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之六》幸哉

53、幕末时代（三）

　　那个戴着眼镜的新派人士阿雪后来听说是叫山南敬助，小姐妹们告诉阿雪，这个山南先生脾气很好，要求也简单，通常就是一个人喝完酒之后一语不发地回去。有时候他是和队员们一起来的，阿雪觉得他好像不太合群，不然一个人喝寡酒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风间千景也喝寡酒，不过他更像是讨厌和外人相处，享受一个人的时间。
　　他的随从是两个人，一个扎着马尾穿着紧身衣非常妖艳的男人，另一个是身材高大得像一堵墙一样的大汉。那个马尾男人叫不知火，那个大汉叫天雾，好几次碰头的时候都特意和她打个招呼。
　　通常是吹口哨，比个手势：“阿雪小姐请注意一下，少爷的脾气不是很好。”
　　“我真担心您这样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真的是……太轻浮了，不过这样说……真的好吗？你们的少爷就听到你们的坏话的。
　　不过她听出另一重意思，风间千景的身份并不是那么简单，从第一面起他的判断可以得出。

　　又过了几天，阿雪发现气氛忽然变了，身边的好几个小姑娘又惊又怕地跟她说晚上会有罗刹鬼的事情，但也没有人真正看见过，只是知道会有人失踪。

　　来了，这就是阿雪要等的东西。

　　“都是无稽之谈，怎么会有鬼怪呢？说不定是什么喝醉的浪人在杀人。”阿雪眯着眼睛，满含诚意地说：“我们可是有新选组的大人们，他们会保护我的。相信他们会查出真相吧。”

　　她摸摸小姑娘们的脑袋。其实距离上次无惨提到的现象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她猜测可能是因为风声过去了。不过无论那是什么东西，阿雪觉得不会比无惨更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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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暗沉，木屐敲打在地板上。

　　穿着朴素舒适的女人悠闲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角落，这里离最繁华的花街也要远不少，她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招客的女人。月光打得面皮雪白，双眼似乎有两盏明灯。

　　她走到角落里，手上拿着烟枪，弯下腰似乎要捡起什么东西，背上的包袱因此也鼓起来能够看见上面考究的打结。

　　这一低头不要紧，黑暗里一团事物冲了出来。

　　刀尖险些划破她的袖子。

　　是个高大的武士，不过已经不太像人了……人不人，鬼不鬼，赤红着双眼面目狰狞。这就是无惨说过的罗刹鬼，看起来的确挺唬人，但到底没有脱离人类的范畴。

　　他劈砍出几刀，仅仅只是擦过她的头发，她的身影就像蹁跹的蝴蝶轻盈地避开挥斩的刀锋。在间隙间，她抬起手腕，金属的烟杆巧妙地打在刀面上。

　　以点破面，啪的一声刀刃断成两截。

　　阿雪退开几步，以袖遮面，只露出两只眼睛盯住他：“妾身只是个普通的弱女子，你这样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的声音清软，就站在那罗刹鬼不远的地方。话音刚落，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高大的武士忽然软绵绵地倒下来，只用两只赤红的眼睛盯住她。

　　阿雪拨开他的头发，不认识，只是他身上的衣服她很熟悉，是新选组的队服。就是说……所谓的罗刹鬼根本就是和本地的武士组织有关系，还是积威已久的新选组。
　　——是不是很有趣呢？
　　自以为的保护者就和这些天滥杀无辜的恶魔是一体的。

　　好像有人过来了，阿雪也不蹲着，拖着队员的领子往黑暗处走去，那么大一个分量在她手里跟棉花似的。过来的是几个新选组队员，他们似乎一直在搜索什么，可能就是在寻找她手上的男人。

　　“不见了？明明是这个方向的。”

　　“继续找，一定要找到。”

　　一无所获，几个人继续往前走。

　　不过一会又有一小拨人过来，为首的蓝紫发青年一语不发地朝着这个方向回来，他皱起眉，似乎察觉到什么。

　　斋藤一觉得自己闻到了血腥味，因为罗刹鬼在逃出来之前就已经受了伤。这里能够藏人的显然也只有一个地方，他走过去，又停下。

　　因为已经有人走出来，女人梳着精致的发髻，仪态端庄，只是这个时候脸上带着一些无措。他认得出，这个是阿雪小姐，阿雪小姐的脾气是一顶一的好。

　　只是一个女人，为什么敢在黑夜里走路呢？

　　斋藤一没有放下心里的弦，目光锐利地从她的面庞扫视到下摆，确认她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才慢慢开口：“……阿雪小姐？”

　　阿雪看着他，似乎有点怕，声音低低的：“是……是斋藤君吗？”

　　“是的。”

　　她似乎终于松了口气，往前走几步，却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我……我真害怕，有个浪人在追我，我跑出来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走没走……嘶——”
　　她发出一声痛呼，并且完全站不起来了。
　　可能在逃跑的过程中摔伤了，斋藤一觉得那股血腥味更浓了，也许还伤得很重。

　　“你们继续搜查，我留在这里一下。”他让剩下的人先走了，不过不善言辞的他问起伤口的事情就太直白了：“是膝盖吗？”

　　阿雪点点头。

　　不过斋藤一不太相信，老实说他现在还对这个半夜出来的美丽女人报以最坏的猜测。他卷起了阿雪的裙摆，露出她的膝盖，这一下突兀的举动导致她一下子呆滞了。

　　确实受伤了，膝盖上流血了，也许是撞在锐角上导致的。

　　“失礼了。”他垂下眼睑，“只是任务习惯，不太会放过一切因素。”
　　阿雪洁白的脸上还有绯红，但不是高兴，而是窘迫，毕竟一个陌生男人卷起你的裙摆并不是一件好事情。她知道为什么他要支开那些人了，其实也是很细心的。

　　“可能刚刚跑的太快，我的腿摔在台阶上了。”阿雪开始转移话题，表现得十分腼腆，前提是没有看到她眼底的平静。

　　伤口触目惊心，因为皮肤苍白，更加让膝盖上的红色刺眼。索性阿雪的身体之一并不能迅速恢复。

　　在刚刚掀起衣料得时候，一部分皮肉就已经与布料粘连了，如果放下会很疼。当然这样的皮肉伤并不算严重，在他们这些武士看来，这仅仅只算是一次轻微的磕碰。

　　不过他还是说：“下一次有事的话，请不要随意出门了。现在的京都并不安全。”
　　阿雪点点头。
　　随后，斋藤一在身上找了一些纱布，给她简单处理之后，把她背回了她的住处，临走前还不忘特意提醒她不要沾水。

　　其实整个一套动作做下来都是硬邦邦的，不太能够让人感受到温柔的存在。他的性格正是如此，追求高效，沉默寡言，克制守礼。

　　这一次的相遇有惊无险。
　　在后半夜阿雪就把昏迷的罗刹鬼带了回来，找了根绳子把他捆在了密室里，以防止理智不清的他到处乱跑。她等了几个月，终于等到了这东西的出现。

　　理智不清的武士还想嘶吼，就被一团破布塞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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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雪又去找了小梅。
　　今天妓夫太郎也来了，他看见阿雪随即表现出他的尊敬和感激来，并说出这一次的来意：“我有些事情要告诉小梅，不过阿雪小姐的话也可以留下来。”

　　这段时间他变得更稳重了，长期以来像海绵一样不断吸纳能够了解的一切知识和规则，让他原本丑陋的外表看起来更加平和与儒雅了。

　　他是刚从外地赶来的，之前在和外地的地下势力做生意，刚好路过京都，也回来看看小梅和她的丈夫。

　　他先是叮嘱小梅要注意分寸，已经有人开始注意到她的作息了。而后转向阿雪，“其实我不说，阿雪小姐应该也能够感觉到，历史的转折点来了。”
　　阿雪知道，她之前甚至特地托人弄了一把小巧的手/枪把玩。
　　一点一滴都在发生变化，之前从历史到历史的变化是缓慢得，而现在开始跨越式增长，之前从战国流传下来的文化和制度已经不怎么顺应世界了。

　　“虽然不知道大人给您安排了什么任务，但是请注意安全。”妓夫太郎说，“过一段时间我想去欧洲看一看，我有一个洋人朋友邀请我去参观他的工厂。”

　　阿雪觉得他还挺潮流的，其实她也有点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很大，她不能总把目光局限在一小片区域。当然无惨大人那种老顽固就不要说了，他一点也不关心什么工业革命，他只想找到青色彼岸花。

　　“真好，你帮我带点那个叫奶酪的东西。”阿雪想了想，“我还想要口红，香水和英吉利的纺织布。”
　　妓夫太郎答应了，他又答应给小梅带一箱裙子。小梅迷上了那种漂亮的绣珍珠和丝绸的带裙撑的礼裙，她对于这些外物总是有种痴迷，她说这是因为小时候别人都笑她穿的破衣服，她就暗暗发誓要补回来。

　　“你是要变成马可波罗那样的人吗？”阿雪说。

　　妓夫太郎很坦然：“我想出去看一看，我跟童磨大人说欧洲的灯是不需要蜡烛和灯油的，他很好奇。”
　　童磨对什么都好奇，不过是三分热度。
　　阿雪最近读了很多书，是从欧洲翻译过来的版本，知识确实能够让她明白很多东西，就算是做鬼也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比如不能够穿越大海，但是轮船可以。

　　她发誓要做一个有文化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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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PS：①新选组解散是1869年，一次工业革命是十八世纪六十年代，第二次工业革命是十九世纪四十年代，所以这个时候已经进入了电气时代。
②第一只石膏体口红是在伊丽莎白时期就已经诞生来，所以这个时候的要求并不离谱。
③香水的起源就更早了。感谢在2020-04-29 21:49:40~2020-05-09 10:1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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