮予的关系原来越远,私生活也越来越放浪形骸。
听说她同一个商业界大佬关系暧昧,大有继续扩大营业范围的雄心壮志;听说她沉迷邓灯红酒绿,看上了一个年轻的后生仔;听说她包养了一个理发店洗剪吹,给他买了商铺让他安居乐业……
江湖留下了程枫很多的传闻,程绮予也只能听说。
不过值得庆幸,每次正式确立关系前,程枫都会友好地通知程绮予。
所以程绮予知道她这一段感情其实充其量算不上婚姻,程枫同一个二十三岁的小男生,在谈恋爱。二十三岁,比程绮予只大四岁,但是“比我不过就小了一轮,不算什么。杨振宁82还能娶28呢!”
程枫对外界的看法已经毫不在意,程父和程母对这个女儿也无能为力,这个女儿能力强,但是心也野,自己主意太多。老两口有自己的产业,虽然多次以此威胁女儿严肃生活纪律作风。但是程枫满不在意。
“您的产业是您的,我有自己的事业。”她并不在乎,“这个威胁不了我,我不差钱。”程枫或许并不如她所说的那样不差钱,但是她好面嘴硬,不愿意妥协。
老两口拿这个女儿没办法,反而是当年程枫一意孤行生下来的这个孙女,才更像是能够培养成继承人的样子。
十九岁的程绮予,不仅在学业上,在生意场上也显示出了不凡的天赋。
不能操之过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在有了程枫这个前车之鉴后,程父程母有了默契,在这两年他们同程绮予亲近了很多,试图改善如此畸形的家庭关系。
程绮予无可无不可,跟着外公外婆,也学到了不少。
“账面一塌糊涂,你给他开的这三家房屋中介,不仅不赚钱,连本金都快亏完了。”程绮予淡淡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花钱,买他开心,不是吗?”
“你错了。”程枫脸色变冷,“我花钱,但不是买他开心,是买我自己开心。”她站起来,双手撑着桌面,“但是我现在很不开心,我不开心,这些钱,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他。”
年轻的男朋友,与其说是男朋友,不如说是富婆包养的小白脸,刚出校门,兜子里有了钱,出门有了面子,声色场上,迷上了更年轻的女孩子。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更糟糕的是他迷恋上了一种刺激的游戏,那种游戏叫做贝者博。
一掷千金的豪爽和一次翻盘的刺激,没有享受过的人他不会了解。
年轻的男朋友,出生在边远的小城,曾经他也是白衬衫牛仔裤,也是大学校园里的白月光,有一天他遇见了风情万种的老板娘,老板娘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他毫不犹豫地接住了。以为是命运的眷顾,不知道从此万劫不复。
错在谁?是程枫错了吗?老牛吃嫩草有那么大过错吗?是年轻的心错了吗?他不过是虚荣和享乐,这也是错误?那大概是社会错了吧!反正一切的错误,都可以推给社会,因为它不懂得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