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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美人与青年 ...

  •   这一大一小折腾了一天,也是累了。
      学校那些老师傍晚就来电话,商量着今天就先自由活动,养足了精神明天再聚一起看看去哪儿溜达。
      所以罗子君和都城易就在隔壁一家临河的小饭馆,要了几个小菜。河对岸的茶馆里传来咿咿呀呀的评弹声,两人就这么吹吹小风,听听免费的小曲儿,也挺惬意。
      罗老师难得要了点小酒,一点点喝着。
      他问小孩:“喜欢这儿么?”
      小孩点点头,露出一点俏皮的表情。
      鲜活的。

      老宅子以前的沐浴方式相当简陋,房里摆一个木桶,有佣人拿着瓢在一边伺候着。
      这么些年罗子君不在这儿常住,所以也一直没有重新改装过浴室,只加固过梁,刷过漆,基本结构还是延续原来的样子。
      晚上他就把那个老式的木桶拿出来,洗干净放满水,再撒上一点南方泡澡特有的香料,准备让小孩体会一下最原始的快乐。
      小孩背对罗老师,认认真真把T恤脱了摆在一边,然后是裤子,鞋子,最后缓缓爬进桶里浸没身体。少年的背影清瘦但形状优美,一对漂亮的蝴蝶骨随着他动作上下翻飞。
      屋里灯光昏暗柔美,衬着小孩的侧脸分外好看。
      罗子君靠在桌边上眯眯眼睛。
      少年人发育得太快了,他几乎觉得自己就要跟不上节奏。
      他百无聊赖地去翻抽屉里的东西,大部分是以前遗留下来的一些没用的纸笔,或者还有些他小时候藏在这儿的旧东西,几块香烟牌、几张没用完的贴纸、一叠古早时候买杂志送的明信片、自己没事儿干的时候乱涂乱画的草稿本,罗子君觉得好玩,每一样抓在手里都好像还能记得小时候他在这儿呆过的样子。
      他还翻出来一块色泽上乘保存完好的玉佩——精雕细琢的龙凤呈祥,一看就价值不菲,但神奇的是,关于它的记忆罗子君是一点都没有了。
      他只记得那时候,自己和大部分人已经格格不入,关于他特殊体质的流言四起,左邻右舍看见他畏惧,连自己家里人都不怎么愿意亲近他。这一方天地就是他为数不多觉得安心的庇护所,所以他偶尔得来的,别人送他的物件儿,都被他像秋收冬藏一样存在这里。
      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脑袋里飞驰而过,耳边的水声却忽然停了,罗老师偏头一看,浴桶里原本在玩水的小孩也正偏着头看他。
      都城易其实已经在边上观察他罗叔叔很久了。
      从他进罗叔叔的家开始,他其实见过很多面的罗子君,生活自理能力为零习惯又奇差无比的、戴上眼镜备课或者外出开研讨会时候老辣的、逗自己玩没羞没臊耍无赖的、还有自己被欺负时候震怒护犊子的,每一种他都喜欢每一种他都深深刻在心里。只有今天的罗叔叔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对着一桌子旧物件无比专注,还露出那种有点孩子气的,可爱的笑,眉眼都完成两道新月。
      小孩好奇,就想从罗子君身上窥得让他这么开心的秘密。所以他看向罗子君的时候没有说话,两人只隔着柔和晃动的灯光就这样默默对视着。
      嘟嘟的目光闪动,一时间竟然有些让罗子君产生了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他忽然觉得这一幕有股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夏夜、闷热的空气、昏黄的灯光、木桶、水花、沉默的对视,下一秒,好像对面那个小孩马上就会朝他弹一下水。
      又来了,都0202了,举国上下一片根正苗红的只有他还这么迷信。罗子君皱皱眉头在心里轻笑,马上否了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果然是月夜过于美好,好到让人都产生幻觉了。
      下一秒,都城易就缓缓抬起手,往罗老师脸上飞出一串水花。
      罗子君:……
      这一脸的水仿佛不是溅在他脸上,而是往他心湖里投了一颗石子,发出“噗通”的声音,带出一串涟漪无限扩散震荡。
      小孩突然笑得心无城府:“在玩什么?”
      在玩什么?这句话对现在的罗子君来说是有震慑效果的,因为大脑皮层的记忆影像告诉他,很久以前,有这么一个人,也坐这儿,笑着问过同样一句话。

      晚上两人就在这大床上入睡了,耳边还有不远处传来的流水声,催眠曲一样。
      罗老师把小朋友推在里侧,又捞在怀里圈住他。
      说实话这样的亲密姿势,他们在家也是少有的。罗老师对男孩的教育一直以独立自由为主,所以小孩从来是单独一间房,每天入睡了罗老师就离开。
      像今天这样看他慢慢睡着,也是件新鲜事儿。
      罗子君瞧着瞧着,自己也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就又开始做梦。
      这次的梦好像就在这栋大宅子,也是这样一个风清月朗的夏夜,屋内的灯光也一样昏黄。
      屋里有两个人,都看不真切脸。
      一个青年人泡在木桶里,长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好看的脖颈,还有一点点精瘦紧致的后背,润白的皮肤在灯光下闪耀着光泽。
      坐在他对面的年轻人长发披肩,一样松松扎在脑后,他在桌前琢磨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神情专注心无旁骛。
      没人说话,屋里只有缕缕蒸腾的热气,还有静静的撩水声。
      半晌,沐浴的美人歪头盯着青年看了会儿,偷笑一下就拿水去弹他。青年被撒了一脑袋的水,有点懵,抬头过来的时候,美人问他一句:“在玩什么?”
      青年也笑了,起身绕到美人背后,慢慢舀了一瓢水,从美人的背后灌下,水流顺着脊背缓缓流淌,连同青年人的手掌一起。
      美人抬头,青年俯身同他亲吻,缱绻缠绵。两人亲得气息不稳,分开又依依不舍地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像一对交颈的鸳鸯。
      青年说:“我有样东西给你。”
      手一抖,手心里落下一块碧绿的璞玉,纹样看不清。青年把他缓缓戴在美人胸口,又一把把美人从水里打横抱起,往床上走去。
      青年宽阔的背脊挡住梦里的视线,只余留美人那双纤细的美腿晃啊晃的。美人轻轻靠在青年肩上,脚趾微微蜷起。
      有点像是高潮时的样子。
      镜头一转,又换到了有厢房的那个后院里,那棵枣树年年都准时开花结果。
      绿叶成荫的树下,青年人翘着二郎腿在看书,手边有一壶茶。美人□□着脚丫坐在树上,一边晃悠一边摘了枣去丢树下的青年。
      果子砸在青年人的肩上,他抬头看了一眼,无奈地说:“别摔了。”
      美人咧嘴:“摔了有你。”
      一边说,一边肆无忌惮地飞身往下坠。
      青年跳起来就稳稳把他接住,一股冲力让两人差点都滚到地上去。
      “胡闹。”他训斥。
      美人把脸埋在青年的肩窝里,闷笑出声。
      有蝉鸣声传来,和着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悦耳动听,像情人的吟唱。
      后来的琐碎场景也都在这大宅子里,有美人端了吃的唤青年一起用餐的,有两人在书房挑灯夜读的,也有正厅门口的石桌边,那个银杏树下,两人对坐弈棋的。
      似乎是秋风正起,院里落了一地的银杏叶子,金灿灿的煞是好看。青年拿了披肩给美人盖上,又捏捏他耳垂。
      他叫他:“小东西。”

      罗子君半夜惊醒,恍如隔世。他探探身边熟睡的都城易,伸手抚了他紧皱的眉头,又坐到床边,喝了口水,强按下心里的那股甜蜜和哀伤。
      是的,又甜蜜,又哀痛。
      他意识到,这个美人就是下午他梦见的那个,彼时他浑身是血,绝望而哀伤,但刚才梦里的那些岁月静好,却俨然又像是另外一副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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