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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48 ...

  •   晚上的校园没有了白日的喧嚣,显出难得的寂静来。教学楼也在暮色中模糊了轮廓,仅剩下高三的两个自习室还亮着灯。
      教室里亮如白昼,坐满了人,却只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一片“沙沙”声。所有人都埋首在书本里,奋笔疾书或苦想冥思。
      开学两月有余,经过了几次考试,高三的气氛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弥散开来,充斥了每一天的每分每秒,渗透到每一个毛孔里。
      紧迫感就这么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个人心头。
      尤其当五班的俞晓晨突然出国以后,许多人开始意识到,明年的七月真的会是人生的一条分水岭,而每天坐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的人,未来真的会走上完全不同的路,并在各自的道路上越行越远。
      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是没有出国这个资本和机会的,那么高考毋庸置疑依旧是唯一的出路。而面对极低的大学录取率,面对那条窄窄的通向象牙塔的路,唯有埋头苦读才是他们仅剩的选择。

      周峰面前摊着一张英语试卷,可怎么都没办法沉下心去读题。他也想认真做卷子,可是背后的那道目光一直钉在他背上,让他无法忽略,如坐针毡。
      默默努力了半天,周峰终于认命地丢下笔,苦着脸回头,试探着问:“要不……我去和她把座位换回来?”
      虽然他真的很想继续跟夏依依坐同桌,真的不想换回自己本来的座位,但是林眠的这个座位简直是让人坐不下去啊。
      他坐了两个晚上,就这么被乔景行盯了两个晚上,让他这两晚效率全无,完全看不进去书。
      好吧,他认怂,他不换座位了。
      乔景行的目光原本是散的,只是盯着前方虚无的一点在发呆。此时听见周峰说话,他的目光才一点点聚焦回来落在周峰脸上。略微反应了一瞬,他摇头说不用。
      周峰“啧啧”两声,往前探了探身子,真诚地看着乔景行的眼睛:“大哥,那我能拜托您一件事不?”
      乔景行有点茫然地看着他:“啊?”
      “您能别一整晚一整晚地盯着我脊梁骨看不?我知道我背影很帅,但您这一看就是一晚上,看得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害羞!都没办法好好学习了。”
      一旁的宋玺没憋住,“噗”地笑出了声,默默对他竖了竖大拇指。
      周峰得意地扬了扬脸。
      夏依依反手拍拍他,头都没回:“别说话了,你的卷子还一点都没写呢。”
      周峰听话地转回了身,又凑向夏依依,继续感慨:“真是情字伤人啊。哎,你回头看看,后面那个就跟傻了一样。你到底知不知道啊?他们两到底是怎么了啊?”
      夏依依无奈地瞟他一眼:“做你的卷子吧。”

      这些动静林眠听了个清清楚楚。但她坐得笔直,背脊绷着,头都没敢偏一下。
      之前她提出要跟周峰换座位的时候,夏依依就跟她说过,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就算是躲到另一间自习室去,该面对的事情还是要面对。
      可林眠不想去面对。
      她说不出来。俞晓晨就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是让她无比介意又敌意十足的一个存在。可这介意更大程度地来自于她自己的平凡和普通,来自一种相形见绌的自卑,所以她无从讲起,她开不了口。
      沉默只是她最后的武器,用来捍卫脆弱的自尊和掩饰内心的在意。
      也许她确实表现得太不争气了,所以连她身边的人都替她急。用张晗的话说,就是“你一个正室怎么偷摸的跟个三一样!要是我的话,肯定当时就上去刷她脸了”……
      嗯,张晗是真急,听说这事后简直气得火冒三丈,当时就撸了袖子准备找俞晓晨的麻烦。可却突然想起她已经不来上学了,于是更加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气得一直骂,说俞晓晨心机深,人都要滚了还不忘最后祸害一下。
      而不只张晗一个人恨铁不成钢,连夏依依都对她说:“你心里明明不开心,为什么不表达出来,要一个人憋着?还有这个事情也不能全赖俞晓晨身上,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还是要和乔景行谈谈,不要自己在这乱猜,这样只会影响自己的心情。”
      林眠沉默良久,终还是说:“算了。”
      夏依依秀气的眉头颦起,定定看了她半晌:“你是在怕吗?你到底在怕什么?”眼见着林眠在听了这话后微微一僵,夏依依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把手按在林眠交握着的双手上,认真而和缓地道:“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我觉得感情不该是这样的,你这种自欺欺人的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
      “不用问他……我,我相信他和俞晓晨没什么。”就算有什么,她也不愿意知道,反正俞晓晨现在已经离开了。
      “那你为什么晚自习还要跟周峰换座位,为什么放学都不再跟他一起走呢?”
      林眠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内心一阵阵泛起酸涩,好似涩涩的青梅,又被盐密密地渍过,直淹的她就要落下泪来。
      她抱住了夏依依,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抱得很紧很紧。
      夏依依感受着那力道,一下一下轻抚着林眠的背。终还是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怜惜和心疼:“喜欢一个人不该是这么卑微的。你要自信起来,嗯?”

      林眠照例在晚自习下课的铃声一响起时就开始收拾书包,边收边提醒夏依依说:“等我。”
      这些天她都是这样,跟着大部队一起放学离开教室,拉着夏依依一起,为的就是避开乔景行。
      周峰一晚上依旧没什么效率,只写了不到半张英语卷,正郁闷的当口又听到林眠说话,于是想也不想便接话:“知道啦,不光她等你,我也会等你的。”说着还回头撩乔景行,“你还知道啊,自从你们俩吵架以后,现在我们每天晚上放学都是三人行。子不是说过吗,三人行必有我的老师,这话真没错!三个人里总有一个人是多余的,多余的那个就是老师,那么你觉得我们仨里面谁是老师……”
      林眠没想到周峰废话这么多,气得不行,正想让他闭嘴,却听到乔景行说出了她的名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周峰还在那废话:“嘿嘿,你也觉得是林眠多余是吧,我也觉得是她。她昨晚还说是我多余……”

      “林眠,我有话跟你说。”
      乔景行没有理会周峰,径自对林眠说。
      “不早了,我要赶快回家了。”林眠回应的声音极低,带着无力的反抗,同时求救地望向夏依依。
      “那我们边走边说。”乔景行已经把桌子收拾干净,单手拎着书包站在座位旁,目光和语气都带着无可反驳的坚定,看来今晚是必然不会再让她逃走了。
      夏依依如同没有看到林眠的眼神,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留下一句“好好谈”,就背上书包走了,甚至连头都没回,还不如周峰!
      周峰还知道回头对她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呢。
      见死不救!

      靠山也走了,林眠再无指望,怯怯地瞄了一眼乔景行。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终于捕捉到了她的目光,对她伸出手:“走吧?”
      林眠看了眼那只伸在自己面前的手,犹豫了一瞬,低下头没有吭声。
      乔景行有些无奈,默默收回了手,干咳两声松了松喉咙,再次道:“走吧。”

      晚自习的同学都散的差不多了,他们两人落在最后,一前一后隔了半步远,沉默地走着。
      空气里有种诡异的凝滞,落叶被风卷起,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声响。一片安静中,脚步声恍若被无限放大,一下一下地敲在心上。
      最后还是乔景行先打破了沉默:“我那天说的都是真的……”
      那声音涩的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像是锈了的刀片拉过粗糙的墙面。他清了清嗓子,局促不安地立在那等待林眠的回应。
      他知道自己是犯错了,虽说要让他讲出他到底是犯了什么错,他也讲不清楚,但他知道那天他跟俞晓晨的独处确实是不妥的。
      他也知道林眠是生气了,可他却不知自己该怎么做。他已经认真解释过了,也老老实实承认了错误,可看起来却并没有什么效果。
      先是每天不再跟他一起吃晚饭一起放学,再是干脆换了座位。乔景行就算再迟钝,也能感觉到林眠的疏远和冷淡。
      他是真的慌了,慌乱中掺杂着无措,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在他看来,这比解出一道最复杂的习题要困难一百倍,因为他连解题思路都没有,完全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实在没办法了,只有去向宋玺求救。
      宋玺回答的理所当然:“哄啊,女孩不就是要哄。”
      “怎么哄?”
      这下宋玺也傻了眼,半张着嘴愣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我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人,你来问我怎么哄姑娘,你咋想的啊?”
      好吧,他这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乔景行能想到的方法只有解释和道歉,但是都没任何效果。不但没效果,林眠反而待他更冷淡了。
      女孩的心思真是让人摸不透,乔景行实在一丁点儿办法都没了。
      想到此,他觑着林眠的脸色又追了句:“你是不是还是不相信我?”
      口气里尽是不确定的忐忑
      “不是。”长长的睫毛覆下来,掩去了眼神里的不确定,林眠回答的很快,告诉他也告诉自己,“我当然相信你。”
      “那你这几天为什么不理我?”
      “我没有……”
      “没有吗?”
      “没有!”
      “那明天把座位和周峰换回来好不好?”
      “……好吧。”
      乔景行笑得灿烂,不顾林眠的推拒,长臂一伸就把她圈进怀里:“宋玺跟我说女孩子是要哄的。可是我笨啊,我真不会哄。你教我好不好,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依你,只要你不生气。”
      他就说嘛,与其自己在那瞎琢磨,不如直接来问当事人。林眠要他做什么他都照做不就行了,这样既简单又不会出错。并且一回生二回熟,若是再有下次,不用再教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就跟做题一样,关键是要找对公式。
      林眠本欲挣出他的怀抱,乍听他问出这么个问题,一下竟是愣住了。
      怎么还有这种人,直接至此,一点都不解风情!
      心下气恼,于是搡了他一下:“这种事你去问宋玺干嘛!”那个大嘴巴,他要是知道了一点什么事就代表很多人都知道了。
      乔景行一脸无辜:“他坐的离我最近啊。”
      “……”这理由充分的让她都不知道该讲什么了,干脆撇过头不理他。
      乔景行低下头,下巴轻轻抵在了林眠头顶上。风撩起她的发扫过他的脸,有淡淡的清香掠过,清水掺了花香般的清爽幽芳,从鼻尖直湃进心底。
      那是他熟悉而喜爱的气息,是清水洗过一般的明净,如今又实实在在拥在了怀里。
      他满足地叹了一声:“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跟别的女生走那么近。”
      林眠被他圈在怀里,听见他的声音嗡嗡地从头顶传来,温热的呼吸一下下扑在她的发间,不由地整个人温润着酥软起来,连带思维都有点滞住了。
      只是直觉地觉得他这话的逻辑不太对,这件事她最在意的似乎不是他跟别的女生走得近,何况他和俞晓晨走得也不算很近。
      但是似乎也对,如果他跟别的女生走得近,她肯定也不会开心的。
      头脑一片混沌,好似一团细细的线缠绕着散了满地,完全寻不见线头在何处,连她自己都搞不清也说不明自己到底在置什么气,又到底在介意什么了。
      他的怀抱温暖又真实,让她在如此的秋日夜晚,生出了一种想沉溺其中的贪恋。
      林眠长叹了一声,似乎将胸腔间的那一股气全部释放,她坚持了这么些天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执拗也随之瓦解,整个人懈怠下来,反手环住乔景行的腰,将自己更深地埋入那份温暖里。
      干脆什么都不去想了,不再去理会心底那些纷乱的烦心和害怕,也不再试图从那堆杂乱缠绕着的线团里寻出线头。只要他现在还在自己身边,真真实实地在身边,其余的所有她都不愿再去想了。
      也许很多事如果不去想,就可以当做没发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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