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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光棍节说分手 ...

  •   年初叶阙去卧佛寺时遇到一个算命的老和尚,老和尚说她今年流年不利且有一劫,若想化劫,需得上香油钱五百。

      自然,像叶阙这样的铁公鸡是不舍得花钱包里的那五张毛爷爷的,现在想到这她不禁后悔,因为她今年的劫不是一个,是……一双。

      实在若那化劫的均价是二百五,倒也还是划算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这世上毕竟没有后悔药吃。

      后来,这事被她的那位白富美女友宋佳佳知道旁敲侧击了许久,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恨他吗?

      恨吗?

      想那五年感情,若最后只能用一个恨字总结也未免太失败了。于是她只好装作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然后望向北京城被高耸的建筑群割出一片的雾霾严重的天空,说,那大概不是恨,是失望吧。

      哀莫大于心死。

      凌江的出轨是那二分之一的劫。也可能,是一辈子的劫。

      他们的事其实足够人能说上五年,但结束,却只用了短短一天。那是一周前,她从出版社下班回来的路上。

      .

      如同大多数的周五一样,随着五点半那刻开始,她的愉悦值就一路冲破了水平线直奔正无穷而去,虽说她家的那位有事陪不了她,但毕竟今天是双十一,就算是铁公鸡也得拔拔毛的,于是她叫上出版社最要好的同事孙晓蕾一起,特意转了三趟地铁上了西单。

      在北京城,西单算是中轴路,那里正二环内的租价,一般人那也就只能想想。是以,这里不单是北京城最贵的地儿,也是北京城最大的商业圈。

      叶阙的唇彩快用完了,她打算今天来买一只。虽然说双十一就买一只唇彩这事怎么说都有磕碜,但谁教她是铁公鸡呢。好在孙晓蕾对她这性格也早已习惯,再者说,来西单也就为图个气氛。实在像她们这种文字工作者平时清冷惯了的,见着有人气儿的地方,其实更爱往里钻。

      孙晓蕾跟叶阙差不多大,都是处在传说中女性年龄分水岭的二十六岁,不同的是,孙晓蕾还没有主,但叶阙已经有了。对于此,孙晓蕾没少羡慕嫉妒恨过叶阙,叶阙总是笑笑不说话。不过孙晓蕾知道叶阙并不是性子软,她只是对于大部分事懒得去争,何况叶阙长得也确实是好看的,一张略显古典的白皙脸蛋,眉眼间有清纯的味道,身量不算高,却匀称纤细。但听说她的家庭似乎不大好,记得当初一起填入职表格时,她父亲一栏处是空白,名字也很奇怪,叫叶阙……

      孙晓蕾一路神游着,等进了西单的华夏商场,才又被琳琅满目的高跟鞋吸引住视线。叶阙自然对这些不敢多看,把她打发进Tata专柜后,就独自一人跑去了露华浓的柜台。说来她以前其实是用Dior的,但自从跟凌江同居后,水准就一路down到了露华浓,这么讲倒不是说凌江对她不好,若是真不好,她也不会跟了他。她只是觉得,既然两个人决定了要这么长久地走下去,那么节俭一点应当不是坏事,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细水才能长流。

      但所谓道理,也许其存在的意义就是用来被挑战的,好比现在。

      多半因为租金的问题,露华浓的专柜设置在华夏商场靠近玻璃墙的偏位,叶阙一边拿着唇彩漫不经心地对着化妆镜试色,一边一个不小心视线就瞄到了玻璃墙后。

      说到底那个不小心其实也没那么刻意,毕竟那个女人手里挎着的,是和自己同个品牌同个系列的包包,想这世上大概没哪个女人会真心不在意撞包这种事。所以她的视线一路紧随那个身材丰满的女人,看着她上了一辆更眼熟的轿车。

      尾号5287,是他们辛苦摇了一年号才拿到的车牌……怎么会!她的心紧了,视线也像自动近了,索性丢下唇彩,双眼直贴上玻璃墙。

      两秒,或者更短。她忽然做出了任何女人恐怕都不会在这个时刻做出的动作,她猛地掏出手机,对着那两个人影按下了快门键。

      凡事都是要讲证据的,这是向来做事滴水不漏的他曾教过的道理。

      拍完照片五秒,车里依旧在持续着刚才照片上的亲吻镜头,她皱眉,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忍受的,可能上一瞬全身的血已经冲上头顶,下一瞬头脑就发出了当机的指令。

      ……那个女孩子,似乎比她年轻啊。

      这是她沉默长达三分钟后仅剩的反应。接下来是柜台小姐那声明明响在耳边,却好似从天边传来的,小姐,这只唇彩你还要不要了?

      然后她淡笑了笑,说,要,为什么不要。

      真是位奇怪的客人呢,她低头收下票据时听见有人小声嘀咕。其实,她也觉得自己奇怪,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在看见自己男友偷情的第一反应不是上前阻止,而是拍照呢。

      这简直不可救药。

      .

      而后回来的一路,她心里都在琢磨这个问题。孙晓蕾虽然看出她不对劲,但还是没好意思问,她也更没好意思说。她是和孙晓蕾是在地铁2号线分的手,但直到独自一人换上了地铁10号线,她好像才开始反应过来。她想起他们在刚刚交往时,他曾逗她说她应该是属长颈鹿的,当时她天真地问什么是长颈鹿?他认真地回答说,因为长颈鹿脚底被刺了一下,一周后才反应过来啊。

      想到这,她的眼泪忽然止不住地就掉了下来。周围有人看见了,默默递来一张餐巾纸。她没有说谢谢也没有擦,好像就这样不擦,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地铁在黑暗的隧道里高速穿行,像黑色的蛇急奔向幽冷的洞穴,她将脸靠近玻璃窗,从来没有觉得回家的时间也这么长。说起来,那个狭小的地方,大概也不能被称作“家”。

      她知道,像这样的故事在北京城里其实日复一日地都在发生,永远不缺题材,却永远也没有新意。她的仅仅是这其中的一个,庸俗、过气、乏善可陈,但这五年,她终究也没有别的故事了。

      回到家时是晚上八点半,客厅的钟挂在墙壁在沙沙地走,像岁月在不动声色间悄然流逝。这间33平米的小公寓他们在租时挑选了许久,那时还嫌小,现在看着,居然还觉得大。

      她神情恍惚,拿出手机盯看了屏幕好一会,才确定真的没有未接电话。

      他们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的?她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那年寒假她回家,他在除夕夜打电话来,她听见他那头的鞭炮声噼啪地响个不停,他说傻丫头你知道吗,黑龙江现在正下着大雪,但是好奇怪,我完全感觉不到冷。她想象着他冻得发红的脸,小声地嗯了声,他以为是她没听清,于是大声地喊着她的名字:叶阙,新年快乐!

      他的声音隔着那根无形的电话线,跨越幅员辽阔的大半个中国到达耳边时,窗外的烟花已经绚烂地绽放在了深夜的最高空。

      那时的时空是近的,就像思念的距离,不管多远,都能抵达。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从回忆中走出来,却发现根本没那么容易,她从沙发上站起想试着从衣柜里拿出拉杆箱学人玩几天失踪,又不小心看见那件挂在晾衣杆上的,他袖口掉了一粒纽扣还未来及补上的方格衬衫。

      原来想要离开一个人,难的不是要离开这个人本身,而是割舍一种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五年,一千八百多天,整整六十个月,怎么能是说分开就分开的呢?可如果生活真的已经把彼此嵌在了一起,那么让他们之间松动的螺丝钉,又是什么?

      门是在大概半个小时候后被打开的,那个时候叶阙正合衣窝在旧式双人沙发里,手机攥在手中,双眼眯着。凌江进屋时以为她是睡着了,但是灯又开着,更显出家里冷锅冷灶。

      车钥匙落在磨砂茶几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叶阙猛地就惊醒了。

      凌江留意到她发红的双眼,高大的身影随即就覆了过来,“是工作又不顺心了?”他的嗓音醇厚温柔,一如多年以前。

      她没说话,只是吸了吸小巧的鼻翼,似乎是辨认了下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他,十秒钟后,她忽然环抱住了他,他有些诧异,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但她并不放手,忽然将人拉近了,对着他的嘴唇就是用力亲吻了下去。

      她的舌尖有微咸的味道,可惜他之前喝了少许酒,没有察觉出来。

      她很少这么主动,这是凌江第一时间的反应,反应过后,他觉察出了不对劲,是的,他一直都是个理智并且聪明的男人,哪怕是喝了点酒。

      “怎么了?傻丫头。”他的嘴唇被她咬住,他发音自然含糊。

      她依然不回答。

      “怎么了?他继续问。

      “我们结婚吧。”她松开一些,忽然说。

      一阵的沉默。

      “……你不想吗?”她抬起他的脸,强迫他看自己的眼睛。那双黑亮的眼睛里曾经能照出她的全世界,但此刻,她只能看见一片深不见底的沼泽。

      “凌江,”她叫着他的名字,声音沙哑,一字一句,“是不是你从来没想过要跟我走下去?”

      时间像霎时间被人拨停了。

      许久,他抚摸她的长发,淡声开口:“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谈好吗。”

      “你知道吗?如果是第一年的时候你说以后,我会相信是以后,但现在……”说话间,她的身体颓然从他身上滑了下来,她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落在橱柜半敞的空拉杆箱上,“那就分手吧。”

      “凌江,我们分手吧。”她重新抬起头,对上他震惊的双眼。“我先说,总比几年后,你牵着另个姑娘的手时再来对我说好,对不对?”

      她的脸上挂着一抹笑,在20瓦的光线下,却也像一把温柔的刀闷声捅进了心口。这一秒,连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好像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你不要这样任性,我们还年轻……不是吗?”他想试图掩藏,但表情却在她单薄又倔强的眼里无处遁形,想当初,自己就是迷上了这双江南水乡的眼,简直如鬼迷心窍。

      “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你也会叫她小龙女吗?”忽地,她的音调拔高了一度,但就是这一度,让整间小屋刹那如置冰窟。

      这让他猛地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是记忆底的学生时代,那天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经过食堂,刚洗过的长发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她从人群中走来,双眸恬静,素颜如玉,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或许小龙女也不过如此。于是他在心底给她偷偷起了个绰号,叫小龙女,但那时的他不会知道,自己到底不是那个能在断肠崖等了十六年的杨过。

      “跟你比,谁又不是程瑛。”他回答,声音暗哑。

      有那么一句话,叫人生不一定能得到小龙女,但一定会错过几个程瑛。

      原来,她是他的程瑛。叶阙心底一震,忽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下意识地想去抓手机,奈何被他先一步拿到。

      “你都看见了?”意外的,他并没有去翻手机,虽然他一早知道那密码,那密码是他的生日,正如自己的密码是她的生日一样。

      “她是谁?”终于,她还是没忍住问了。

      “你不会想知道的。”并无意外,他甚至没有打算骗他,只是在放下手机后,他忽然很用力地抱住了她,“叶阙,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小龙女。这一点,不管怎样都不会变。”

      “可你还是变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变得会拐弯抹角,变得不再像从前的你。”说到这,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这个私生女,的确配不上你。”

      “你不要这样说……”他用唇堵住她的话,试图去摆脱那心底无端涌来的害怕,“你清楚,我从来,从来没有因为这个看不起你。”

      “但你的家人会,不是吗?”当那个长久的吻结束,她摇了摇头。

      “那么你呢?叶阙,为什么你非要追求这种所谓的纯粹?可你有没有想过,生活本来就是不纯粹的。”他皱眉,大概是没料到到这个时候她会这样说,“我是爱你,但我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你能明白吗?”

      “所以你能这么快的办上北京绿卡,也是靠了她吧?”她想极力平静,但发现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能,“因为她能给你我所不能给你的,答案就是这样吧。”

      他没有回答,大概有些问题本就是无解的。尽管,连他也清楚爱情是不能被附加很多条件的,但又能怎么样呢?他真能守着爱情过一辈子吗?他无法确定,他只知道某些决定或许从迈出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无法再回头。

      当两个人的分离不是因为没有爱情时,又真能说是谁对是谁错?

      光阴在眼底溜走,冗长的沉默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回荡在这间小小的旧公寓里。模糊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晕在他们四目相对的年轻却又疲惫的脸庞上,仿佛打上了一层薄薄的霜。

      有那么一句话,叫还没有青春过,就已经老了。叶阙以前不信,但现在信了。这座千年的古城里承载着太多的悲喜,加上她这一个,不会多不会少,不会更轻也不会更重。

      但是,对她走过的这小半生而言,可能就已经是万家灯火。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光棍节说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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