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午夜阳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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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心屿房间里的床还只是一个木头架子，床垫和床单都没有铺上。
夏初抱着苏心屿来到自己的房间里，将她轻轻放到了他的床上。
夏初试探了一下苏心屿额头的温度，体温正常，并没有发烧。
苏心屿呼吸困难的症状还在持续着，夏初轻轻拍着她的背，观察了她一会后开口：“心屿，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清冷的声音像是雪水流淌过苏心屿纷乱的思绪，她蹙着眉点点头。
夏初将声音放柔和：“现在睁开眼睛，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还有它们的颜色。”
苏心屿的头很痛，她皱着眉头难以睁开眼睛，但夏初一直在安抚鼓励着她，最后她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我看到了床单，是白色的。”
“很好，你还看到了什么。”
苏心屿抬眸，撞进了夏初的目光里，她下意识回道：“你的眼睛，是烟灰色的。”
夏初轻笑了一声，他这一笑如冰雪消融，苏心屿看着他清冷眉眼中淡淡的笑意，竟被蛊惑了几分心神。
“你做的很好，接下来慢慢吸气，屏住呼吸，再慢慢呼气。”
苏心屿照着夏初说的，慢慢呼吸，这么做有些效果。过了好一会，她的呼吸变得不那么急促了。
夏初见苏心屿变得平静下来，柔声问道：“这个症状持续多久了。”
苏心屿喘了一下气：“第一次。”
“需要吃药吗？”
苏心屿摇了摇头。
夏初无意探究苏心屿的隐私，但还是问道：“和你亲人去世有关。”
苏心屿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夏初换了一个角度提问：“早上你拉的小提琴很好听。”
苏心屿的演奏技巧十分专业，但夏初从她的小提琴声中听出僵硬和勉强，有好几处地方的节奏还乱掉了，这不像是一个优秀的小提琴手会犯的错误。
在听到他提起小提琴的事后，苏心屿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情绪变得有些异常。
苏心屿的睫毛开始颤动，吸了一下鼻子：“我没有以前拉的好。”
“为什么没有以前拉的好。”夏初引导着苏心屿继续说下去。
苏心屿抽泣了一声：“参加小提琴比赛决赛的那天晚上，林鸾她自杀了。”
夏初皱起了眉头，果然如他所猜想的那样。
“这个症状持续了多久。”夏初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一年多了，我的亲人去世后一个月开始出现的。”
鼻息间是雨后青草的气息，苏心屿动了下手指，这才发现她一直揪着夏初的衬衫袖子，她红着脸放开了手，小声说道：“抱歉。”
夏初摸了一下苏心屿的头；“你先睡一会。”
夏初替苏心屿盖上了被子，苏心屿听他的话，闭上了眼睛。
夏初等苏心屿睡着后，到书桌前坐下。
Mac屏幕亮起，夏初脸上的神情冷峻，他打开邮箱开始写邮件，不一会一封英文邮件写好发送了出去，收件人是Dr. Adam。
Adam在瑞典卡罗林斯卡医学院当客座教授，是他大学时的好友，现在也是他的私人医生，夏初在邮件中详细描述了苏心屿的症状。
按时差计算，瑞典那边是上午九点多，Adam应该在办公室。
半个多小时后，Adam回复了他的邮件，邮件写的很详细，Adam给出的诊断结果是PTSD和Panic Attack。
邮件末尾，Adam顺便问了下他给他开的药吃完了没。
夏初回复完Adam的邮件后，开始处理其他未读邮件。大部分是工作邮件，还有几封学术会议邀请的邮件，来自不同国家的机构。
处理完邮件，夏初看了一眼在床上沉沉睡着的苏心屿。
女孩呼吸声很浅，睡着后的样子也很安静，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设防。
夏初看了好一会才收回目光，他打开浏览器，开始查找资料。
苏心屿一觉睡醒的时候，已是深夜时分，落地窗外月光静静洒落在海面上，放在书桌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指向十二点。
房间里很安静，苏心屿扫视了一圈，发现夏初没有在房间里。
她从床上起来下楼，一楼的大厅里没有开灯，但是一台投影仪在运转着，墙壁上投影着电影，夏初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影。
暗夜里，他的背影瘦削、孤寂。
电影的画面色彩明媚，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行走在巴黎街头，朦胧灿烂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像是用老式胶片拍摄出来的光影感。
他们在街头漫步，随意的聊着天，两人之间感情的火花四射而又相互克制。
苏心屿站在楼梯旁看了一会，发现她看过这部电影的第一部《爱在黎明破晓前》，投影仪播放的是第二部，两部的时间跨度有些大，在九年之后，电影的男女主人公的脸上也多了岁月流逝的痕迹。
“要一起看吗？”
夏初似是早就察觉到苏心屿的到来，他清冷的声音带着丝沙哑。
苏心屿睡了一整天，现在毫无睡意，便接受了夏初的邀请。
夏初身边的沙发陷下，苏心屿坐在了他的身边。
“肚子饿了么吗？”
苏心屿点点头。
夏初起身去了厨房，不一会他就端着一碗牛奶麦片回来。
苏心屿接过碗，牛奶是热的，冒着热气，她用汤匙搅拌了几下后尝了一口，夏初加了蜂蜜还有果干，被牛奶泡的软乎乎的麦片很好吃。
电影继续播放着，苏心屿向夏初提问：“九年前他们没有在维也纳重逢？”
“嗯，错过了一次，就错过了九年。”
苏心屿感到有些惋惜：“这次再错过，就是错过一生。”
“也许吧，但他们还有机会。”
与苏心屿不同，夏初的情绪没有多大波动，苏心屿看了这部电影会产生情感共鸣，但他没有，他观看电影只会站在理性的角度观察、分析。
苏心屿坐在夏初身旁，安静地看着电影剩下的部分，电影里的每个画面都有灿烂的阳光，让这个安静冷清的午夜时分染上了暖色调。
看到电影尾声部分时，她的心里有些难受。电影里的男女主角本可以在九年前就在一起，却因为意外错过了相爱的机会。第二部的结局也是开放式，没人知道他们接下来会怎么样。
苏心屿背靠到沙发上，问夏初：“你相信缘分吗？”
夏初不知道苏心屿为什么会突然问这句话，他思考了一下，回道：“不知道。你呢？”
“我也不知道，”苏心屿低下了头，“我觉得有些事情是注定的，有些事情又是可以改变的。”
“那你觉得他们是注定的还是可以改变的？”夏初意指电影里的主人公。
“我希望他们是注定的。”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看幸福的结局。”
夏初看了苏心屿一眼，她眼底的悲伤没有逃过他的眼睛。这让夏初想起苏心屿那天在星海民宿接到的那通电话，想到这，他眼中的神色变得淡漠。
“现实中没有那么多的缘分，不会像电影里那样充满偶然，错过了一次，便没有下次机会。”
夏初的语调偏冷，甚至有些残酷，苏心屿抱紧双臂，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你曾经也错过了一个人。”
夏初的话很突然，苏心屿完全没有料到他会问这样的话，她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但在沉默了好一会后，她还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那个人对你很重要。”
苏心屿低垂下眼睫，又点了一下头。
夜深了，窗外吹进来的风带着凉意，夏初将一条薄毯披到了苏心屿的肩上。
肩头暖意袭来，苏心屿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望向夏初。
墙壁上，投影仪还在播放着电影的结尾部分，男主角哀伤地笑着说了句，我知道会错过航班，女主角跟着音乐舞动，脸上也是哀伤的表情。
夏初垂眸看着苏心屿，电影残留的光影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但苏心屿能看到他眼中异常认真的神色。
“你应该有看过心理医生，比我更了解你自己的情况。”
苏心屿一怔，没想到夏初已经知道了她的病情。
“你在一个危险的边缘，必须要有人拉你一把。心屿，我不知道那个人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了你，但他错过了拯救你的机会。”
夏初的话很温柔，但也很残酷。
“啪嗒”一声，泪水从苏心屿的脸上滑落。
晚上睡觉前，苏心屿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月光。
夏初下午在她睡着后，帮她铺好了床垫和床单，新晒的被子还带着太阳的温度和青草的气息。
苏心屿想起了黎辰打给她的那几通电话，还有玥玥告诉她的订婚消息。都快有未婚妻了，为什么还要打电话给她。
苏心屿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像是婴儿在母体里的姿势。
黎辰住在她家隔壁，在她搬进林鸾的家后，就认识了他。
黎辰不喜欢笑，总是板着一张臭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苏心屿刚认识他的时候，只看到过他对他的妹妹黎馨笑过。
后来，他也对她笑过。
从小到大，黎辰是唯一一个靠近她的男生，他成为她的初恋似乎也变得理所当然。
直到黎辰的妹妹黎馨和乔烟一起发生了意外，她和黎辰的关系也因此终止了。
回忆在此戛然而止，苏心屿的头开始痛起来，这段记忆是禁区。
苏心屿强迫自己进入睡眠，但是在梦中，苏心屿又回到了那个蔷薇花盛开的清晨。
院子围墙的蔷薇花下，黎辰站在她的面前，少年紧握着双拳，俊秀的脸上是愧疚的神色：“心屿，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雷阵雨袭来，天空中是隆隆的雷声，在那一刻，她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一般无助、绝望。
背后的房子里，林鸾的尸体还在浴缸中，在她强忍着痛苦想找人帮助的时候，黎辰给了她毁灭性的打击。
林鸾在那一天离开了她，黎辰也离开了她。
梦中的画面切换，她躲在卧室里捂着耳朵，但是窗外的雷声依旧不断地在耳边响着，眼泪从她的脸上滑落。
一阵小提琴的声音突然响起，掩盖了窗外的雷声，苏心屿茫然地抬起头，却发现卧室的窗外竟变得阳光灿烂，阳光照进室内一片明亮。
小提琴的声音依旧响着，梦境也在此戛然而止。
苏心屿睁开眼睛，看到卧室满室明亮，阳光照满了室内。
她茫然地看着纯白的天花板，原来已经早上了。
一夜噩梦让她的精神状态有些差，苏心屿强打起精神起床洗漱。
楼下院子里香樟树下，夏初和向煜坐在石桌旁。
夏初批改着向煜已经做好的数学卷子，向煜含着一根棒棒糖，埋头写着剩余欠着的卷子。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是燕妮打过来的电话。
夏初放下试卷，接通了电话。
“你之前拜托我打听的事，已经打听清楚了。”
燕妮的语调温软，南方女子讲话都像轻风细雨一样，苏心屿也是这样，语调柔柔又有点清冷，像是深秋时节的雨。
“江途意外去世后，他创建的地下乐队就解散了，乐队里的贝斯手陆征是我们大浔岛上的人，我听他说当初打算签下他们的娱乐公司，是一个大集团下的子公司，巧的是，前阵子想要买下傩风里这一块土地的房地产公司，也是那个集团下的公司。”
夏初的侧脸轮廓立体，香樟树落下的树影，让他的脸一半隐在树影里，一半在阳光下。
他看着平静的海平面，眼中有些凉意。
“那个贝斯手这几天就会回大浔岛，你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可以当面问他。”
这通电话结尾，燕妮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打听江途的事，是和苏小姐有关吗？”
“嗯。”夏初的嗓音淡淡的，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午夜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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