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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双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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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水,灼热,尖叫。
撕裂的痛,狞笑。
宁悦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眼中充满恐怖和绝望的颜色。
是噩梦。
“芣儿……芣儿!”
我缓缓走到她的身边,被她狠狠地抱着。
“芣儿,我好怕……芣儿……我好痛…死了…我要死了……乐儿要死了……死了……”
宁悦小小的身躯颤抖着,颤抖着。
“她不停地叫,不停地叫……姐姐…为什么……为什么……乐儿,我好怕…因为我好怕啊!”
那时,她几岁?十一?还是十二?
我记不太清楚,只知道,这个世间对她是残忍的。
从来都是残忍的。
那个时候,她只懂在梦中呼救,在梦中挣扎,抱着我说“芣儿,我好怕好怕”。
比悲伤更悲伤,比绝望更绝望。这不应该是这样一个小女孩承受的。
我只是看着,冷眼旁观。
用我温热的舌头舔去她脸蛋上的泪水,用我温暖的躯体安抚她的心。
那又能怎样?我不能阻止悲剧的发生,我只能看着它上演。并,在必要时推动它上演。
我不讨厌这样的自己。
但也从来没有喜欢过。
连对着自己,都只能冷眼看待,何况别人?
芣儿,为什么你不恨?你不恨我?
有人这样问我。
我笑。
没有情,何来恨?
芣儿。是无血无泪无爱无恨的芣儿。
所以也没有痛和悲哀。
所以,也就没有所谓的同情与怜惜。
多年以来,我只是看着宁悦一直反复做着同一个梦。
噩梦。
她慢慢地长大,终于有一天,不再哭喊着说害怕。只是静静地抱着我,静静地流泪。
没有现在,也看不到未来。
只有过去的阴影,如鬼魅般如影随形。
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而看透结局的,最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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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芣儿,今天是第三个人。”
宁悦换上黑色的紧身衣服,曲线毕露。套上外套,把浅棕色大波卷的假发套好在头上,涂上红艳的唇膏。几秒钟的变装,俨然一个外国女子。
“我记得他。左手臂有龙形的纹身。动作很粗鲁,下手很狠,毫不留情。身上的味道很刺鼻。”
宁悦站在镜子前,戴上浅蓝色的隐形眼镜。
“余衡天说他今天晚上会在Baby Face Club出现。”
最后整理一下,满意地一笑。
那笑容魅惑,却是没有温度的。
出门前,宁悦习惯地抱起我告别。
叹了一口气,道:“芣儿,你有一双清澈的眼睛。每次都提醒我,我有多脏,多恶心。”
我静静地看着她。
脏。
恶心。
宁悦,这不是你。
是这世间,本来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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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悦回来时,带着一身血腥的气味。
“芣儿……这是第三个。”
不顾身上的血迹,也是顾不了。宁悦筋疲力竭,缓缓入睡。
只是宁悦从来没有一天安睡过。
千百次重复的梦。
血。
哭泣。
痛。
呼叫。
恨。
狞笑。
何时才能解脱。
或者死。
或者到这世界的尽头。
“……为什么不让我死了呢?为什么不是我死了呢?……乐儿……为什么……为什么放开你的手……”
一下一下地捶着镜子,直到镜子支离破碎,直到双手鲜血淋漓。
“……乐儿,你便看着吧,他们这些人,逃不了……一个都…逃不了……”
宁悦轻柔地抚着镜子中扭曲的笑颜。
“我也……逃不了……乐儿,等我吧……你,等着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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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的club或许并不适合中年人。酒过几巡,崔闻便在几个手下的陪同下离开。
或许是酒精在作祟,又或许是那天他心情真的很好。
毕竟,四十出头便坐上飞龙帮第二把手的位置,确是不易。
那女孩还穿着学生制服,虽然没有怎么打扮过,刘海也稍显过长和呆板,但水灵的肤质和青春的气息却是吸引崔闻的最大武器。
不顾那女孩的呼喊,把她带走了,只道是给自己一个小礼物。
到了酒店,把门锁上。那女孩已把自己的身体缩在墙角,不停地颤抖,浑然不知自己的举动反而使那猥琐的中年男子兴致更高。
崔闻忍不住上前捉着挣扎的女孩,细腻的肤质刺激着他的触觉。拨开她的刘海想要细看女孩惊惧的表情,却对上一双摄人的眸子。
惊艳。
是惊艳。
直到崔闻看到自己的手脚不规则地散布在房间中,那抹惊艳之色也没被恐惧所湮灭。
“乐儿……为何他的血也是红色的呢?”
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女孩低喃道。
“为何他可以就这样死去呢?……坏人,不是该不得好死么?没有一丝痛苦,感觉不到恐惧,就这样……死去,上天果然是不公的么?”
再看一眼那具尸体,女孩淡淡地吐出没有温度的字句:“……这,是第七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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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闻,男,47岁,涉嫌组织、领导、参加□□性质组织罪,于昨夜凌晨在XX酒店中身亡。警方认为这一案件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仇杀案,目前正在调查中。对于涉嫌参与飞龙帮这个□□组织的主脑人物接二连三地遭到被谋杀,警方认为……”
“芣儿,第七个了……很快就结束了……你可为我高兴?”
宁悦今日与余衡天碰面,我便知道,离结束越来越近。
她把我带到了外面。
这里阳光明媚,青草的味道清新醉人。
“余衡天这只老狐狸,想要把自己老大也干掉……不过这些年也多亏了他,我才可以那么快地解决这件事。只是他以为他自己就能全身而退,得到想要的东西么?芣儿,你说我允许么?”
宁悦在草地上坐下,便把我放下了。
“芣儿,今后你自己一个,可会怕?”
利落地用匕首清除着杂草,宁悦问着一边静静地趴着的我。
想往常一样,她没有期待我的答案。
宁悦忽地抬眼望向天上:“乐儿,这是我的好朋友,芣儿。请你好好对它,爱它……乐儿,你定是在看着我吧……也请你,看着芣儿。”
宁悦回头再次抱起我。
那温热的气息透过我的身体,潜入内心最深处。
“芣儿,乐儿会陪着你的……芣儿很勇敢的,每次都是你安慰着我……可是,接下去的路,不该你走。”
不要走。宁悦,不要走。
我知道她听不见。
我知道没人能听见。
所以我说。
没有雨,草地上依然阳光灿烂。
只是某个地方湿了。
在那高矮不一的白色石碑中,我找到了宁乐的名字。
她一直就在我身旁。
只是我无法陪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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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看到宁悦的时候,她一身鲜红的衣裳,衬托着她明艳的姿容。
余衡天是个长相一般的中年的男子,只是神色间可见畏缩之色,宁悦在我面前说过,此人难成大器。
所以,宁悦现在的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竟然是这样吗……”
宁悦惯用的匕首上没有血,只是她的衣裳鲜红,脸上却充满了水气。
“乐儿,姐姐错了……一直都是我的错。三年前,我不应该放开你的手……三年后,我不该错信自己的眼光……乐儿,你是在看着我吗?都是我的错啊……”
余衡天面无表情地挥着刀,轻易结束了一条生命。把宁悦美丽的头颅置于漆黑的小盒子中,便命手下把东西收拾干净。
静静地跟着他,到了某个不知名的豪宅。
餐桌旁早已坐着一个人,神色阴沉的中年人。
余衡天见面立刻卑躬屈膝地叫“老大”,奉上早已准备好的盒子。
男子察看后朗笑,“黄毛丫头,自以为是。老子不过借刀杀人,清理门户。想不到你这丫头还蛮行的,替老子省了不少麻烦。”
转身对余衡天道:“这次你做得很好,定有你的好处。”
说罢传人上菜。也不顾腥味极浓的盒子就在身侧。
酒过数巡,男子道:“倒忘了,那丫头为何来寻仇。”
余衡天应声道:“像是为她妹妹的事情。”
男子笑:“妹妹?怕是也长得漂亮……女人嘛……哈哈哈……不过也是些旧事了罢,我现在看着她的脸也没印象了……”
余衡天立刻道:“老大贵人多事忘,哪来的时间记这些小事情。”
“对对对…你跟我不过两年多,倒是嘴乖……老子忙着处理帮中事务,也不过玩几个妞嘛……这年头还有这样死心眼的女人……真是……”
“老大说的是。那小姑娘还天真的以为老大看着她会心惊,因为她与她妹妹长得一样……”
“哦?是双胞胎吗?我倒有些印象……几年前有对双胞胎,才那么丁点大,可漂亮呢……可是那姐姐没义气嘛,丢下妹子跑了,害我们玩不上真正的双胞胎……老子想起就气愤……”
“所以老大就和其他几位大哥一起把那妹妹给折磨致死。”
“…我们还想找回那姐姐,人家说双胞胎之间有什么感应的嘛……我们很想问问那姐姐是不是也感受到和我们一起玩的快乐啊……哈哈……”
余衡天道:“当然是有感应,听说姐姐每天晚上都梦见妹妹是怎么被折磨死的,每天都哭着醒过来。”
“可惜啊可惜……这么好玩的事情我竟然没亲眼看着……”
“姐姐每天怪自己,为何放开妹妹的手……姐姐每天哭泣,因为与妹妹心灵相通,妹妹受虐的每一个细节,姐姐都如亲身经历般刻骨铭心……”
“……说起来,我这辈子玩过的女人不少,却只有一个是记得的。”
“……能叫老大记挂,确是不易。”
“那女人叫玛姬,从小跟我玩在一起。但是我当时的老大看上她了,我便把她送过去了……那时候我还是个小混混啊……吕不韦,你知不知道那个吕不韦啊……我也是忍辱负重啊,做着他那个梦……可惜没做完就醒咯,玛姬跳海自杀,害得我被老大打得惨啊……这女人……化作灰我也认得……哼……”
“你真的认得么?”余衡天忽笑道,“可惜你也没这个机会看到她了……”
“你……?”男子终于察觉不对,声音瞬间冷却,“这里都是我的人,你敢……?”
“别这样看着我,我不为你那无聊的位置,自是不怕死的。”余衡天把玩着手中的匕首,脸上仍然是那种畏缩的神色,却有股诡异的味道,“你也无需叫喊,所有的人都已经撤走了。”
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张畏缩平凡的脸,捂着自己的肚腹。想叫,却无力。
“悦总是不甘的,怪你们死得太过简单了……我当然知道。只是,她不知道,我给她的匕首,可以教人灰飞烟灭……这是我的心愿,也是她的心愿。”
“你……你……究竟……?你是谁……?”那男子眼睛恐惧地暴张,双手无法控制地抓着肚腹间的伤口,疼痛与恐惧与绝望笼罩着他。
“赵达光,可要我告诉你我是谁?”
欣赏地看着原本意气风发的男子,变成现在有如斗败的公鸡,余衡天嘴角弯成诡异的弧度,“我刚刚杀死了我的亲姐姐,与我一卵双生的姐姐。你说,我是谁?”
看着赵达光暴张的眼睛,余衡天再道:“我姐姐叫宁悦,我叫宁乐,母亲叫宁玛姬。你说,我是谁?”
“……玛……姬…你们是我的…………报应吗?玛姬……这是报应吗……”
“那时母亲去世,死前让我们去找你,想你也念一点亲情。只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竟是如此结果……赵达光,你一生作孽太多,这就是报应……”
“我……不知道啊……这,真是报应……报应……”
“不过不要紧,死了,现在所有人都死了,灰飞烟灭。连记忆一起,灰、飞、烟、灭……”
看着赵达光渐渐无神的双眸,宁乐把匕首插进自己的腹间。
“所有人,灰飞烟灭……所有人……”
片刻,抽出手中的匕首,宁乐唤道:“芣儿,我知道你在。”
我静静地现身,看着那中年男子身上涌出的鲜红。
“芣儿,悦用双子间的感应来订约……她感受不到我,我却知道她的一切……她不知道我没死,我整容化身为别人;但我却知道她与魔定下的约……你是魔的使者,可否告诉他……悦没有完成她的愿望,不算交易成功呢?芣儿,取我的灵魂代替,可以么……”
“不可以。”
“……芣儿!?”
“你和悦本来是双子,是一个灵魂的两分。待你们都死去,魂魄便会汇聚在一起。”
从来就无所谓谁的约定,谁的愿望,谁完成了,你们便是一个灵魂。
即使你没有用悦的匕首杀死她,她也不可能从此步入轮回,忘掉一切,重生为人。
宁乐,机关算尽,但你也不过是个人。
“悦……我本以为……我本以为……”
失神地唤着,忽然看着眼前的我,喊道:“……悦,你是来接我么?”
紧紧地抱着我,那温热的气息,如火般炽烫着我的身体。
拥抱她那仅存的一点温热,很快地冰凉。
夜凉如水。
寂寞,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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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魔。
他问,芣儿,你就不怕她也要杀你么?
悦说过让她照看我。
他笑,宁悦是博得你好感了吗?芣儿,你可怪我,可恨我?
我也笑,没有情,何来恨?
也不过是工作。
芣儿,你还是无血无泪无爱无恨的芣儿。
没有绝望,也没有希望。
就这样,直到灭亡。
我的无情,只为无奈。
而无奈,只为早已看透的结局。
无奈。
+++++++++++双子已完+++++++++++++
焦急ing……偶刚才贴了个粗糙版的,不知有米有人看见了……那个,羞于见人啊,很多细节都没交代清楚就贴了……结果修改完了以后网络突然有问题……更新不了……5555……双子啊,你的命途如此坎坷……
这篇双子也拖了够久了吧……哈,哈哈(傻笑掩饰心虚……),说真的,偶对它还蛮没信心的,不知道写得好不好。其实情节一早就已经想好了,只是表达起来老是觉得别扭……所以偶米信心哦,前两篇都是信手拈来啊……怎么双子折腾了我那么久呢(双胞胎总是比较难生的……),好了,有空再修改一下手手脚脚就彻底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