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乱炖》宅木木

2、心向光明

　　柔光灯下，徐天的房门前站着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知识渊博的男人，手里端着一碗飘着热气的白米饭。

　　这个人正是徐天的父亲，徐昊。

　　徐昊已经站在门前十五分钟了，眼睛包含着期待。

　　希望自己的儿子徐天能从房间里走出来。

　　他已经进入卧室三天了，这期间，他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房间里更是没有任何哭闹的声音，安静的异常。

　　"天儿，你出来吧。我和你妈都很担心你的。"徐昊看着紧闭的门板，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孩子自从上一次被老婆说了一声后，就一声不响地回到房间里，再也没有出来过。三天内，不吃不喝，即使是他这个大人也撑不住，更何况他的天儿还是个没有成年的孩子。

　　导致这一切发生的老婆现在正坐在客厅里吃饭。

　　多次敲门，都得不到回应，徐昊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赶忙把手里的米饭哐的一声扣在饭桌上，把正在看剧心情不错的妻子吓了一跳。

　　"老徐，你这是干嘛啊！吓我一跳。"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知不知道天儿在里面呆了多久了？一直都没有出来过，你竟然还好意思在这心安理得的吃饭，我都怀疑她是不是你的孩子！"

　　徐昊满脸怒意，扭头离去。

　　剩下白莹在一旁一脸的懵，等到人离开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把手里的碗放下，刻意对着徐天的房间大声喊道:"他这么多天不出来吃饭就说明他不饿！饿了自己就出来吃了，你瞎操心什么？而且说不定他回来的时候书包里带了不少的零食饮料。我担心什么？"

　　尖细的嗓音刺的徐昊的耳朵生疼，他从工具间拿出来一把锤子，经过客厅的时候，瞥了一眼在客厅的白莹，突然觉得白莹怎么这么不关心徐天，完全没有一个当母亲的样子。

　　白莹看到徐昊手里的锤子，也愣了一下，随后就看到徐昊拿着锤子高高举起，狠狠落下。铁锤和门锁的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这让她不禁瑟缩了一下。

　　门被粗鲁的砸开，木屑碎了一地。

　　徐昊黑着脸把手中的锤子放下，看到整洁的房间中，徐天整躺在床上，对他强硬的破门而入没有一点点反应。

　　当即，徐昊就发现了事情不大对劲，连忙走过去俯身坐在床边，晃了晃徐天的身体，温柔且慈爱地说:"天儿，起来了，起来吃饭了。"

　　白莹跟着走进来，看到一片黑暗的房间顿时皱起眉头，走到一旁熟稔地将卧室里的灯打开，却看到徐昊坐在徐天的床边没有任何动静。

　　"老徐，你这是干嘛？"

　　白莹走过去，看到徐昊没有任何反应，推了推他，忽然间视线落在了徐天的脸上，顿时吓了一跳，脸色苍白。

　　"这……这……"

　　原来，床上躺着的徐天脸色苍白，根本看不出来任何的生气，而徐昊的手整握着徐天已经发白的手，紧紧攥着。

　　受不了这么重大打击的白莹在惊吓过度之后，两眼一黑晕倒过去。

　　警察很快就来到了他们的家里，法医和他的助手进去卧室里现场勘探，还有其他的警察同志在维护现场。

　　事情的结论还没有定下，警察很快就以需要进一步的解剖检查，询问过他们的意见以后，就带着徐天的尸体离开了。

　　自始至终，徐昊在沙发上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儿子已经去世的消息。

　　好一会儿，阳台上出现了清晨里的第一缕阳光，徐昊醒过来之后，才托着自己沉重疲惫的身体往徐天的房间里走。

　　徐天的房间很整洁，这是因为徐天自身有洁癖症，所以不论是自己自身的卫生，还是他房间里的东西永远都是整洁的，并且很严谨的摆放在各处。

　　徐天的房间里没什么东西。

　　墙角的位置放着床，床边摆放了一个床头柜。距离床大概有一米的距离，窗户的前面有一书桌，书桌上现在只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一个桌面书架，以及一个盒子，盒子里是徐天一个学期所做的试卷，那里是他努力学习的证明。

　　正对床的位置，上面有一个书架，书架上有一个十分干净且没有一点划痕的塑料医药箱。

　　这里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徐天每天就是在这样优越的环境下成长，他们也是看着徐天长大，一步步成为现在优秀的孩子。

　　可……这样优秀的人怎么会说走就走？

　　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一事实。

　　徐昊走过去，走到床边再次坐下，手指还在颤抖。他现在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自己好好的儿子怎么会就这样说死就死了？

　　而且根据警察跟他说的，天儿是昨天凌晨死的，而且初步判断是自杀。至于原因还需要带回去好好检查。

　　心都是冰冷的，大脑的血液在这一刻流动的十分缓慢。

　　坐在床上，关于儿子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一幕幕重现。

　　记忆中，天儿一直都是一个十分开朗的孩子，在他小的时候，还天天缠着他去游乐园玩。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天儿就渐渐地变得沉默起来，忽然想起，徐天之前是没有任何的洁癖，自从他沉默之后，自己的洁癖也就显现出来。

　　可是因为徐天的变化太缓慢，不论是他还是白莹都没有发现徐天的变化，直到他现在回忆起关于徐天的一切才想起来，徐天原来早已经变了个模样。

　　可是是什么导致徐天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徐昊抬起头，目光落在那一张桌子上。

　　鬼使神差地走到书桌旁边，把电脑打开，发现里面设置了密码，自己打不开。

　　无奈只能把自己的目光放在别处。

　　桌面书架里除了基本课外书以及专业的教科书以外没有任何的特殊之处。只能再次转移目光，最终落在装有试卷的盒子上。

　　盒子有一个盖子，徐昊坐在椅子上把盖子打开，上面铺满了孩子的试卷。

　　一张张试卷上到处都是红笔的痕迹，尤其是有些试卷背后的大题做错了，徐天就会拿鲜艳的红色水笔在上面写下正确的答案和步骤。

　　越往下翻，越能看到试卷上的分数在不断地增加。

　　不论是数学，英语，语文，还是说其他的学科，每一张都在进步。

　　直到最后翻到底，看到这些试卷之下隐藏着关于徐天的秘密。

　　当不一样的颜色出现在徐昊的视线范围内，他就将卷子全部拿出来，把藏在盒子底的画拿出来。

　　画不多，只有五六张。

　　最上面的画，有一片绿茵茵的草地，有一个高挂在天空的太阳，，以及天空上飘来的云彩上挂着鲜艳美丽的彩虹。

　　这幅画很漂亮，看得出来，徐天的绘画天分很高。

　　这是他由衷的赞赏。

　　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徐天有这么一个特长，如果早一点发现说不定还能给他报一个辅导班，让他培养培养自己的兴趣。

　　往下翻，画面变了，还是一样的草地，太阳，云彩。只是少了那一道弯弯的彩虹，天色也不在鲜艳明亮，而是被涂上了一层灰色，那颜色很浅，浅到他差点没有看出来那上面涂上了颜色。

　　再往下翻，白色的云彩变成了灰色，太阳也不见了踪影，天空看起来阴沉沉的。

　　接下来，绿色的草地变成了枯黄的颜色，天空开始电闪雷鸣，乌云下起了雨，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小人，小人没有脸，没有衣服，看起来就是一个火柴人而已。

　　火柴人的身体画了一个黑色的心。

　　这些画，他越看越触目惊心。

　　最后一章，所有的画面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黑心的小人一脚塌在一条诡异的路上。这条路刚开始是一片纯白，也是笔直的。再往后延伸开始变得弯曲，道路也满满的过度成了黑色。

　　路延续到远方，已经看不到尽头，可小人脚下的路从一片纯白变成了压抑的黑色。

　　这幅画的具体意义他不知道，只知道徐天画的这一幅画似乎是在提醒他，也是在提醒自己。

　　画被放下，他越看越觉得心慌。只能把目光放在了窗台上那一个早已经枯黄的仙人球。

　　他记得，有一天他正在家里办公，儿子回来之后手里抱着一个仙人球，他以为这是用来防电脑辐射的，所以就没有说什么。

　　仙人球是公认的好养活，可现在却死了。原因不是因为缺水，而是因为土壤里的水太多，仙人球坚硬的表面想一个软球一样坍塌在花盆里。

　　徐昊把仙人球拿下来一股恶臭的味道争先恐后地钻进自己的鼻腔里，瞬间让他皱起眉头，把仙人球扔进了旁边空无一物的垃圾桶里。

　　随着徐昊的深入观察，他发现徐天并不是自己想想当中的那样优秀，他心里或许藏着许多说不出来的秘密。

　　在房间里寻找了一圈，一共还发现了三处跟他平时作风很不一样的异常之处。

　　床头柜里的笔记本，书架上没有盖好的医药箱，枕头下的美工刀。

　　说实话，发现美工刀的时候，他眼皮狠狠的跳动，心脏在那一刻差一点停下跳动。

　　一想到警察给他说过的话，徐昊恢复了呼吸。

　　因为您儿子的尸体外表并没有任何的伤口，所以我们怀疑他是吞下大量的药物，因此自杀，不过具体结果还是需要把人带回去检查。

　　这是那位法医的助理传达给他的话。

　　吞药自杀……

　　猛地抬头，从床上站起来，一股脑冲到医药箱的位置。

　　胡乱翻开没盖好的医药箱，每一瓶药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除了一些他日常给孩子准备的药以外，多出了一瓶药，上面的介绍没有中文标注，他根本看不懂，上面的法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搜索，所以只能无奈的先把药放在一边，去看其他奇怪的地方。

　　剩下能看到的就只有床头柜的笔记本。

　　他小心翼翼地把笔记本拿出来，翻开第一页。

　　第一页上空白一片，就只有徐天两个字。徐天的字写的向来好看，棱角分明，遒劲有力，这一点也是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感到骄傲。

　　再次翻开下一页，上面写了一大段的文字，他仔细看了一眼，发现并不是一个日记形式的，到像是在写小说一样的故事:

　　我从床上醒来，床脚蛰伏着一团阴影，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是从心底里感觉到害怕，并且有一种十分不想的预感。

　　我试着驱逐它，但无论是用什么样的方式都不能把这个阴影赶出去。快该迟到了，我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匆匆起床，洗漱好以后赶忙来到学校。

　　奇怪的是那个黑影也一直跟着我，漂浮在我的头上，我很讨厌这种阴沉沉的感觉，但也无可奈何。

　　黑影漂浮在的我头上，这让我没有办法重新认真专注地听老师讲课。

　　一节课下来，老师讲了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听，脑子里只有关于黑影的问题。

　　它从哪里来？为什么要待在自己的头上？

　　不过一整天，都没有对自己有过什么实质性的接触，可能就是自己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所以就产生的幻觉吧，算了，不管了，学习重要。

　　故事写到这儿，徐昊的感觉就和故事里的徐天一样，那一团黑影一定会对徐天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接着往后面看。

　　笔记本上这样写着:那团黑影越来越大了。我心里越发不安，我该怎么拜托它？我祈求有一个人能为我解答，哪怕只是听听我的心里话也好。

　　我最好的兄弟似乎看出来我最近的心不在焉，走过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说是最近约我一起去图书馆学习我也没有答应。

　　我刚想张口回答，头顶上的黑色阴影突然发出一声响声，似乎是在警告我不能发出声音。

　　我只能强扯一个笑容，对我的兄弟摇摇头说了一句没事。

　　可我知道，那团黑影正在不断壮大。

　　我知道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死，但谁能救我？

　　忽然间我想到了，既然我是出现了幻觉，那就去找心理医生帮我看一看。

　　医生看完了，他什么都没有对我说，只是把一些要交给自己并让自己按时吃药，而且只是告诉我没有事情，只是太累了，这些药能帮助我解脱那些黑影。

　　我对医生感激不尽，回到家里我把那些药放进了我卧室的医药箱里，又发现自己最近对黑影的事情太过上心，所以就去买了一个仙人球放在家里养。

　　只不过，我买回来的仙人球似乎有问题，它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枯黄的叶子和干裂的土壤似乎把它快要旱死一样，我只能给它换上锁水更强的泥土，每天都给它浇水，期望它能快点好起来。

　　一天天过去，仙人球似乎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我用手去抚摸它的叶子，欣慰的笑了。

　　黑影似乎能体会到我的自豪，也跟着我发出无声的诡笑。

　　我按照医生的话一直在吃药，每一天都希望自己一觉醒来，那个黑影会消失，但最近我发现，它并没有消失，似乎越来越强了。

　　我有些受不了，那个医生会不会在欺骗自己？看自己是一个孩子，所以开了一些假药？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怪异的声音，那是从我母亲的嘴里说出来的，我很害怕，我的母亲一定是被什么怪物附身了一样，我得赶紧逃。可我能逃到哪？这里到处都是怪异的世界，爸爸，兄弟，老师，同学他们似乎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不，他们都不是人。

　　我这是在做梦对吗？

　　黑影就是提醒我，我这是陷入了梦境不能回到现实。看着越来越大的黑影，我忽然明白了它的苦心，可在醒之前，我想留下点什么，于是就画了一些画和这些字。

　　再见了，梦中的怪物，再见了，即使已经成为怪物的爸爸还能对我如此的好。

　　不过这里终究不是我最后的家，我不能停留在这里，我真正的爸爸妈妈还在现实中等着我，我的好兄弟也在图书馆的门口等着我。我已经跟他们约定好了，不能迟到。

　　再见了，梦中的世界。

　　……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看完这些徐昊的心里发毛，又想起那个多出来的药，于是把后面的一串文字拍下来发给自己一位在法国工作的大学同学。。

　　过不多久，同学发过来了那瓶药翻译过来的名字以及主要作用。

　　□□米帕明片，用于治疗各种病因和症状表现的抑郁症，强迫症，伴有发作性睡病的猝倒症,惊恐发作,恐怖症,慢性疼痛状态,夜间遗尿。

　　抑郁症？

　　什么是抑郁症？

　　徐昊打开手机百度了抑郁症，百度给他的回答显得那么残忍且不切实际。

　　抑郁症，属于心理疾病的一种，患有本病的人外表看上去和正常人无异，实则内心痛苦不堪，经常会心情低落、意志消沉，从开始表现的闷闷不乐到自卑、社交困难，甚至有自杀的想法或行为。

　　自杀的想法和行为……

　　忽然间，徐昊明白了什么，手中的笔记本掉落在地上。

　　此时，天空的白云挡住了耀眼的太阳，窗户只能看到一片阴影，以及光秃秃的电线上没有一只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