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天使过人间》流浪星尘

188、第 188 章

　　世界的时间已经静止很久了。

　　如果站在绝对时间轴上表示“现在”的那个点进行观测，这个世界的时间参数是一个越来越大的负值。它似乎已经被时间长河抛弃，像是被彻底遗忘了。

　　此时的天堂里，唯一能动的就是天国宰相梅塔特隆。

　　恶魔们被庞大的法阵束缚，即便是时间重新流动，那些细密交缠的细线也能瞬间收紧让他们动弹不得。梅塔特隆在恶魔的军队中穿梭，侵蚀的金色纹路已经遍布全身。他的天使之躯摇摇欲坠，却并不会像其他天使那样崩塌成逸散的圣光——

　　痛。

　　这具躯体是从人类变化而来的，并不是由圣光构成。血肉之躯在承受世界法则的惩罚时只会感到无尽的疼痛，却不能如圣光构成的躯体一样改变形态让这种疼痛得到缓解。梅塔特隆下意识地想要深呼吸，却意识到时间停滞的天堂不会有空气的流动。

　　天堂的防御结界也终于停止了破损——毕竟时间已经停止了，这里的防御结界自然不会随时间而变化。梅塔特隆站在创世山的山顶，向下望去。

　　山脚下有无数恶魔构成的军队，此时他们也都是静止的。有些恶魔正沿着创世山爬上来，他们身上黑色的防护法阵正亮起微光。那是以深渊之力构成的法阵对抗天堂光明的圣光时的表现。

　　梅塔特隆这样看了片刻，纵深一跃，从创世山顶跳了下去。

　　坠落无比漫长。但坠落总有停下的时候，他无声地落入位于地狱边缘的硫磺池。他看着自己仍然洁白的羽翼，难过地想：

　　等时间恢复正常流动时，这对羽翼或许就变黑了。

　　即便是他从背离神的信仰，破坏过世界法则的天使也很难保持从前的纯洁。

　　天堂出品的军装并不会沾染丝毫污渍，即便踏过地狱的每一个角落也是如此。炽天使站在血海岸边，看了看几位静止不动的地狱君主。拜他们所赐，血海已经停止了动荡，带有腐蚀性的血水浸泡着地狱第八层的大半土地——血海的水位确实比先前升高了。

　　梅塔特隆的目光在一处被腐蚀得只剩下残垣断壁的宫殿停留了片刻，终于移向血海。在停滞的时间里，这里的血水并不具有腐蚀性——梅塔特隆低头看了看脚上的军靴，移步向前，一步一步走进水中。

　　直到时间重新恢复流动，他也没有从血海中出来。

　　炽天使们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刚才的一瞬间发生了什么时，水晶天中的神座上，沉睡的神重新睁开眼。遮挡身躯的光辉渐渐隐去，祂注视着自己亲手创造的这个世界。

　　在绝对时间轴上，世界的时间永远比象征“现在”的点落后一部分。但“现在”这个时间点上，有个祂无比熟悉的造物一直与“现在”平行——是曾经的以诺，祂的人类，化身成的炽天使——被祂特许掌管时间的梅塔特隆。

　　创世神的目光触及世界的每一寸。祂的目光重新注视着那抹光辉灿烂的身影——在地狱之下的深渊之中显得格外耀眼——正跪在深渊之中的重重法阵中央，向他所信仰的神祈祷。他身后的三对羽翼已经由纯洁的白色转为至暗的漆黑，但这并不妨碍他看上去仍然纯洁美丽。

　　创世神听到了来自梅塔特隆的低语。
　　“……天堂的荣耀……吾神的光辉……祂恩泽万物……祂惩戒恶行……”

　　随着炽天使的祈祷，他周身被世界法则侵蚀的痕迹越发明显。神情不自禁地探下一缕神光，想要为天使阻挡世界法则的侵蚀。专注祈祷的炽天使并不能发觉身上的侵蚀纹路逐渐褪去——或许是因为已经痛到失去感知了。

　　违反世界法则对于神明的惩罚比造物更重，但创世神并不在乎。路西法已经带着黑暗神格离开了这个世界，光暗源失衡，世界的崩溃不可避免。但祂不能忍受看着梅塔特隆在自己面前因为世界法则的侵蚀而受到任何痛苦。

　　尽管祂清楚地知道，这次祂苏醒得太迟了。

　　可惜路西法不在。创世神不无遗憾地想，路西法是个很好的地狱之主——如果路西法还在地狱，哪怕梅塔特隆真的堕落，祂也不必为梅塔特隆担心太多。

　　时间停滞给天使军团带来了很大的助益。天使们很容易就将被缠成一团的恶魔们驱逐回了他们应该待的地方。过程中当然造成了部分恶魔的减员，但天使们并不在乎。同样，恶魔们也不太在乎。

　　莉莉丝手下的几位大恶魔根本无暇顾及下属受伤还是死亡。他们被天使赶出天堂时，他们的首领还被加百列踩在军靴下呢。

　　“深渊里的魔法阵还在。”一位恶魔首领道，“只要那个法阵还在攻击天堂的防御结界……”

　　他这句话没能说完。参与了法阵构筑的所有恶魔都感觉到了来自深渊之底的震动——那震动灼热而危险，似乎带着刺目的光辉。他们还未来得及感到惊恐，或者更确切一点说在他们的惊恐出现之前，他们和法阵的联结就崩解了。

　　就像被一道精纯的圣光切成两半一样。

　　恶魔们愣了片刻，才意识到这是天堂的阴谋。他们立刻纠集军队，打算再次进攻天堂——但这次创世山走不通了，炽天使们暂时封闭了创世山附近的所有通道。恶魔们无法进入严防死守的天堂，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在天堂正门叫阵。

　　亦即，天堂在无人之地的界门。

　　“没完没了。”乌列尔道。他重新给眼睛蒙上了黑纱，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很明显这会他心情很差。

　　“你们说梅塔去哪里了？”加百列还在思考，“他拿走了通讯器才发动时间静止界域……应该是为了保护通讯器不被损坏。所以他应该觉得自己是可以回来的？”

　　“防御结界已经修复好了。”拉贵尔道，“加百列，我记得你先前说防御结界修复的速度赶不上破坏的速度？”

　　“这也是我觉得担心的一点……”加百列道，“我记得在《天界禁咒录》中读到过一种可以用来破坏天堂防御结界的术式。”

　　“谁会写这种东西啊。”拉贵尔咕哝道，“你想到了什么？”

　　加百列看了他一眼。

　　“这种术式需要以源自黑暗的力量作为联结，一百零一个施术者作为节点，在离至高之光明无比遥远的地方，将法阵设置在黑暗的源流中。‘献祭施术者的信仰与忠诚，瓦解光明的阵营中一切防御和护持，让彼方置身于无尽的痛苦之中。’原文大概是这样写的。”

　　拉贵尔和乌列尔面面相觑。

　　“这么说，血海之下的深渊里可能有这样的一组法阵，施术者可能就在刚才进攻过来的恶魔军队里。梅塔跑到那里去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那些法阵停止了——所以这种东西是谁想出来的？”拉贵尔难以置信地问，“我记得《天界禁咒录》成书时，地狱那些恶魔还没学会怎么用法阵吧？”

　　加百列对他的前半段话表示了赞同。

　　“这组法阵应该确实是存在的。”大天使长点头，“停止运转也应当是因为梅塔。我只是在想，梅塔现在……我是说，我们怎么把梅塔带回来。要知道，炽天使想要穿越血海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更何况梅塔的躯体并不是由圣光构建。”

　　乌列尔握着炎之剑打算出去应付那些叫阵的恶魔。加百列看着乌列尔的背影远去，才补充一句：“你一定要知道的话，《天界禁咒录》是拉斐尔写的。里面的禁咒……都是他和拉结尔的创作。”

　　拉贵尔一愣。
　　“那他为什么还没堕落？”他脱口而出。

　　加百列静默了片刻。“不知道，”他说，“不过拉斐尔说过，只要米迦勒不会堕落，他就不会堕落。或许这是真的吧。”

　　“米迦勒不可能堕落。”拉贵尔不假思索地道。他协助加百列补上天堂防御结界最后的一块缺损，又像是自言自语地重复道：“米迦勒不会堕落的。”

　　梅塔特隆感觉自己正在被撕成两半。

　　光明的至高神吸引着他的灵魂，让他想要飞向那里，拥抱那样的光辉，沐浴那样的圣洁；但幽暗的至暗之深渊诱惑着他的灵魂，让他想要继续坠落，坠落……直至永恒无声的黑暗。

　　他知道这是因为违背了世界法则之后，天使的圣洁便不复存在了。

　　神……会失望吗……

　　意识的最后，他这样想。在他彻底失去意识时，他仿佛看见了那片追逐了一生的光辉，极力向下探过来，或许是在试图追上不断坠落的他的身躯。

　　没用的，他意识模糊地想，人类的身躯……坠落得比圣光之躯更快……

　　他闭上了眼，没能听见神带着叹息的呼唤。

　　“以诺……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