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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还魂 ...

  •   在天空裂痕之处,燃烧着熊熊的火焰,风雪雷电在时空的裂缝中交叠。

      疾风呼啸之间,那火焰燃烧得更加猛烈,整个荣境大陆被笼罩在火光之中。

      空气中夹杂着刺鼻的硝烟味儿,却是不见一点儿灰尘。

      天界女帝手执法器,御风而来,挡在了那道裂痕前,她勉强稳住身子,将手中之物扔向那裂痕,一团白光在空中炸开。

      那白光变的越来越大,它挡住了滔天的火光,逐渐逼近裂缝,最后死死地咬住了裂缝的边缘。它缓慢地撕扯着裂缝,极其艰难地将天幕的裂痕合上。

      顷刻间,火光消失,天幕恢复往常的平静温柔,仿佛方才所发生的皆是幻象。

      此刻灵草峰下的平原上,昔日斑斓明媚的花草早已被战火吞噬,身着异样服装的入侵者和修真者们陈尸于战后的废墟之中。

      尸首遍地,血流成河。天依旧是那片天,可人间却已是地狱。

      数千年前,世界东方地域的灵气流失,天、冥、妖、魔、兽、人六界失去平衡,不巧又逢大旱,天灾降世,一时间祸乱四起,六界民不聊生。

      天界女帝受一位上古灵者的启发,创造出了一个微世界——荣境,它存在于东婧大陆的上空,是世界的极东之巅。女帝联手其余五界首领,将东方地域的子民们转移至荣境内,开始新的生活,百年后天灾过去,一部分人回到了东婧大陆。

      荣境是靠神力和灵气创造出来的微世界,与原本就存在于世界上的东婧大陆之间形成了时间差异。数千年来,荣境一直崇尚玄学,保持古老的文明和古老的技术,而东婧的时间已经赶超了荣境成百上千年,他们的世界早已超前发展。

      这样一来,落后了上千年的荣境对于来自未来的技术一无所知,东婧自然也对过去的古老文明一无所知。科技发展成熟的东婧野心勃勃,想要掌握古老的修真文明,于是将魔爪伸向了荣境,他们屡次打通时空通道,在荣境大开杀戒。

      昨夜的这次大战,是东婧人第五次入侵荣境。

      萧鹤安跪在灵草峰巫祀宗的山门前,他衣衫褴褛,身上伤痕累累,一头火红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身后。风起,火红的发丝挡住了他的眼,遮住了他的面庞。

      在他身前,围着江湖各大门派、六界各方势力的首领。

      这些人,是为了讨伐他而来。

      “看看你干的好事!荣境差点儿就保不住了!”上古灵者启温颜拔出自己的剑,毫不手软地在萧鹤安背后划出了一道血痕。

      萧鹤安垂着头一声不吭,他忍着剧痛,没有反抗。

      一个灰袍中年男子上前,抽出鞭子就朝萧鹤安背上打去,“你倒是说话啊!你不是守护神吗?东婧人打通时空通道入侵荣境,这么大的事你会感知不到?”

      一个兽族人啐了口唾沫,“呸!狗屁的守护神,他一定是东婧人的细作!”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是啊!他一定是细作!”

      “怎么还不杀了他!这种人留着作甚?”

      启温颜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他走到萧鹤安跟前蹲下,一把抓住了萧鹤安的头发,“我不会滥杀无辜,现在给你一个为自己辩解的机会。”

      萧鹤安仰着头,与启温颜对视,他微微叹了口气,嘴角扬起了笑:“我无法辩解。”

      人群中的一个小道士见状,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开口便骂道:“你这贼人!怎的会这般无耻!竟还笑得出来!”

      一个魔族人说:“温颜灵者,您就别再浪费时间了,他既无法辩解,那定就是细作啊!”

      启温颜盯着萧鹤安的眼,他沉默良久,然后凑到萧鹤安耳边,咬牙切齿道:“去给溪藜陪葬吧,”说罢,他便一掌将萧鹤安打了出去。

      萧鹤安撞在了山门前的石碑上,他咳嗽了几声,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一旁的蒹葭草灵玄忌大喊出声:“鹤安!”

      萧鹤安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朝玄忌的方向打去了一个光团,那光团迅速将玄忌包围了起来,将她锢在了原地,无法前进。

      玄忌急得哭出了声,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边哭边喊:“鹤安!你干什么!让我出去啊!你怎么可能是细作呢?!”

      萧鹤安淡淡的瞥了一眼玄忌,嘴角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好好活着。”

      这时,那群人中有人喊道:“杀了他!杀了他!”

      这一嗓子便炸起群情激愤,众人纷纷扬起自己手中的佩剑,高喊着:“杀了他!”

      启温颜站在人群的最前端,掐诀念咒御起了自己的剑,那剑迅速地飞了出去,刺进了萧鹤安的胸膛,紧接着,成千上万把剑相继飞出,刺向了萧鹤安。

      萧鹤安仰头看天,靠在石碑上,闭上了眼。

      “藜烟遥,浮生好,新月勾天证奇道……”

      “北山道,红颜老,新月将把山河照……”

      “新月新,新月明,新月泽天海波盈……”

      这是……那个人唱的《新月谣》。

      熟悉的歌谣在耳边响起,一张俊美的面容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萧鹤安猛地睁开了眼。

      他置身于灯火昏暗的地府公堂,有几点幽冥绿火飘在空中,摇曳不定。

      萧鹤安从地上坐起了身子,转过头向公堂上看去。

      冥界的君王溟涧已活了上千岁,面容却依旧年轻俊朗,他斜着身子,靠在审判座上,手里握着一个茶杯,面露愁容。

      “为何要救我?”萧鹤安问。

      溟涧皱起了眉,反问:“为何不能救你?”

      “我死,算是给荣境一个交代。”

      溟涧把手里的茶杯一扔,站起身子,抬手扔出了一个光团向萧鹤安砸去:“他们杀你是出于道义,我救你因为你是我儿!”

      绿色的幽冥火团砸到了萧鹤安额前,砸的他生疼,他这才发现,现在坐在这里的,是他的魂魄体,他的肉身……估计是没得救了。

      万剑穿心,血肉模糊,死的比浆糊还难看。

      世人都以为魂魄体没有五感,可在萧鹤安身上却恰恰相反,他乃天地双灵所聚而生,魂魄上的痛感远胜于肉/体上的痛感。

      他收回了落在溟涧身上的目光,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轻轻笑了一声:“怎么,溟涧,你当我爹还当上瘾了?”

      溟涧从审判堂上下来,快步走到了萧鹤安跟前,在他面前蹲下:“事到如今,你终于不想瞒我了?”

      萧鹤安手肘杵在膝盖上,手掌撑着自己的脑袋,他合着眼,悠然道:“瞎扯淡,我从未瞒过你,是你自己没问,我也没说而已。”

      溟涧一时语塞,他拉住了萧鹤安的手腕:“鹤安……不,坐愁,都到这个地步了,你为何不表明真实身份?若是你说出来,启温颜他根本不可能会带这么多人来杀你,世人也不会说你是东婧细作,你可是……你可是灵愚战神姬坐愁啊……”

      “打住,你是不是活太久老糊涂了?哪儿还有什么姬坐愁?灵愚战神一千年前就死了。”

      溟涧:“你就这么讨厌这个身份吗?”

      萧鹤安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怎么不讨厌?姬坐愁的存在让天地两个灵族打了那么多年,害得姬家整个山门被灭,后来他又眼睁睁看着启温颜屠了启家满门,闹到世间只剩下了启温颜和他两个上古灵者,搞得天地灵气失去平衡,你叫我怎么能不讨厌?怎么能不恨?”

      溟涧一愣,收回了自己的手,“可是,正因为你的灵魂还在世间,荣境的天地灵气才得以维持,不是吗?我知道你把自己以前的修为封印了,所以启温颜才没能认出你,若是你解除封印表明真实身份,这整个六界、这天地之间,谁人敢动你?你怎么就……”

      “够了,”萧鹤安打断了溟涧的话,“我这一世已经投过胎了,这辈子我就是萧鹤安。”

      溟涧干笑了一声,身子往后一仰,也坐在了地上,“你以为我不知道,萧家夫人肚子里的原本是个死胎?”

      萧鹤安一怔,抬眼撞上了溟涧的目光。

      “我查过生死簿,萧家那孩子命不好,在他娘肚子里就夭折了,魂儿也早被黑白无常勾走了,那为何这个婴儿还会出生呢?“

      萧鹤安冷眼看他:“定是你们地府搞错了,那胎就是我投的,我就是萧家亲生的孩子。”

      “是,”溟涧点头,“身体确实是,可灵魂不是,生死簿上根本就没有萧鹤安这个人。一千年前你战死后,灵魂一直流离于世间,跳脱开了六界的束缚,无法投胎转世,所以你的生死不归地府管,二十二年前你知道那个孩子的魂已经被勾走了,这才夺舍进去的吧?你出生那天,安央城里有六仙鹤中的人鹤降世,那人鹤便是跟着你姬坐愁的灵魂来的吧?”

      萧鹤安静静地看了溟涧一会儿,然后开口说:“行,你说的都对,所以你要怎样?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就为了逼我承认我是姬坐愁、不是萧鹤安?”

      溟涧道:“要是让世人知道灵愚战神姬坐愁没死,夺舍重生,还当上了荣境守护神,你觉得会怎样?”

      “我觉得世人会被吓死。”

      “……”溟涧一时无言以对,他掐了掐睛明,然后继续道:“世人定不会因为昨天的事怪你,更不会讨伐你,甚至还会将你好生供着,让你维持天地灵气。一千年前你也是上战场打过东婧入侵者的人,怎么可能勾结东婧人呢?”

      “难说,我还真就会干这种事儿。”

      “你就嘴硬吧,”溟涧道,“你现在就把自己的封印解开,回去告诉他们你是姬坐愁,然后我们再想办法让你重生。”

      “晚了,”萧鹤安道,“没这个必要,死了就死了吧。“

      溟涧怒吼出声:“姬坐愁!”

      萧鹤安不紧不慢地骂了句:“混蛋,我叫萧鹤安。”

      “……行!萧鹤安,你现在就给我解开自己的封印,然后滚回去告诉启温颜你是谁!”

      萧鹤安索性往地上一躺:“我不。”

      “……”溟涧见劝说无望,只得闭了嘴,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那你现在打算怎样?就这样躺着,以魂魄体苟活着?还是再夺个舍借尸还魂?”

      “我真的太想死了。”萧鹤安说,“我活的够久了,打了两辈子的仗,征战不休那么多年,看惯了尔虞我诈,见多了生死离别,真的好累了。”

      “世间怎会有我这般人存在呢,想死都死不了,灵魂无法被彻底毁灭,也无法去投胎,只能以夺舍和流离这样的方式苟活于世间,”他说着,歪过头看溟涧,“如果你哪天找到了什么办法能送我归西,请一定不要手下留情,赶紧送我走。”

      “谁他妈要送你走啊?”溟涧没好气地瞪他,“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我也不能强人所难干涉你做选择,需要我帮忙就尽管说。”

      “我想……”萧鹤安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人的面容,“我想见溪藜。”

      溟涧:“那我把他带来见你,或者我陪你去找他,他在哪儿?”

      “昨天东婧人入侵,但我没有感应到,在忌涧阁里忙着招待宾客,溪藜应该是不想打扰我,于是代表巫祀宗只身去赴战,结果自爆灵体和入侵者同归于尽了——不然你以为启温颜为什么对我那么愤怒?”

      溟涧闻言一怔,他忙起身跑到审判桌前翻了翻生死簿,然后转头看萧鹤安:“溪藜他……他死是死了,但黑白无常还没去勾魂儿……你暂时是,见不着他了。”

      萧鹤安叹了口气:“这样啊。”

      “那你要怎么办?在这等他来吗?”

      萧鹤安摇了摇头:“我又不想见他了。”

      说想见,是因为舍不得,说不想见,是因为怕见了更舍不得。

      溟涧:“那……那你要不去见见玄忌?这刚新婚就丧夫,她不得难受坏了。”

      “罢了,我谁都不见,不能让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知道萧鹤安还活着,”萧鹤安坐起了身子,“你把我救了回来,启温颜他们没找到我的魂儿,是不会甘心的,这会儿定满世界找我呢,他们知道我是你的养子,定会追到你这儿来,所以这地府我也不能多待,还是趁早走吧。”

      溟涧又走回他跟前,问道:“走?走去哪儿?你有什么打算?”

      萧鹤安呵呵一笑:“我看,我还是再夺个舍吧,你这里有没有新鲜的尸体啊?”

      溟涧一拍大腿:“那必须有!”他朝着堂外喊了一声,“来人!把刚死的年轻男子都给我抬上来!挑长得帅的那种!”

      不一会儿,地府的鬼差们就抬着几具尸体出现在了审判堂里,溟涧拖着萧鹤安上前去,指着那些尸体给萧鹤安看。

      “这个是中毒死的,昨个儿刚来。”

      “这个是被勒死的,脖子上有勒痕,不过能消掉。”

      “这个是今儿个误入冥界的凡人,灵魂被阴气侵蚀,魂飞魄散了。”

      萧鹤安懒得仔细去听,随手指了最后一个,“就他吧。”

      溟涧翻了翻生死簿,“这人叫伏伽逸,生前原本是个富公子,遭继母排挤被赶出家门,成了乞丐,我看长得还挺俊的,也没有什么残疾,身形同你差不多,挺适合你的。”

      溟涧的话音刚落,就见萧鹤安一头倒了下去,栽进了伏伽逸的躯体里,不一会儿,“伏伽逸”便直起身子,站了起来,上下打量着自己。

      萧鹤安活动了一下身子,然后抬眼看向溟涧,发现溟涧也在打量着自己,“看够没?”

      溟涧点头,“还真不赖。”

      “行了,我走了,如果启温颜来找你麻烦,你就告诉他我魂儿没来,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萧鹤安说完,抬脚便要走出公堂,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回过身子朝溟涧伸出了一只手。

      溟涧看不懂他要作甚,于是问:“怎么,要爹爹我送你?”

      萧鹤安笑嘻嘻:“爹爹,生活费得给点儿吧?”

      溟涧苦笑着掏出一袋子钱放到了萧鹤安手上:“行行行,拿去花,在外面自己小心点儿,找个他们找不到你的地方避避风头,过几天再回来。”

      萧鹤安接过钱袋子,揣进了兜里,转身朝堂外走去:“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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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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