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星之守陵人》戚小妖

33、悉兰皇

　　凌月闭着眼，浑身轻飘飘地在黑暗中游荡，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却可以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失去了芒雅公主的生命气息，她的身体状态迅速崩溃，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想，自己的尸体会不会在皇陵长年累月的落灰，却一直保持着死前的狼狈样子，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都是那个样子。

　　突然，凌月感受到像是被什么拽了一把，紧接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猛地出现一团光，这光芒不耀眼，而且隐约有些熟悉……她还在愣神的时候，躯体已经不受控制地飘向那光团，进而穿透过去。

　　凌月下意识地闭上眼。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似曾相识的嗓音——

　　【凌月……吾之女。】

　　凌月猛地张开双眼，有些发愣——映入她眼帘的，是一片几乎算得上废墟的地方。可是这片废墟，却没有透露出一丝一毫的灰败，反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巍峨强势。

　　因为中央那位的存在。

　　凌月漂浮在半空，仰望着那浑身散发耀眼白光的存在，那似曾相识的英俊面容，慢慢跟遥远记忆对上号，她张开嘴巴，墨绿眼眸透着诧异。

　　他是——

　　沉默良久，两个字缓缓从少女嘴里吐出：“父……皇……”

　　出现在她眼前的，赫然是她和玄月的亲生父亲，古悉兰王国最后一位、也是最强大的统治者，集齐八种元素淬炼成神躯，将卡伦卡亚封印在黑洞中万年之久的悉兰皇！

　　古悉兰、父皇、公主殿下……这样的生活远在万年之前！！

　　这么说……她的魂魄回到了父皇刚刚成神的时候？

　　悉兰皇雪白的瞳孔淡漠地俯视着少女，后者面容虽然陌生，可是那种血脉感应是不会出错的，眼前这位十几岁的花季少女，正是他曾经最宠爱的女儿小凌月。

　　成神后，他的情感被稀释得几乎不存在了，可是，在感受到后代出事的那一霎那，他还是忍不住将那抹血脉相连的灵魂带了回来。

　　“作为吾的女儿，你不应该这么弱。为什么会死亡？”悉兰皇冷冷的开口，语调带着久居上位者的高高在上。

　　凌月愣了良久，眉眼带着伤感，缓缓说道：“父皇，您知道我是从哪里被您带回来的吗？”

　　悉兰皇淡声道：“吾不知。”

　　“仔细算来，我所生活的年代，距离您封印卡伦卡亚已经近万年了。”凌月苦笑着，“在我的年代，地球快被复仇者摧毁了……卡伦卡亚从黑洞中复苏，万年前的悲剧再次上演……被您特意挑选出来的十三个小孩，死的死，伤的伤……”

　　一听到【卡伦卡亚】这个名字，悉兰皇眼眸闪过一丝暗光，他居高临下地望进少女的瞳孔深处，漠然道：“后世发生了什么，你且一一道来。”

　　凌月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们被您冰封在冰棺中，沉睡了九千年，后来，一支探险队意外进入遗迹中，将我们带出遗迹想要做研究，却没想到还没唤醒我们，就先惹祸上身了——古悉兰遗迹中，居然潜藏着卡伦卡亚的恶灵，他便是当时统领大军攻打地球的元首，恶名远扬的缪尔五世！”

　　“缪尔五世？！”悉兰皇神情有些惊讶，他对这个名字自然不会陌生，因为就是这个人，让战无不胜的他首次品尝到挫败的滋味，同时，也是促使他立志收集八种元素异能蜕变成神躯的重要原因。

　　他确实没有想到，本该尘归尘、土归土的缪尔五世居然有能力潜入封印起来的遗迹，蠢蠢欲动。

　　凌月接着说道：“缪尔五世附身在那支探险队一名叫做K的科学家身上，当夜就带着包括我和玄月哥哥在内的十三座冰棺离奇失踪。当时，在遗迹中，还藏着第十四座冰棺，里面躺着的小孩，是悉兰医官采集缪尔五世的血液研制出来的恶魔之子，他被这支探险队带走扶养长大了。”

　　“恶魔之子……没错，当时医官们为了威胁缪尔五世，确实制造出一个流有其血液的小孩。”悉兰皇也想起这件事了，“可惜……所谓的恶魔之子，也无法对真正的恶魔造成任何情感威胁。”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这支探险队中有不少人意外开发了异能——他们的身手原本就很厉害，再加上异能的加持，在当时世界几乎没有敌手——这建立在没有遇到我们的前提上。”凌月说道，“后来，这支探险队创建了一个叫VV学院的侦探学校，致力于维护世界和平。”

　　悉兰皇挑眉，口吻带着讥讽：“和平？和平可不是那么好守护的……”

　　“是呀，可是如果不去做，又怎么会知道它的艰辛呢？”凌月摇头一笑，像是想到什么，眉眼柔和了下来，“缪尔五世不知道通过什么办法，积累了大量财物，在荒凉沙漠中建立起基地，把我们唤醒了……一月，二月，三月，四月，五月，六月，七月，八月，九月，十月，沧月，玄月和我……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什么，我们几个的名字很相似，从实力和年龄排名也是这个顺序。”

　　提到令自己骄傲的长子，悉兰皇眼底多了一抹情绪。

　　“我们一起长大，一起训练，一起做任务……当时我们都不知道K的真面目，一直听从他的命令行事，以【黑月铁骑】的称呼在世界打响名声。大家就像真正的兄弟姐妹哭闹，打闹，争闹，也一样的相亲相爱……啊，对了，玄月哥哥可是大家的大哥哥呢，他还是那么温柔贴心，当然，整起人来也是毫不留情的呢，十月那家伙从小就一直捉弄我，不过常常自己挖坑埋自己，还会被玄月哥哥忽悠去穿公主裙！那才叫一个身轻体柔易推倒的软萌萝莉～”

　　“其实十月很聪明的，脑子灵活实力又强，玄月哥哥不在的时候，他就是另一个大哥哥，把我们照顾得很好……当然，该傻的时候也确实很傻。”凌月垂下眼眸，柔声道，“那十年是我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对于其他人来说也是如此。如果，如果没有——可惜，没有如果。因为这一切都是假象，谎言总有被戳穿的一天。”

　　悉兰皇洗耳恭听，因为他知道，后面才是关键。

　　凌月皱起眉头，语速加快了些：“玄月哥哥一直是独自出任务的，有一次他奉命去取元素石，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获得了第八感——也就是更厉害的异能，那个异能叫做【预知未来】。玄月哥哥就是通过这个异能知道了K的真面目，以及未来地球的浩劫！最令他无法接受的是，作为灵魂体的缪尔五世附身在自己的身上，亲手将平日疼爱有加的兄弟姐妹杀死，黑月铁骑死伤殆尽！一个接一个，在他面前被【他】毁掉……为了改变这个悲惨的未来，玄月哥哥脱离了黑月铁骑，靠着【预知未来】的异能为未来的大战做准备，也为拯救兄弟姐妹的生命而背负无数骂名……他策反了我和九月姐姐，让我们事先知道缪尔五世的真面目，因为九月姐姐是未来拯救地球的关键！后来，为了拿掉缪尔五世放置在我们脑中、用来控制我们的精神栓，还不得不下令屠杀黑月铁骑……玄月哥哥算到会有一个复制了治愈异能的高手会复活大家，也会把大家送往安全的异世界，他便将计就计，给了兄弟姐妹们一个生还的机会！”

　　“那个高手，就是当初的恶魔之子。他在VV学院的各位老师教导下，很是优秀，虽然性格轻佻了些，但关键时候也是很可靠的。他叫齐潇洒，是个真正的英雄！在未来，缪尔五世已经从脱离了黑洞的卡伦卡亚唤醒七十二柱魔神，为了保护地球，齐潇洒不惜跟自己的族人站在对立面，为地球争取时间……”

　　悉兰皇听得这里，忍不住问道：“等一下——照你这么说，玄月他应该能够预见未来，又怎么会再次被缪尔五世附身？”

　　“……缪尔五世不是附身在玄月哥哥身上。玄月哥哥早有防备，那恶魔怎么可能得逞？”凌月微抿着嘴，深呼吸，缓缓说道，“缪尔五世附身在了同为古悉兰体质的十月身上，利用我、我们这些手足的性命，迫使十月屈服，进而开始他策划了近万年的计划……我的异能是防御类的，是一种不用我控制也会自动保护我的【盾牌】，它太过强大，以至于即使我不去操作，它也隐隐将我身旁的人罩在保护圈内，成为阻碍玄月哥哥窥视未来的阻碍……于是，我自愿离开地球，接受那遥远的呼唤，去到卡伦卡亚的皇陵守陵。”

　　悉兰皇皱起眉头：“即使你的母妃拥有纯正的卡伦卡亚皇族血脉，可你却不是，你只是一个混血，为何还能去到卡伦卡亚的皇陵？那个地方，可是极其排斥不纯净的血脉呀。”

　　“我也不清楚呢。不止是我，就连同为混血儿的沧月姐姐的命牌，也放置在皇陵密室中。”凌月微抿着嘴，这一点也是她所困惑已久的，不过，现在她已经不在意了。

　　悉兰皇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少女，他昔日最宠爱的女儿，突然说道：“看来，你是死在了卡伦卡亚的皇陵中……那个地方，并不能庇护你。”

　　凌月一愣，自嘲道：“如果我乖乖听话，皇陵自然能庇护我，长长久久，连死都是奢侈……可是，我放不下地球的兄弟姐妹，我放不下我的羁绊。我利用皇陵中的某样宝物，结合自己偶然得到的分/身异能，再次回到了地球，跟他们短暂团聚，即使每一次穿越都会损耗我十年寿命，我也不在乎！可是，可是我没想到……”

　　“你没想到的是，古悉兰与卡伦卡亚结合的混血儿，生命本就脆弱短暂，若非有奇迹，否则，将会夭折于最美好的年华。”悉兰皇似乎叹了口气，他的目光柔和了一些，“本就短暂的生命，却接连穿梭地球与卡伦卡亚，令那笼罩在皇陵的特殊磁场结界无法产生作用……”

　　“……原来，不管有没有这一出，我也是活不久的。”凌月垂下眼，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悉兰皇仰头望着不再有光明的天空，沉默了良久，突然说道：“七十二柱魔神……缪尔五世……看来现今的境况将会完全颠倒。或许，是我当时太过狠绝，才会导致后世遭受如此大的劫难……芒雅公主的死即使是无心，也总归是我悉兰子民造成的——复仇，名正言顺，理所当然。”

　　“如果我能冷静下来，不被好胜之心控制，或许，不会导致卡伦卡亚被封印在黑洞万年，更不会让悉兰王国近乎覆灭！那么后世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后世被毁灭，因为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我。”悉兰皇的身影缓缓落下，站在凌月面前，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凭空冒出一团光球。

　　那光球看着不大，却蕴含着惊天动地的能量，几种不同颜色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互相融合，互相排斥，极其诡异！当光球出现的那一刹那，周遭的空气噼啪作响，连空间都出现裂缝！

　　凌月瞪大眼，即便她是灵魂体，都能感到一阵强大的压迫，她惊疑道：“这是……”

　　“这是真神元力，其蕴含的能量绝非九千年后的八大元素可比！”悉兰皇说道，“我已经没办法去挽留我所犯下的罪孽了……凌月，你可愿意为了父亲去给这一切划上句号？”

　　凌月愣了一下，用力点头：“我愿意！”

　　“……你可知道接受真神元力所要付出的代价？”悉兰皇注视着眼前的黑发少女，涩声道，“以你现在的状态，即便是能够成神，这只不过是短短几分钟，而代价也是灰飞烟灭……而且，要想完全发挥出力量，最好要继承了光之元素的悉兰战士过来。”

　　“光之元素？”凌月皱眉，心想，这不是在说九月姐姐吗？她正是获得了光之元素的异能……不过，一听到继承真神元力的代价，凌月果断道，“不，九月姐姐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她不应该为了地球的浩劫而灰飞烟灭！我已经失去了生命，只有这道灵魂还能为了我亲爱的人而战斗，就让我去吧！这也是——作为女儿该做的，父皇……”

　　悉兰皇俯视着少女，眼底划过几分怀念：“……你很好，就像你的母妃一样坚强勇敢。不愧是我的女儿，悉兰王国的公主！来吧，凌月，你值得至高的荣誉！！”

　　悉兰皇将手中的真神元力伸到凌月面前，眉眼柔和了许多。

　　被杀戮冲昏了头脑的他终于冷静下来了，缓缓找回曾经的情感。

　　凌月深吸一口气，正想接过这真神元力的时候，却被一道娇喝阻止了——

　　“凌月，不要！我的命运不应该让你来替我付出代价！！”

　　一道纤细的身影骤然出现，一把抓住凌月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