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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疤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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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头:“那你搞错了,很遗憾我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角色,为了赌钱可以出老千,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可以跟陌生人攀亲带故,我没想你想的那么高尚。”
他笑道:“这并不矛盾,小角色在关键的时候可以派上大用场,只是时间未到而已,时间可以证明一切。”
时间可以证明一切,但也可以忘了一切。
这句话我没有说出来告诉他,只是默默留在了心底。
指尖的温热让我恍若隔世,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回过神来——刚才我真的跟楚雍发生了关系。
我们俩个,在船上,河中央,做那种事。
望着幽然的河面,我道:“如果我死了,或者把今天发生的事遗忘了,你会伤心吗?”
他低下头用那双小眼睛看着我,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道:“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现在看他也不觉得多丑了,真是神奇。
我闭上眼,轻轻地凑上前,将自己的唇印在他的唇上,只蜻蜓点水。
在接吻这种事情上,我总是不擅长。
很快楚雍就占领了上风,他变被动为主动,打开唇齿与我的舌纠缠在一起。枉我自以为非美人不看,非美人不碰,可平生却第一次如此忘情地吻一个人,一个跟我性别相同的人,一个男人,一个如此丑陋的男人。
我的手穿越他的腋下勾住他的脊背,那细腻的肌肤,突出的蝴蝶骨,纤细而美好,抚摸着楚雍的脊背,与他动情地拥吻着……
忽然间,蹙眉,屏息。手指间探索到了一个微小的伤疤,一块小小的,圆圆的,什么利刃扎过之后愈合留下的孔洞大小疤痕。
“这是什么?”
我摸着蝴蝶骨上那突兀的一片。
他将我脑袋掰正继续接吻,似乎并不打算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一丝异样感在心中滑过。
楚雍总是这样,在讲到关键时候就默不作声。
我很不喜欢。
于是打算拿出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以前这里受过伤吗?”
他仍低头继续在我颈项间流连,吻了片刻,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只轻哼了一声:“嗯。”
这个伤是我所不知道的,大概率是在我认识他以前就有了。
“你以前也和人打架么?”
“不打。”
“为什么?”
“你说,作为一个人会和一群蚂蚁较劲么?”他的这番话别有一番孤傲。
原来如此,他武功比步施施都高,这么高的武功恐怕天下难逢敌手,也难怪没人跟他打架。
“那怎么会被人弄伤呢……?”
他沉默了片刻,对我道:“有时候,被弄伤的原因不一定需要对方有很高的武功,只需要对他不设防。”
一句话击中我的内心,糊得外焦里嫩。这家伙如果对我说这句话,我一定以为他是个天生的情种。
幸好不是对我说的。
有些心猿意马,望着他的小腹扯犊子:“大哥,你身材这么好,居然也有小肚腩。”
他道:“最近体重的确增长有些快,但是胃口却比以前差了。”
听他这么说,没由来的有些感伤:“我走了以后,你会从曾经的伤痛中走出来的,对吧……”
“嗯,已经走出来了。”
“这么说我也有一份功劳?”我心里有些激动。能够助人还是很高兴的。
他点点头:“嗯,有你一份功劳。”
我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那就好,那就好。”
那样,我走的也安心一些……
他的声音忽然再度响起,似乎带着一丝扼腕:“苏书,我还是喜欢以前那个洒脱的你,除了你自己的事,天塌下来也不管。人,其实还是自私一点活得更好,不是么?”
一个大男人,听到这话竟然有些心痛。
“如果我自私地留在这里,看似可以得到所谓的幸福,可是如此自私的我也不值得被你喜欢了。”
所以,这好像是个无解的命题。
他把头搁在我的颈项间,久久默不作声。
后来我们在乌篷船上睡到天光,这一夜是从未有过的惊心动魄。
可当下这一刻,除了自己心里的感情,其他的什么都不愿意去顾忌,就是这样任性。
也许我们都太放肆了,放肆到待情欲消散后就意识到做过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天边泛起鱼肚白,在鸟鸣和一阵潺潺流水声中被冻醒,身上赫然多了一件白色的袍子,是楚雍的。而他的人,却早已消失不见。
乌篷船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叹息。
也许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应该知道这样的结果,明明是我拒绝了他,可先感到难过的还是我。
不过如果昨天晚上是我此生再见他的最后一次,那留下这风流的一夜也不错。
手里拽着他留下的白色衣服,把到鼻尖上,还残留着那令我心跳的味道,可那味道的主人却已不再。
“我们之间,须来时来,须走时走,不问去留,只问所求。”楚雍的话还清晰地犹在耳边。
情即是痛,痛即是情,要想心不痛,或许我应该慧剑斩情丝。
了解一段心中埋下的种子,我继续逆水行舟返回了雍容繁华的明月城。明月城,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取自卓文君《白头吟》。
其实,《白头吟》除了卓文君的一首,还有另一首。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
洛阳女儿惜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
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
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半死白头翁。
此翁白头真可怜,伊昔红颜美少年。
公子王孙芳树下,清歌妙舞落花前。
光禄池台文锦绣,将军楼阁画神仙。
一朝卧病无相识,三春行乐在谁边?
宛转蛾眉能几时?须臾鹤发乱如丝。
但看古来歌舞地,唯有黄昏鸟雀悲。
别人是醉里挑灯看剑,而我是醉里挑灯看诗!
酒过三旬,窗外月色正浓,三千里云和雾像一抹解不散的谜团,飘在无垠的天空之上。而银黄的月色透过重重迷雾,照临人间。宛若圣光一般洒在我的桌面上。
将那几句诗的油墨照得格外透亮。
“君子媚……”把盏在窗棂边,摇晃着手中一盅酒壶,品着这三个字的酒名。
到底云何原因过去我会取这三个字来命名此酒呢?
君子,媚。
按照我的取名习惯,这必定是两种品质,而偏偏又将两种截然不同的美好品质杂糅到了一起。
此时已经醉了,虽然还有一丁点意识,可不足支撑所有的行为。除了口里念叨的无意义的话语,其他全是酒疯子的行为。
地上扔了满满一层淡黄色的宣纸,每一张上没写几个字就被一通乱涂乱画,然后舍弃不用。渐渐地一晚上下来已经扔了上百张了。还好楼玉箫这里物资充盈,笔墨管饱,而且他也大方,不找我收钱。
但是信石看不下去了,手里拿走过来一只竹笛,一脸黑如锅底地向我走过来:“真不知道阁主那么完美的人,怎么偏喜欢你这个废物,除了浪费钱,有何益处?”
我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充分发挥我的无赖精神:“就因为他钱太多,所以请我来浪费。就因为他完美,所以请我来做他的污点,你满意了吧?”
“你!”信石被我堵得哑口无言。
一股胜利的喜悦冲上大脑。
转眼看见门外走进来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两名绝色女人。是一袭雪白衣裳的身躯,后面跟着两个女婢,手里端着盘子,盘子上盛着美味珍馐。
“好了,你们两个冤家,不要见面就红眼。信石,你该把阁主的吩咐记在心里,桓公子始终是阁主的男人,你要有礼貌些。”
听到神曲的话,差点胃里翻江倒海,她差点没脱口而出“阁主的男宠”。
一道道美馔佳肴被摆盘上桌,眼前是琳琅满目的糕点,夜宵,但不似那些大鱼大肉,只是精致些的普通糕点。
“阁主说,你爱吃这个,特地吩咐厨房多做了一点。”神曲指着众多佳肴中的一排说。
我一看:桂花糕,糖酿淮南橘,阳春白雪肉沫面,奶酪酥,还有一碟糖蒜瓣。
楼玉箫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不过他既然送来给我吃,那我就不客气了。
吧唧吧唧,吃的正欢,抬头一看,神曲和信石两个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
我一愣,手里的桂花糕差点掉地上:“干嘛看着我?难道这里面有毒?!”
信石满脸黑线:“自恋,我们杀人从来不用毒。”
神曲叹了口气:“没什么,阁主让你吃完饭,沐浴更衣,然后去找他。”
沐浴更衣……
我眼睛一闭,咬牙道:“我知道了!”
就知道那个变态的家伙一天到晚就想这档子事。
月色下,是泼墨一般浓郁的黑暗,我行走在幽静小路上,周围全是婆娑斑驳的扶疏木影,立冬时节万物萧条,冷冷清清。唯独城门上的大红灯笼如火一样燃烧着。
在两名绝世女婢的梳妆打扮下,我换下了去酆都城穿的那些‘破衣烂衫’,又送上来一叠整齐灵巧的华服。
通身是鹅黄色的,领口一条白色绫带,上面依稀勾勒着似桃花瓣样的花纹,袖口处依然如故,下裳是分层的裙裾式模样,每一层都有精美的绣花,但总体而言还是素雅,毕竟婢女告诉我这一件是‘寝衣’。
穿上昳丽的华服,又到了‘侍寝’的时候。
看着妆奁中梳洗完毕的自己,随意束起的黑发凌乱地垂在胸口,一瓣水红色的桃花唇,还有丹凤眼,活像个娘娘腔。
我还是黑风岭里那个苏书吗?
不,我已经成了桓英。
这就是贵族的打扮,贵族的生活,贵族的繁文缛节。
两名绝色婢女把我送到楼玉箫休息的房间内,打开门的瞬间,他背对着我。
房间里俨然有一种明显的药草味 ,他桌面前的檀香炉里飘着袅袅白烟,整个房间里宛若仙境。
“你生病了?”
见到楼玉箫的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我不禁纳闷。
“你来了。”他转过来,那张美得令我窒息的脸上有一丝从苍白,宛若星辰的眼睛弯起来,笑道:“这几天的旅途可还算愉快?”
然后他一口气喝下那碗黑乎乎的东西,把碗打碎,扔了。
真是浪费,我由衷地觉得。
我脸一黑:“你有没有派人监视我?”
楼玉箫脸上尽是愕然:“为何如此问?”
我道:“那你怎么知道……算了……”
抿了抿唇,还是作罢。
楼玉箫莞尔一笑:“你想说那些夜宵么?”
我点点头。
他柔声道:“桓英,我从九岁就认识你了,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我一愣,或许是错觉,总感觉今天楼玉箫异常温和,连神态和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过来。”
回过神,看见楼玉箫向我招了招手。
感觉身体忽然僵硬了,站在原地一步都迈不动。
“桓英,你在害怕什么,过来呀?”他又向我招了招手,声音温柔地像水一样。
感觉自己骨头都酥了。
形如僵尸一般靠近楼玉箫,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他把我圈在怀里,让我坐在他的腿上。
“我我、我今天身体不适,能不能……”事到临头开始打退堂鼓。
楼玉箫笑了笑:“我也不适,今天我们不做,找你来只想聊聊天……”
心里仿佛跳漏了一拍,跟这种人在一起盖棉被纯聊天?不现实。
可楼玉箫似乎真的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真的把我拉到他的床上跟他聊起天来。
他搂着我,把那张妖媚的脸匍匐在我的肩膀上,幽幽地说话,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似的:“桓英,你能够留在我身边我很高兴,只想时刻抱着你便好,其他我无所求。”
说的比唱的好听!
可是我也发现了一丝异样,抖着声音问:“大哥,你今天这么反常,是不是生病了?”
把手放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咦,没发烧啊!
楼玉箫把我的手从他额头上拿下来,顺势握在手心里。我的心再一次被人狠狠攒了一下。
“我没病,我最大的病就是喜欢你。”
“大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肉麻?”
“好,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说了。”
“这么乖?”
“嗯。”
乖乖的楼玉箫看起来也很不错嘛。刘海长到挡住他那星辰般的眼睛,看不清神色,可是他趴在我胸口上的样子软的像一滩浆糊。虽然气色不佳,可看起来心情格外好,很难得想象外面叱咤风云的楼玉箫还有这样乖的一面。
搁在我胸脯上的脑袋开口讲话了,似邀功一般:“你走后这十几天里我都没有再杀人了。”
我也跟着喜悦起来,一本正经地勉励道:“很好,再接再厉,戒杀的同时把色也一起戒掉就好了。”
他把手放在我的小肚子上揉起来:“戒色比戒杀要难一万倍。”
我挑眉:“有这么难?!”
他抬眸笑道:“对别人很容易,对你很难。”
汗,他今天怎么总是这么肉麻。一定是吃错药了,肯定是那黑乎乎的药让他脑袋变傻了。
“睡觉睡觉,不跟你鬼扯了!”我把身一翻,把他隔绝在视线以外。
话音刚落,那床帏上的金钩被一只白皙的玉手放下,一片漆黑将我们笼罩。
我闭眼,努力睡觉,努力忽略掉那只在我身上乱摸的咸猪手。
摸摸摸,摸到我的胸口。我忍!
摸摸摸,摸到我的肚脐。再忍!
摸摸摸,摸到我的小弟弟。靠,是可忍孰不可忍!
“喂,忍不了啊,你这样我怎么睡觉啊,不是讲好今天晚上不做吗?”我忍无可忍地翻过身。
却与那张漂亮得窒息的脸蛋四目相对,愕然。
近到彼此的喘息都听得见。
“其实是我忍得更辛苦一点。”他幽幽地开口,语气比我还委屈。
“那你干嘛把我找过来暖床啊!”
他静默片刻,叹息一声,丢出一句让我吐血的话:“抱着你睡得香。”
“靠,我不是抱枕!”
我一把推开他,他的衣服在我用力的推搡中被扯开,本来就是薄如蝉翼的丝质材料,差点被我给弄破了。
那温热的胸口就在我的手心上,搞得我又脸红心跳。
突然,我的指腹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反复仔细摸一摸,好像是一条疤。
“你这里是怎么搞得?”手指摸着那条骇人的凸起,有点手抖。
然后我的手腕倏而被楼玉箫抓住,被他从身上扯下来。
刚才的一腔温柔也瞬间转化为一盆凉水,冷冷地道:“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