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中戏（极挑）》寒阖月

18、第 18 章

　　1940年6月，天津。

　　昏暗的小房间里

　　“砰砰砰！”一个穿着布褂子的男人被狠狠地摁在地上，他额头被连砸三下渗出红色的血，脏了摁在他头上的那只手。

　　他对面蹲着的那人面色如玉，一身合身浅青色的锦袍绣着金丝银线。

　　“谁让你来的？”那人起身，从容地接过旁人递来的一张青竹帕子随意地擦了擦手，擦干净手心的血污，他手一松，那张轻飘飘的帕子掉到地上。

　　“我只是个路过的！”地上的那个男人喊着叫了出来，他头往上抬了抬，把鲜血淋漓的伤口露在锦袍男子面前，痛的□□出声。

　　“路过的？”那个跟贵公子模样的人伸出脚踩在地上那人的背上，慢慢用力，“我最讨厌有人和我说假话。”

　　“三天前，你从何氏大药堂对面的面条店里待了一上午，也是路过？”

　　“一天前，你跟着我的家仆小宝去书店，事后还问老板要了我买的书单，也是路过？”

　　“何老板！何老板！我也是被逼无奈啊！你放过我吧。”眼看着面前的人拿起旁人递来的一支枪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慢慢看，那子弹“嗑哒哒”的声音回响在小房间里，地上的中年人哭喊出来。

　　“何老板”听着这三个字眉头蹙了一蹙，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兴致，他随手把枪扔到一旁恭恭敬敬候着的人怀里：“处理掉，别把这里弄脏了。”

　　“是，”一声格外尊敬的声音传了出来，“二爷。”

　　二爷未再说一词，他一颔首，抬腿走出了房间。

　　门口是小宝在候着。

　　“人都到齐了吗？”六月的雨下得激烈，乒乒乓乓个不停，二爷接过小宝送来的油纸伞一脚踏进了雨地里。

　　“自从三月初二爷的信送到了长沙，锦叔他们就紧赶着北上，分了这么多批，终是背人耳目无人察觉，全到了。”

　　“这场雨下了整整三天，真是让人闷的慌。”二爷微微扬头，看着头顶乌黑一片的阴云，“今晚总应该能停了吧。”

　　“今天晚上？”小宝埋下头，不敢多说话，“是不是太过仓促了些？锦叔他们一路赶着才刚到呢。”

　　说话间一个穿着深色短打的年轻人淋着雨穿过庭院小步快走过来：“二爷，磊少爷在外面。”

　　“啧，这是上门来要人了？可惜了，”二爷微微笑了一下，“请他进来吧。”

　　磊少爷一路小碎步进了堂屋，一身挺硬布料的长袍上缀了亮晶晶的雨滴。

　　“磊少爷，这个月的生意还劳驾您多照顾了。”二爷举了举茶盏，笑得和蔼。

　　“不敢不敢，自打何家二少爷接了那卖大烟的生意，我磊某人的生意才是日日蒸上啊。”磊少爷抖了抖身上的雨珠，顺着二爷的手势坐了下来。

　　喝一口香馥浓郁的烫茶，激出一额头的汗。

　　“哎呀，这大雨连绵的，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磊少爷擦了擦头上的汗珠，“这大雨天，夜里就算出去寻仇都方便了，能把所有痕迹都冲得干干净净。”

　　二爷无动于衷地盯着手里的硝红茶盏看。

　　磊少爷笑了一笑：“何二少爷觉得如何？”

　　“哒。”二爷把杯子轻轻放在桌子上，头微微歪了一下，脸上漠然一片，“不如何。”

　　“何辅仁！”磊少爷忽然高呼他的名字，“你是不是打算今天去找沈西林报仇！”

　　“磊少爷一向爱看杂书，今个儿怕是活在了话本子里，”二爷背着手走到磊少爷身前，“不过您可不能冤枉我吧，雨天天黑得早，要不是您来，我都要歇下了。”

　　“何辅仁！”磊少爷大喝一声。

　　“你就别白费力气了，多说无益，您请回吧。”二爷掀开通向里屋的帘子，“对了，你的人，带走。”

　　“别脏了我这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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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委会主任办公室。

　　“沈先生，武田大佐请我去一趟日军办事处。”朱秘书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走到沈西林身边低声道。

　　沈西林放下手里的笔，意味深长地看了朱碧石一眼：“他终于忍不住了。”

　　这一段时间以来，武田大佐时不时就叫朱碧石去喝茶看戏聊天，言语间都是拉拢他制衡沈西林的意思，今天终于肯请他去日军办事处了。

　　朱碧石点了点头：“沈先生，我今天就应下了吗？”

　　“到时机了，应下吧，没有个能制衡我的人，这特委会主任的位置我可真不敢坐，真坐不长久。”自从那次在街头顺着武田大佐的意思杀了何辅堂后，沈西林就顺利转“副”为正，真正成为了特委会的一把手。

　　但他知道武田大佐在防着他，如今在外人看来他和朱碧石已经离了心，这也是他们二人有意表现出来的成果。

　　“他今天必然会问你有关于特委会旧人们的处理方式，你顺着他的意思，别说一些该把他们都换掉的话。”这些话沈西林对朱碧石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再说一遍。

　　“明白。”朱碧石一个立正。

　　好。沈西林点了点头，举起桌上的咖啡杯狠狠地往地上一砸：“吃里爬外的东西！还真是个养不熟的狗！人家叫你去你就去？我叫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呢？”

　　接着就是一系列东西乱砸的声音。

　　终于朱碧石一向忍耐的声音大声喊了出来：“你今天终于说出来了！你表面上拿我当兄弟，实际上我就是个仆人！是你沈西林的狗！”
　　“我只能听你话，只能当你的影子！哪怕有再高的能力都只能这样！”

　　“你有能耐了？呵，”沈西林的声音在特委会的走廊里响起来，“我沈某这儿庙小，容不下你了，好，你走，哪个地方容得下你你就去哪！”

　　“砰——”一声巨响，朱碧石青着脸走出来狠狠地摔上办公室的门，对上走廊里冒出来看热闹的脑袋，他狠狠瞪过去：“看什么看！”

　　脑袋们都忙不迭地收了回去。

　　六月夏初的暴雨里，朱碧石坐上了武田大佐的专车，向日军办事处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