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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扎着两条麻花辫子的女生看到她碗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带着不知道哪里口音的普通话跟她说:“同志,你怎么不把饭吃完?”

      虽然有口音,但她还听得懂。

      沈知秋扬起礼貌的笑:“我刚坐完火车,暂时还没有什么胃口。”

      另一个单辫子的女孩扒完碗里最后一口饭,抬起头来,对她说:“同志,你现在不吃,去到队里更没有吃的了,我听人说有的大队连吃也吃不饱,很苦的,我劝你啊,还是赶快先把肚子填饱。”

      原本一直沉默着的男生也点了下头,意思是真的会很苦。

      沈知秋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辛苦,哪怕她没有亲身经历过,以前学历史、看电视剧、看小说时也对此有所了解。知道他们是出自好意,也怕他们对她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她还是拿起筷子又勉强吃了两口。

      吃完饭,解决了生理问题,几人便有了聊天的心情,互相介绍着自己的来历。单辫子女孩叫徐小霞,双辫子女孩叫邱丽丽,男孩叫林轩,徐小霞和林轩来都自南京,而邱丽丽来自杭州。趁聊天之余,沈知秋拿着保温瓶问公社的社员要了一些热水。

      刚过了一会不久,一个社员就从门外走进来跟他们说,他们生产队的人来接他们了,现在正在门口等着。于是他们就带上各自的行李走了出去,最先入眼的是在雪地里停放着的一辆十分简陋的牛车,那是一头精壮的黄牛,尾巴正一扑一扑的地转动着。

      几人看着简陋的牛车,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愣,四处看了看,好像除了牛车再无其他。

      一个穿着军大衣的瘦小中年男人笑着向他们走来,态度十分热络:“知青同志,你们好,我是红田村大队的大队书记林豪生,你们这一路辛苦了。”

      他们收起脸上的表情,立刻礼貌地向大队书记问好,并客套地表示很高兴能来到红田村进行改造之类的客套话。

      接着,一个穿着破旧棉袄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相对之下年轻高大一些的男人走来帮她们把行李放在小小的牛车上。沈知秋把大行李箱交给年轻男人时,明显看到了他眼中的惊讶,她猜大概是因为她的行李箱太大太重太独特了的缘故。

      年轻男人放行李时,停留在牛车旁对着一个人说话,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沈知秋才留意到站在牛车旁的一个女人,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棉袄,头上戴着红色头巾的,看不太清楚模样的女人。

      牛车上还躺着一个小孩,一个用带着许多补丁棉被包围起来,看起来好像十分脆弱的小孩。可她看不太真切,因为那小孩被棉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她也是从体型上隐约分辨出来的。

      她听不到年轻男人和女人在说些什么,便留意到牛车的位置太少,放不下他们全部的行李。沈知秋背着背包,把自己其中的一个箱子拿在手里,其他三人也把一些轻盈的东西从牛车上拿了起来。然后所有人跟随着慢悠悠的牛车出发去陌生的红田村。

      因为下雪,路途都被积雪填堵住了,这样就导致牛车很难前行,所以除了大队书记以外的两个男人就走在牛车前面,负责用木锨推雪,雪无声地翻卷到了两边,中间露出了黄土山路。

      风不断地向沈知秋吹来,差点让她睁不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呆在室外时间太长的缘故,还是她的心理因素所致,沈知秋能明显感受到龙城要比京城冷一些。不过走着走着身子也就暖和起来了,倒是冷风刮着脸有些生疼。

      牛车车轮艰难滚动的声音伴着呼啸的风声在山间回荡着。哪怕天气恶劣,他们几个还是积极地跟正在用竹枝赶牛车的大队书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毕竟下乡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尽管对于一个只有牛车的生产队毫无期待,也还是得要了解了解那里的情况。

      红田村,一百来户人家的中等村子,在大队书记的口中,算是县里环境比较好一点的大队了,至于是不是他参杂了太多的主观判断,那得实地考察之后才能知道,所以沈知秋对于他的话半信半疑。然后她也知道了前面两个男人的名字,他们是两兄弟,分别叫陈红和陈田。

      其实沈知秋对那些兴趣都不大,倒是对坐在牛车上的女人和孩子有些好奇,接着徐小霞便替她问了这个问题,沈知秋好奇地竖起了耳朵听。

      大队长很有说故事的本领,事情的始末都讲得很详细,原来那是对孤苦无依的母女,小女孩熙熙经常生病,这次就是搭牛车去镇上看病回来的。听到这里,作为单亲孩子的沈知秋便起了关怀之心。她时不时回头去看她们一眼,不知道那个女人有没有听到他们说的话。

      她想起在公社里问社员要的热水,便从包里拿出她爷爷给她买的保温杯,走到牛车旁递到她面前:“听大队长说你孩子生病了,我这里有些热水,你要给孩子喝一口吗?”

      天气这么冷,孩子应该很难受吧。

      一直担忧女儿状态的刘小丫听到好像有人在跟她说话,便抬起头来,这一看她便彻底愣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整个红田村都没有像这样,眼睛那么明亮,皮肤那么白皙的女孩,而且脸上肉肉的,看着就很健康。

      她知道村子里又要添知青的事情,但是她一心念着自己孩子的病情,刚刚并没有仔细留意。现在这一看,彻底被惊艳了。

      沈知秋这时候也看清楚了她被头巾包围着的脸,虽然皮肤有些黑,气色也不好,但是看得出来还很年轻,并不像她的穿着那样老气,看到她在发呆,便再重述了一遍来意,并摇了摇手里的保温杯。

      刘小丫立刻回过神来,她呆呆地看着散发着金属光泽的保温杯,再看着这个好看的女孩,心里很是受宠若惊,她从未遇到过来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的帮忙。

      她心里知道自己不该随便接受别人的帮忙,而且她和这个女孩之间并不认识,可是当她看着裹在被子里依旧冷到瑟瑟发抖的孩子时,那些顾忌也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她:“真的可以吗?”

      沈知秋笑着点点头,把杯子递过去:“当然可以。”

      刘小丫牙口一咬就伸手接了过来,生疏地说着好久都不曾说过的那句话:“谢谢你。”

      “不用客气。”沈知秋帮她把熙熙扶起来的时候才发现那床被子又冷又硬,她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被子像钢铁一样冰冷的,以前竟还以为那只是夸张描写。再加上这牛车并不挡风,这孩子就算痊愈以后怕是也得要再生病了。

      她看着蜷缩在被子里的熙熙,在这样的寒冬下被病痛折磨着的孩子,心头的怜惜感更加强烈了,想到她从家里带来的那床昂贵的蚕丝被,也顾不上会不会被弄脏,便一边跟随着马车,一边从手上拿着的箱子里拿了出来,直接盖在她们身上。“天气太冷了,这个拿给孩子盖着吧。”

      看着盖在自己身上崭新极了的被子,刘小丫僵直着身体,诚惶诚恐地摆着手拒绝:“不用的,你赶紧收好,千万别弄脏了。”

      牛车并不干净,千万不能把被子给弄脏了,不然她赔不起。

      看到她一副不愿意接受的样子,沈知秋只是对着她露出一个浅笑,然后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回徐小霞他们身边,她知道只要她离开了,刘小丫也就无法再拒绝了。

      刘小丫摸着熙熙身上的被子,她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漂亮的被子,被套里有鲜艳的花,有栩栩如生的蝴蝶,那么新,那么干净。她颤抖着手去触摸,手心里的是她从未感受过的柔软。刘小丫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了一滴泪,又迅速被风干了。她看着被子,又看着手里的杯子,再看看那个漂亮的背影,她觉得这个冬天好像多了一些东西,比以往更暖和了。

      大概一个半小时之后,他们才走到了村口,沈知秋觉得自己的腿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变得又冷又僵,她打算今晚无论如何一定要泡个脚,要不然明天得酸死人。

      牛车在知青点停了下来,问她为什么知道那是知青点,因为墙上就写着这三个大字,墙上还挂着一条写着“劳动最光荣”的横幅。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觉得用简陋这个词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因为那是间纯正的泥土房子,沈知秋两世为人都没有住过这样的房子。当然她也只是在心里吐槽了一会,毕竟她并不是一个不能吃苦的人,既来之则安之。

      看到刘小丫艰难地从牛车上下来,沈知秋猜她的腿现在一定麻得不行,毕竟不动弹地坐了那么久的硬板块,心里很是佩服她的忍耐力。只见她走来,脸上带着些许腼腆,露出怯怯的眼神,指着被子和杯子感激地说:“沈同志,这些东西我一定会帮你洗干净了再还你,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大队书记和这几个知青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刘小丫也从中知道了这个女孩的名字,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沈知秋浅笑着摇头:“别客气,以后我们就是一个村子的人了。我初来乍到,还需要你多多照顾呢。”

      刘小丫眼里闪过陌生的情绪,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跟她说这样的话,快速敛去眼里的异样,她还是郑重地点着头:“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只是如果她知道了她身上的一切以后,大概会后悔说出今天这番话吧,毕竟她是这个村子里最没有用处,也没有人愿意靠近的人。

      “妈妈?”熙熙略微沙哑的声音从牛车上传来。刘小丫赶紧低头去看她。

      沈知秋终于看清楚了小孩的样子,一个清秀的,瘦小的,脸色苍白的小女孩,大概四岁左右的样子,可能是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现在有些病恹恹的模样。她想起她从京城带来的玫瑰花饼,就打开箱子拿了已经开封过的出来,大概还剩下几个。笑着走到熙熙面前:“你是叫熙熙吗,你要吃玫瑰花饼吗?很好吃的哦。”

      熙熙睡眼惺忪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沈知秋,眼里含着陌生和防备,然后将脑袋缩进了刘小丫的怀里,好像很害怕她的样子。看到她的反应,沈知秋有些受伤,难不成她太怪阿姨范了,所以熙熙怕她?

      刘小丫抱着熙熙对沈知秋歉意一笑:“对不起,熙熙她有些怕生。”然后她转头对熙熙说:“熙熙,这是沈姐姐,刚刚你喝的热水还有盖的被子都是这个姐姐给的,你叫她一声姐姐好不好?”

      熙熙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来,尝试去看她,沈知秋立刻扬起一个极其和蔼可亲的笑容,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点心递给她。熙熙看着眼前的花饼咽了咽口水,又看了一下刘小丫,但是并没有伸手接过去。

      沈知秋正想说些什么来哄她的时候,大队书记就从不远处喊她的名字集合,她只好把点心塞到刘小丫手上,匆匆忙忙地将牛车上的棉被还有杯子收拾好。因为她并不打算让人家帮她洗。

      转身跟她们说了声:“我先走了,拜拜~。”就抱着怀里的东西小跑着离开了。

      刘小丫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露出一丝复杂,她看着手里的点心,然后看着已经空荡荡的马车,再次觉得自己又欠了对方一个人情。

      这个冬天很冷,却和往年的冬天又有了那么一丝不同…

  •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可爱对于保温杯和蚕丝被提出了疑问。
    这个年代的确是还没有金属保温杯的生产,我也知道,但是我安排一个情节,总不能让女一带上保温壶去下乡吧。(哈哈哈…)
    古代就有养蚕的技术了,一床手工蚕丝被的制作并不难,至于供销社有没有得卖我不清楚。(有蚕丝被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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