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之悠闲人生》沈兮和

9、包子

　　中午时分，庄素兮同谢行云一起下了山，两人在羊肠小径的起点分道扬镳。庄素兮拒绝了谢行云帮她提回家的建议，自己接过背篓，笑呵呵地说道：“妈晚上要蒸包子，等好了以后，我给你和谢爷爷端过来几个尝尝鲜。”
　　谢行云毕竟刚在山上救了庄素兮，若是没有他，别说能否得到这一捧木耳了，就是庄素兮的小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礼尚往来，庄素兮欠了谢行云这么大一份人情，总不好一点表示都没有。
　　两家经常互送吃食、蔬菜，这在乡下都是司空见惯了的事，谢行云也没跟她多客气，点头应下了。
　　到了晚上七点左右，庄素兮果然用粗瓷碗端了几个菜包子过来。两鬓斑白，身形消瘦的谢念军正佝偻着背，认认真真地捡豆子，见了庄素兮就忍不住笑：“兮丫头来啦！是不是你妈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庄素兮好笑道：“谢爷爷，你鼻子也太尖了吧？”
　　谢念军去洗了手，回来时拿了两枚白水煮蛋，将包子捣腾到自家碗里，又把鸡蛋给放进庄素兮手中空碗，笑眯眯地说道：“你跟福子一人一个。”
　　庄素兮怪不好意思的：“谢爷爷，这是你给谢行云同志准备的干粮吧？他还要留在火车上吃呢，我家里有。”
　　“别管他，那小子人高马大的，饿不着。”谢念军捡起一个热腾腾的包子，嘘着气咬了一口，“香，真香。”
　　吃了小半个后，谢念军压低声音孩子气地说道：“这包子合我胃口，待会爷爷都吃了，一个都不给臭小子留，你帮爷爷保密啊，咱们瞒着他。”
　　人都说老小孩，年纪衰迈的老人，其实也同懵懂幼子一般，有自己的小脾气小任性，他们倒并不是需要多少奢华的物质享受，只是渴望儿孙们暂时停下手里的工作，到跟前来哄一哄，劝一劝，享受一下天伦之乐罢了。
　　更何况，谢念军跟谢行云聚少离多，短短几天的探亲假过后，谢行云就又要踏上征程，回归大部队了。这时候，谢念军心中自然是伤感不舍的，但乡下人都含蓄内敛，吵架骂街那是不怕的，跟亲近之人说点贴心话，表达一下关怀和爱意，却是断断张不开嘴的，还有那不善言辞的，即便面对面同一张餐桌前坐着，一年到头也只是说些场面话。
　　庄素兮很懂谢念军的心，便陪他说笑，排遣离愁别绪，故作苦恼为难地说道：“谢爷爷，这个恐怕不行，因为这包子里面的木耳，就是谢行云同志帮我摘的。”
　　谢念军捶胸顿足，直叹可惜，一会儿又说谢行云太狡猾，断了他的粮草，堵了后路，自己想贪嘴都不行。
　　“爷爷。”谢行云打包好行李，快步走出来，又是无奈，又是纵容地对谢念军道：“您刚才说的话，我可都听到了。”
　　谢念军诧异地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呢，爷爷说话声音很小啊……”
　　谢行云丝毫不给他留情面，无情揭穿道：“自从前些年，你耳朵变聋了以后，说话时就经常大嗓门，隔着半个村子，都能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你这个臭小子！”谢念军尴尬地咳了咳，又对庄素兮道：“招人恨不？”
　　庄素兮狠狠点头，颇有赞同感地说道：“招！”
　　谢行云瞥了巧笑倩兮的庄素兮一眼，把盛放着包子的碗拿走，折返后，认认真真地同谢念军道：“包子份量不小，爷爷一顿只能吃一个，否则又该不消化了。”
　　谢念军气得瞪眼睛道：“你小子还管到我头上来了？”
　　谢行云道：“你忘了镇上的医生怎么说了？再不听话，我只能把你送去住院，再雇一个人看顾你了。”
　　“别别别！”谢念军一下子就怂了，心有余悸地吐槽道：“药丸子太苦了，医院里的味道也怪怪的，你还要让人看着我，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做。天天跟个废人一样，不是躺着就是坐着。要我看，那压根就不是治病，活脱脱是坐监！”
　　谢行云在军队里面，每月可以领到一定数额的津贴，之前他担心谢念军一个人在家，曾提议出钱找个人帮忙做家务，结果被谢念军否决了。
　　后来有一次，谢念军犯病，被听到动静的邻居给合力送到医院。谢行云匆匆回来看了一眼，紧接着就要去执行任务，这是舍小家为大家，无私奉献的时候，谁也不会多说什么，包括还躺在病床上的谢念军在内，所有人都举双手支持谢行云的做法。
　　谢行云到底还是不放心，就请了个护工，帮着照顾个三五天，谁知道不到两天，谢念军就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说啥都不愿意在医院住了。
　　那护工也是个实在人，拦着谢念军说：“老哥哥，你大孙子给的是五天的钱，你得让我把活继续干完啊。”
　　谢念军浑身一哆嗦道：“大妹子，你可饶了我吧，再不动弹动弹，我这把老骨头，就真交代在这儿了。”
　　从那以后，谢念军就对医生、医院、护工之流十分排斥，只要搬出这三座大山来，保管把闹情绪的谢念军镇得服服帖帖。
　　虽说谢念军满口答应了下来，但是鉴于他之前劣迹斑斑，前科太多，谢行云并未掉以轻心，严肃地说道：“谢念军同志！这是组织上给予你的考验，请务必完成任务！”
　　谢念军年轻时也当过兵，对这一套辞令有很深的感情，那些关于正直信念、纪律严明的认知，早已经根深蒂固，刻入骨髓。
　　谢行云一来这一招，谢念军即便确实想着要麻痹敌人意志，坚持长期打游|击|战，暂时战略性撤退，过后再图谋发展，这会也只能统统抛弃，挺直了腰板应声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谢行云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庄素兮笑得直打跌，她前世怎么不知道，谢行云这块榆木疙瘩，竟然还有如此可爱有趣的一面？
　　“素兮，等一等。”庄素兮端着碗回家，刚走出谢家的院门，就被谢行云给叫住了。
　　他迈开长腿，三两步追上来，站到庄素兮面前时，却成了哑巴一般，一言不发地只管盯着庄素兮瞧。
　　又是这种眼神，跟饿极了的野狼一样，碧幽幽的散着寒光，让人感觉他随时都会扑过来，咬断自己的喉咙。
　　这样的目光，对于以前那个少不更事的庄素兮，简直是噩梦般的存在，她摆脱不了，又百思不得其解，想不明白谢行云为何总是“恨恨”地望向自己。
　　思来想去，最后只能归结于，谢行云是真的铁了心不认自己这个便宜妹妹，连看一眼都觉得烦那种。
　　咳咳，现在想来，庄素兮也觉得好笑。她估摸着，自己怕是想多了，甭管谢行云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他绝对不是忘恩负义，不念旧情之人。谢行云之所以一意孤行，单方面断了跟自己的兄妹情，跟二哥的兄弟情，或许是有旁的考量吧。
　　虽然现在还不知具体是为什么，但庄素兮卧薪尝胆那么多年，心胸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可比，自有容人之量。
　　大概这世间，无论是父母、兄弟、姊妹，亦或是同学、朋友、同事，都是需要缘法的。能在人生的某一段时间里相依相伴，真真切切地彼此牵挂，就已经是上天莫大的恩赐了。聚散本是常事，书上不是说“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吗？既然如此，又何必在缘分尽了的时候，苦苦纠缠，反而耗尽了双方心中最后一点美好印象。
　　做不成至亲兄妹，还可以做普通朋友嘛，总比相逢陌路强。
　　想通了这一点，庄素兮再看谢行云，似乎也没有以前那么碍眼了，其实仔细分辨起来，他本来就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于世不容的错事。据说，上辈子谢行云发达之后，还曾不计名利地捐钱捐物，帮助村子里兴建学校、修整道路，后来又陆陆续续地盖了图书馆、实验室、养老院……
　　那些年里，附近几个村子都得到谢行云提携，蒙受他的恩泽，一个个混得风生水起，小日子红红火火，完全不比城里人差。
　　别说是整个丰田县，就是隔壁县里的人也感念谢行云大恩大德，那些外出务工的人回来过年时都说，在外面提一句出生地，无需多说，就有人翘起大拇指赞叹道：“那可是个好地方！大企业家谢行云好像就是在那儿长大的！”
　　念及这小子以后做的那么些好事，庄素兮就是有再大的气也生不起来，她仰头问道：“谢行云同志，你有什么事吗？”
　　谢行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半天才找到一个切入点，“我都已经二十多了，爷爷说，该娶媳妇儿了，你……”后面的话却实在难以启齿。
　　庄素兮浑不在意：“帮你打听打听是吧？嗨，多大点事啊，值得你磕磕巴巴的，你放心，我回去就跟我妈说，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说完，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独留谢行云一个人呆呆站在原地，满脸都是挫败。

---

作者有话要说：　　情商低是要吃大亏的，作者对这一点深有体会，经验满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