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天使过人间》流浪星尘

139、第 139 章

　　“黑暗和光明本来并不是相互对立的关系。”

　　神微笑着轻拂梅塔特隆的头顶，“吾诞生之时，是从混沌浮现的。”

　　梅塔特隆安静地跪坐在神座前，双手搭在神的膝上，像是从前每一次聆听神谕那样，神情专注。但褐色的眼睛里，已经失去了从前明亮的祈盼。就连六翼上的圣光都暗淡了，低垂着仿佛无精打采。

　　神的眼睛隐没在圣光之后，藏起了所有的情绪——或许神从来就是没有情绪的。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出自祂的手，祂轻轻挥手就能让这个世界彻底毁灭。

　　包括眼前的梅塔特隆，以人类之身升入天堂的，最年轻的炽天使。

　　他从没经历过天堂和地狱那场惊心动魄却又如同儿戏的圣战，那些天使和堕天使过去的记忆，对于梅塔特隆来说只是写在书上、褪了色的故事。

　　“本来与吾一同诞生的是黑暗，但祂实在太过强硬，企图将吾吞没成为混沌之神。吾一时不慎，将祂撕裂成了两半。”

　　梅塔特隆听到这里，没有情绪的褐色眼睛动了动，最后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神的一时不慎……就能毁灭另一位神祇。

　　“从那以后，吾创立了一个光明的世界，将黑暗封印在世界的底端。不过后来吾才发现，那个世界有太多的缺陷。”

　　“‘那个世界’？”梅塔特隆注意到神的用词，忍不住发问，“神不止创建了一个世界吗？”

　　那同时维持两个世界岂不是很累。

　　“不是。”神微笑着将手放在梅塔特隆的后脑，轻轻地压着那栗色的长发，上身微微前倾了一些，尽管在梅塔特隆眼里只是一片靠得近了的圣光：“发现那个世界的问题后，吾重启了世界。”

　　神在梅塔特隆微怔的神色里继续说下去，语气轻缓，与往常别无二致：“这是第四个世界。”

　　“这个世界里吾放任黑暗的侵染，甚至在创造沙利叶时就埋下了黑暗的种子，还应拉斐尔的请求为血族和狼人创建新界……其实都是为了黑暗的神格能慢慢地向世界渗透。”

　　当黑暗的力量逸散过多，黑暗神格的力量自然也就被严重削弱了。只要神选择自我封印，世界不再拥有绝对的两极，便能长久地存在下去。

　　“但吾没想到，路西菲尔——路西法与撒旦误打误撞签订了契约。”

　　梅塔特隆的眼里聚起水光。神长叹了一声：“如果黑暗神格真的聚集于路西法一身，这个世界必然走向崩溃。”

　　黑暗要向光明的神祇报那撕裂之仇，无论光明之神选择迎战还是退缩，这个世界都不会再有继续存在的可能。

　　“神……”梅塔特隆不敢眨眼，视线已经模糊到了极限，“会重新创造一个世界吗？”

　　如果世界的命运注定是在光明和黑暗的斗争中牺牲，也许创世神会像创建前三个世界时一样，将崩溃的可能性及时地扼杀吧。

　　那片圣光顿了一下，向他贴近。

　　梅塔特隆感觉那片圣光格外刺目，他不得不闭上了眼睛。眉心处柔软的触感告诉他发生了什么，这个短暂的吻一触即分，但梅塔特隆还来不及生出未能多停留的遗憾，就发现自己的下巴被一双手捧住了。

　　他听见了神轻轻的叹息：“吾舍不得。”

　　神周身的圣光撤下，属于以路耶的棕色眼睛与梅塔特隆对视。

　　“梅塔不是吾最完美的造物，”以路耶将梅塔特隆的长发别到耳后，“却是吾最喜欢的。”

　　空气里细细的、透明的神思，在那一刻全部欢欣地颤动起来。

　　“吾第一次知道，神祇的私心是什么样。”

　　那些颤动的神思在天堂里挂得到处都是，尤其是几个炽天使的宅邸附近。加百列日常带着一种阴沉的低气压飞回自己在水星天的住处，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些开心得哆嗦起来的神思。

　　加百列：“……”没记错的话，梅塔特隆在神那里。

　　他翅膀僵硬了片刻，才以一种优雅的姿态慢慢垂下，缓缓收起，试图假装刚才并没有瞬间想明白什么事。

　　但这种事并不是假装就可以消失的，于是大天使长下班还不到一小时（天堂的一小时），就站在了拉贵尔的门前，冲着门口站岗的亲卫一扬下巴——

　　“我找他有事。”

　　但此时拉贵尔并不在家里，他正在办公室里用公务通讯跟萨麦尔打电话。

　　“下次要问沙利叶的情况，你直接去问路西法，”拉贵尔一字一句把话说完，撂下电话，长出一口气：“我再也不想跟他聊天了。”

　　“然而下一次你还是会接电话的。”雷米尔“嘎吱”一声咬碎一块饼干，“话说，萨麦尔和沙利叶关系真好。”

　　他带着一些赞叹和羡慕，神往地说：“要是我去了异世界，不知道别西卜会不会打电话问我的情况——我想他应该不会问，最多问问我有没有在新的世界找到更好吃的零食。”

　　拉贵尔：“……你和别西卜就是饭搭子，萨麦尔和沙利叶不一样。”

　　雷米尔还没想明白哪里不一样，乌列尔忽然出声了。

　　“神思……”他转脸向窗外看去，就算有黑纱隔着，他也能轻松看到整个天堂里无处不在的神思，“和平时不太一样。”

　　他迟疑了一会，道：“神似乎非常喜悦。非常、非常喜悦……远胜任何一个生命的诞生，一个新界的建立，或者……”

　　他想了一会没能想出合适的措辞，摇摇头：“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

　　拉贵尔和雷米尔一同转脸看他。

　　“神不是无欲无求么/今天梅塔在神殿。”

　　他们同时说了不同的句子，相互对视一眼又同时意识到对方的信息多么重要。

　　“神怎么会有这么明显的情绪/神的喜悦是因为梅塔么？”

　　他们再次对视一眼。这次，三个炽天使坐在同一个房间里，气氛仿佛凝固了。

　　好在加百列传来的信息拯救了他们。拉贵尔几乎是跳起来去接那张蓝色的小纸条，伸手刚刚碰到的那刻，加百列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梅塔在神那里，祂变高兴了。”

　　草。

　　加百列就是来捣乱的吧。

　　拉贵尔内心吐出一个完全不符合天使日常行为的词汇，心想。

　　对于天使来说，“神忽然出现明显的情绪波动”和“神喜欢上了他们的同事”这两件事同样重要。

　　……也不尽然。

　　起码这会聚集在拉贵尔办公室里的，除了梅塔特隆外其他仅剩的炽天使，都用心照不宣的眼神聊着天——

　　神真的喜欢上梅塔了吗？——这是加百列。

　　关键是，我们还没搞懂这究竟是不是梅塔所期待的那种喜欢。——这是拉贵尔。

　　如果神真的喜欢上造物，那么未来的星轨就会变得一片模糊。——这是摘下了眼罩并显得忧心忡忡的乌列尔。

　　等一下，为什么只有我对这件事十分震惊，你们却都是一副接受良好甚至好像已经思考过很久的样子？——这是快要抓狂的雷米尔。

　　乌列尔难得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早就跟你说了，梅塔喜欢神。”

　　拉贵尔补充一句：“和你对别西卜跟小饼干的喜欢不一样。”

　　加百列直白地解释：“是米迦勒跟路西法之间的那种喜欢。”

　　雷米尔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他磕巴了一下：“我、我以为没到那种程度……”

　　“那你以为是什么，萨麦尔对沙利叶那种吗？”拉贵尔翻了个白眼，推过去一碟点心：“吃你的零食吧。”

　　雷米尔从善如流地拈起一块水晶糕。

　　乌列尔叹了口气：“晚上我会看看星轨。”看看预言的命运是不是已经跑偏到了无法挽回的程度。

　　加百列则说：“我去一趟天使警卫部，之后看看天使的梦境。”

　　拉贵尔叹了口气：“无人之地交给我。军团那边……”他蹙起眉头，“派军团去驻守无人之地是不是太冒险了？”

　　“我陪你去一趟无人之地，在各界的界门下几层禁制。”乌列尔道，“禁制上用地狱火防御，如果有情况可以拖延一些时间。”

　　雷米尔放下水晶糕：“金星天交给我，我会待在生命花园，守着生命之树和生命之湖。”

　　分工之后的四位炽天使各自奔向所承诺的位置。加百列仍是带着一脸仿佛被什么天使欠了钱的表情走进天使警卫部，过了很久才离开，在其他天使看来就如同一次“大天使长心情不爽在警卫部进行无差别毒舌攻击以派遣郁闷”的日常。

　　实际上警卫部已经井然有序地乱成了一锅粥。加百列一连下达了好几条命令，要求他们在完全保密的情况下彻底占据天堂的所有巡逻点，密切监视一些可能发生的异常情况，包括不限于任何一点微小的塌陷、撕裂等痕迹，并及时报告。匪夷所思的是，加百列要求他们在轮班的时候必须睡觉——幸好整个警卫部都训练有素，超过三分之二是从天使军团调动过来的、经历过米迦勒严苛训练的天使，才在这种无比奇怪的命令面前保持了镇静。

　　做完这一切，刚好是天堂的夜晚，加百列便进入了梦境。

　　作为掌管梦境的天使，他进入梦境不需要任何仪式或者媒介，只要一个念头就可以了。这是他的天赋力量，就像米迦勒的契约能力一样，是生来就有的。

　　但其他天使并不具备这种能力——包括未堕落的和已堕落的。加百列小心地追随着任何一丝属于天使的力量，试图在无数个梦境中找到哪怕一个偶然在做梦的天使——要知道天使一般不做梦，他们如果做梦，通常就是个预言。

　　加百列没有发现来自天使的梦境，只好再等那么一会——这个时间有些天使还没睡。他漫无目的地在梦境间跳来跳去，遇到一些不喜欢的种族，便挥手弹开那些梦境。

　　但是他很快捕捉到了一丝格外熟悉的气息。

　　那气息就像看不见的线，让他没用几个跳跃就进入了目标所在的梦境。玛门正站在一幢大楼前，仰望着高高的楼顶发呆。

　　他忽然惊喜地转身：“加百列！”

　　他的表情太过惊喜，加百列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回应。好在玛门习惯了他面无表情气场阴沉的模样，丝毫不介意地迎着他走过来。

　　“你怎么能进入梦境？”加百列皱眉问，不过下一秒他看到了玛门手中的东西——

　　“你弄到了梦境宝石？”

　　“一块碎片。”玛门道。他把握着宝石碎片的手往回缩了缩：“我不会打扰你工作，只是想来看看。”

　　加百列瞄了一眼他的手，没有说话。

　　忽然，他察觉到了一丝更加熟悉的气息——相比玛门，这道气息的主人与他相处的时间要长得多。而曾经位列炽天使之一、现在是地狱魔王的玛门，自然也能察觉到这丝气息——

　　“炽天使？”他喃喃道。

　　“是米迦勒。”加百列神色凝重，“玛门，你在这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