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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五月十五日晨,朝霞漫天,随着司内钟鸣声响起,官员们三三两两走进南院,府上仆从牵着马匹离开,大门前一时颇为拥堵。

      溪柳提前将院里一个小偏堂收拾了出来。自辰时三刻起,每隔一刻就有人踩着晨曦进门,最后来的那个没走寻常路,撑着掌来了个漂亮的单手翻窗,轻飘飘落地。
      双袖翻动间带起的风将窗后桌面上的纸张掀了半面,被纪檀面无表情压回去,她皱眉:“关窗。”

      见是这位副使,莫辞耸耸肩,将两扇窗一拉,道:“我跑到对面没瞧见人,一猜你们就在这。”

      有早到的都统买了早食,摆在院里的石桌子上,炊饼,笋肉馒头和油炸桧的香味飘得到处都是。
      莫辞看了一圈,问:“帝师没到?”

      “没,但快了,预计半刻钟内吧。”门外有人扭头回:“据我观察,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帝师一向是准点到。”
      不等人,也不让人等。

      “好险,路上耽搁了点时间,差点没赶上。”

      说话间,莫辞看清纪檀在做什么了,如果不是才关了窗,他一定会探头出去看看,看自己是不是还被困在妖物的领域里神游太虚。
      不然怎么会看见纪檀在提笔写字。

      他一边朝公案走去,一边摸着后颈满心疑惑:“我没看错吧,这是在做什么?”

      “如你所见。”

      任粟将纪檀案面上的纸摆正,再压上镇纸,示意道:“可以写了。”

      “——你做什么了,这么殷勤?”莫辞不由嘶了声。
      镇妖司正副使四位,都统十五位,两个多月在一起协作,从前熟不熟的,这会都混得差不多了。

      纪檀无疑是他们中脾气最怪的,她可以抱着刀整日整日不说话,能让她搭理的只有帝师。
      至于任粟,和唐参一样,都是朝廷官员,调任进来的。浑身上下都写着刻板,书呆子一个。

      这两人怎么凑到一起的?
      ——关键是,凑在一起写字?纪檀?

      纪檀压根不理他。

      “任粟谎报军情。几天前言之凿凿在罗盘中跟大家说大人怎么也得七八日才返京,谁知道大人星夜兼程,烧疾行符提前回来了,刚巧唐参让纪檀去杀人,两人正好撞见。还好撞上了,能赶出来一两篇,要没撞见,今天她得在大人面前挂零。”
      辛悦睡得极晚,天不亮就爬起来洗漱更衣,检查了一遍手稿才来。来了之后困意未消,现在坐在矮脚凳上给自己泡凉茶,指指埋头苦干的纪檀,好心又好笑地解释:“给我们纪副使气得提着刀挨个堵人。”

      “听说一篇都没写,正赶着呢。”她似笑非笑看向莫辞:“你少说些话吧。”

      莫辞张张嘴,一时没话说,半晌,他朝她做了个你厉害的手势,一屁股坐到辛悦身边的矮凳上,开口时声音小了些:“姜杉有事到不了我知道,咱们另一位副使呢?”

      他左右张望:“看了一圈,就差他了。”

      任粟回:“来了,和我一起来的,到门口分开了。他说去找大人。”

      屋里两位靠得近的都统闻言对视,露出一种“你我都懂”的揶揄笑容:“唐副使不愧是帝师手下得力干将,心里记挂正事,事事要找帝师商议。”
      辛悦慢条斯理地提醒:“这话要是被唐参听见,下次被派到澜水渠去都别哭。”

      刚还跟着嘿嘿笑的莫辞正色,澄清:“我什么也没说。”

      副使与都统们平日跟着调派组的任务走,分隔天南地北,难得有八九个聚到一起的时候,等吃早餐的吃完早餐,看符篆的看完符篆,大家借此机会,各自在找想找的人。
      执行组的找调派组的抱怨,调派组的找善后组的协调,善后组的同时批判执行组和调派组。

      任粟还在看纪檀写字,这对自幼在国子监学习,三元及第的人来说无疑是种折磨。
      不走是因为这位副使武力值高,还特较真,直接将他要呈交给大人的禀贴押了,正在照抄其中某一个事件。赶巧这事是他两一起经手的。
      照抄就算了,字丑得难以入目,令人灵魂震颤也算了。
      抄错字就实在叫人难以容忍。

      “字写错了。”任粟忍不住提醒,担心她找不到,特意伸手指了指纸上某一处,还特意好心地递了张白纸到她手边。
      纪檀喔一声,毫不犹豫提笔将那个字圈出来,打了个叉,另起一行接着写。

      任粟与那个叉对视良久,被震慑得久久不能回神。
      抬眼看吵闹的众人时,仍有轻微的眩晕感。
      脑子里第一个想法是:
      帝师究竟是从哪挖掘出的旷古奇才。
      第二个想法是:
      正常人还能在镇妖司待得下去吗。

      苏聆兮正是这时候到的,在院子里瞎转悠聊天的都统们见她来了,纷纷往这边来,人还未到跟前,“帝师”的招呼声已经先到了。
      屋里坐着的人站了起来。

      大门从始至终敞着,苏聆兮没进屋,瞧了瞧屋里情形,问:“都围着辛悦?说什么呢?”

      辛悦含笑回:“一堆意见。”
      这位调派组的都统永远温温柔柔,和和气气,跟他们组的领头人唐参一个样,方才大家围着她,各色各样的话丢了一大堆,她永远在弯眼笑,点头,然后打哈欠,喝茶,一问就是犯困。
      好嘛,苏聆兮一来,她精神了。

      苏聆兮眼神在每个人脸上浅浅转一圈,有几个忍不住摸摸鼻子,看地面。
      他们每日控诉唐参不当人,但不会在苏聆兮面前喊累。

      “帝师。”有人迎上她的视线,将手里的禀贴递出去,神色严肃:“按照司内部署,各地上报的妖邪已除,少数在做收尾工作,都统们不日即可全部归京。”

      苏聆兮接过他的禀贴,展开,道:“我今日来,也要同你们说这件事。”

      “诸位是镇妖司中流砥柱,调派组让你们带队执行的即为当下最危险的任务,可这两个月来,镇妖司无往不利,几无折损。我想没人会觉得是因为自己太厉害。”
      看完最后一个字,她合上禀贴:“迄今为止,出现过最厉害的妖物在万妖录上排名九十六,而排名前三十,前十的妖邪连影都没露过。”

      提及妖邪,气氛骤然凝重。
      有人问:“帝师,我们要主动出击吗?”

      “不。”苏聆兮摇摇头,好像是话到这了就提一句,适时敲个警钟,“还是老样子,但明日起,司内至少留两名都统值守,确保遇到冲击后,司内法阵也能运转。”
      “好。”
      她突兀地换了个话题,问起浮玉:“浮玉那边的队伍是不是到齐了?”
      溪柳:“没,名单还没交,但说最后一批队伍在路上了,抵京就在这两三日了。”

      “那么这几日,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那座驿站。”苏聆兮静默了会,低眸沉思,须臾道:“你们若得空暇,也多留意那边的动向。”

      唐参低声道:“大人,浮玉队伍排外,且颇为自负,不认为他们需要我们的关照,如此贸然过去,若是被发现,恐会再起冲突。”

      “不要潜伏,不要监视,不管他们里面的动静。”苏聆兮食指一拨门口的帘子:“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东西出现在那边,你们能第一时间察觉,配合浮玉队伍,捉住它。”
      唐参神色一凛,明白了。

      苏聆兮强调了句:“让我们的人过去,提前在驿站五里外铺设阻断绳。找善后组报备,多拿些。”
      溪柳退至院外,当即去做准备。

      她话说完了,其他人的脸色却没有轻松起来。
      好歹共事了这么段日子,虽然摸不准帝师的想法,但知道她不是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慌里慌张,提防这布置那的性格,反之,她一直强调天下大,城池多,镇妖司人力有限,储备有限,务使物尽其用。唐参正是听了这种话,才将他们当驴使,恨不得将他们榨干。

      她这样安排,意味着这件事十有八九要发生。

      ——知道会发生,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五月十五日夜,戌时三刻,京中东南方向冒出冲天火光。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消息传进镇妖司,苏聆兮的符篆闪起光来。
      她正在研究万妖录,也没停笔,一只手拽下发亮的那根,应了声,那边开始急促地说话,听到第二句时,她就皱起眉,蘸足了墨的笔尖掉下颗墨渍,她用帕子擦去,同时将册本放回原位。

      溪柳掀开帘子进来,人没站稳,声音先到:“大人,浮玉驿站有妖邪现身了,据传来的消息,不止一只……”

      说到这,她见到苏聆兮亮起的符篆,意识到她已经得知消息,止住话音,站到一边。

      符篆那边话音落下,苏聆兮将它抹灭,溪柳方才又开口:“大人。”

      “走。”苏聆兮起身朝外走。

      掀起半垂的小竹帘,走出南院,遇上了拎着两张皱巴巴白纸的纪檀。她抄禀贴抄得头昏脑胀,才去掬了捧冷水洗脸,现在鬓角,鼻尖上都有水珠往下滚。这一会没看符篆,但见南院明显忙乱起来,苏聆兮带着溪柳往外走,她明白发生了什么,当即道:“我和您一起。”

      苏聆兮点头。
      三人都有身法,穿街走巷不在话下,手腕上又贴了疾行符,在夜风中穿行两刻有余就到了浮玉的驿站。

      昨夜才从苏聆兮手中过了检验的阻断绳,今夜就派上了用场,它们一圈圈绕在了原地钉下的木桩上,远远看去,好似在地面上画了个巨大的圆。圆弧中间就是驿站,但显然他们做了十分大的改动,平时蒙了障眼法看不出什么,现在障眼法被撕去,一株笔直的苍天巨树如柄刺破苍穹的利剑,撞入眼帘。

      火焰顺着巨树根部烧起来,风一助势,蹿起数十米,像一条死死缠住攀附物的粗壮火蛇。
      里面什么动静都有,惊天撼地,但瞧不见具体情形。浓烟腾腾,好似在掠阵助威,不知是哪边的手笔,遮住了一切由外窥伺的视线。

      当初正是考虑到这样的情况,镇妖司与划分出来的驿站都远离京中繁华地段,地处偏远,方圆十五里内皆是食肆酒肆,天黑便歇业了。因此这突如其来的灾祸虽然引来了城中无数人惊呼心颤,但无人受伤。

      苏聆兮没有第一时间蹚进火海,她们停在一家紧逼的食肆门前。

      这儿位置好,视线开阔,能牢牢盯住驿站大门。她将手伸到木栓上,一抽一拨,里头关窍发出“咔哒”的声响,门开了。三人闪身进去,迅速将两面窗子推开,整个过程不过眨眼间,默契非常,半点声响也没发出。

      两团火焰倒映在苏聆兮眼瞳里。
      来的路上已经有更详细的情况汇报到她这边。
      消息最先是莫辞与任粟传来的,早上苏聆兮嘱咐过后,一群人在罗盘里商议了番,让底下人多注意些的同时,在京的都统每日会去转转。也是赶巧,今日黄昏时莫辞离开地牢,碰到了被纪檀折磨得咬牙的任粟,干脆勾着他一同喝酒来了,酒肆就在这边。
      喝着喝着,驿站的动静不对了。

      结合早上苏聆兮的提醒,他们立刻给司内传了信号,人就在这边盯着。
      再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浮玉也传来了消息。
      非常简单,和求救没半分关系。只是事情突然,他们没控制住异象,猜到肯定会被镇妖司看见,直说有妖邪潜入了他们的住所偷东西,不止一只,排名在四十五以上,半个时辰内能解决,无需援助。

      无需援助,但排名五十内的妖邪初次现身,值得苏聆兮来一趟。

      “大人,两位都统问他们要不要进去。”溪柳扭头用气声问她。
      “别去。让他们配合我们,等会不管有什么东西从火圈里出来,悉数剿灭。”

      苏聆兮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匣子,半个手掌大,推开上面一层,有条不紊地夹起四片薄如蝉翼的柳叶刃,视线不离远处驿站,道:“这时候来,不是奔着打架来的。”

      没等多久,驿站门口果真出现了东西。
      那是十来只黑猫,体态娇小,动作迅疾,毛发在黑夜中飘动时轻盈得像柳絮,眨眼四散开。

      纪檀猛的扭头看苏聆兮,苏聆兮点头,在她单手翻窗单手提刀飞扑出去时双唇翕动,提醒:“万妖录排名第三十九的妖邪,无道子,可以变作万物,速度极快,攻击力不高,身边可能有别的妖邪保驾护航。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将它的分身打散。”

      纪檀的声音混着劲风传回:“明白。”

      久未现身的大妖突然现身,一出现就奔着浮玉老家去,打头阵的不是多擅长战斗的妖物,而是以幻形,速度和逃命留名的妖邪,再想想浮玉信息中的偷东西。
      它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很明显了。

      纪檀眨眼间闪到了驿站大门前,长刀沉重,立着有小半人高,在她手中有如臂使,黑夜中除了驿站里的火光就是她手中挥出的森寒刀光。
      黑猫遇到拦截,第一时间分散开,可纪檀堵了正面,莫辞冲出来包了侧面。
      后方驿站也传出破空声。

      十几只黑猫发出愤怒的尖叫,像婴孩扯着嗓子啼哭。
      下一刻,领头的黑猫径直扑向纪檀,再不擅长战斗,无道子在万妖录上排名也高达三十九,幻化出来的黑猫体态轻盈,牙尖爪利,皮毛油润坚实,在剧烈的翻滚中用爪子牢牢抱住纪檀手里的长刀。爪片从刀面上擦过,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一时火星迸溅。

      纪檀攻势不减,手在骤然重压下也不见颤,再挥刀时将跃上来的那只黑猫猛掼至十几米远的地面,同一时间刀芒已经切进另一只黑猫的咽喉。

      黑猫死后身体立刻消失了,地上留下两撮深棕色的毛。
      莫辞也飞快拦下了想从他身边突袭的两只。

      苏聆兮远远观看战局,柳叶刃轻薄狭长,在她五指间灵巧翻动。叶尖被特别打磨过,动起来如下了雪一样,但她只是看着,一时没有出手的意思。
      如果她没猜错,无道子的真身在驿站的火海里,它开了场域,所以能将浮玉的人拖到现在。

      既然要拿东西,那它一定瞅准了时机,知道最厉害的那个不在驿站。
      据她所知,浮玉三位总指挥,孟合不在京都,姜宝真不住驿站,近期住这边的只有李行露。
      ——她有事外出了,还是被调虎离山调走了?

      但无论因为什么,现在也反应过来,在往回赶了。
      所以,现在是无道子将东西传递出来的唯一时机。

      苏聆兮这样想着,也只是将窗子完全推开,换了个方向观望。
      妖邪固然强大,可镇妖司的副使与都统如果在浮玉施压的情况下,连几道幻形都留不下,也未免显得她太无能。

      这样的想法才从心头划过,苏聆兮眼神一凝。

      远处冲天火光被灭,驿站里被人撕开了道口子。

      先出现在半空中的是方原。
      苏聆兮记得这是位修控魂术的术士,此时面色可谓难看。
      他身后浓烟渐散,那株直耸入云的钢铁树被烈火焚烧,遭受了妖邪的攻击,从中断裂,粗壮的枝丫倒在驿舍上,七八座三层小楼被砸得梁塌瓦碎,歪歪斜斜塌了半边。

      里面经历了一场浩劫,并且直到现在,还不时有地方震颤坍塌,尘埃四起。

      而在方原身边,身后陆续出现的有二三十余人。
      看样子,其余的都还在无道子的场域中。

      方原脸上吊儿郎当的神色消散殆尽,双掌一合,食指贴紧再拉开,亮银色光点如花苞拢聚在指尖,他双指朝下重重一压。七八点光团寄生到钢铁树上,而后轰隆隆炸开,炸得断枝飞溅,发出的声音却很小,像闷进了沼泽里,只传出“啵啵”两声。

      在他身侧,有人双臂展开,淡金色的傀线缠绕上十指,又由手指送出去,追随着光团的路线,深深扎进乱颤的树叶与根须中,同样发出闷闷的咕噜声。

      一时间,浮玉术法各显神通,光芒照亮了半片夜空。

      看得出来,他们攻击的不是钢铁树,而是开在驿站里,将其他人一口吞下的无道子场域。

      狂轰滥炸下,倾倒的钢铁树里终于裂开一道小小的缝隙,一团深黑色的影子借着浓雾的遮掩蹿了出来。

      那东西甫一出现,夜色与浓烟就好似受了某种吸引,齐齐朝它汇聚,驿站里大火初灭,偶尔故态复萌反扑起一丛。这一丛照过来,将那团不断蠕动胀大的黑影投到楼宇与地面上,也钉进每个人眼瞳里。

      这东西有不少触肢,像数十条巨蛇紧紧纠缠在一起,立起来宛如一座隆起于海面的怪异岛屿,舞动时便是山倾海啸,极尽妖异,邪诡之象。

      这应该就是无道子的真身了。

      砍掉五六只黑猫后,纪檀立刀于道路正中,抬头往天上看,下颌紧收。莫辞站在另一侧,抬袖擦去飘到脸上的棕毛,神情凝重。苏聆兮身边的溪柳猛的拽住了传音符篆,呼吸凝屏,双目灼灼。在苏聆兮手指间转动的柳叶刃无声停下了,她盯着那团如阴云般盘踞在众人头顶的黑影,眯了眯眼。

      并非第一次见这种东西,但每次见,依旧会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但也只这一刻,下一瞬,浮玉的傀线从傀术师手中迸发,在这种时候,长线如长箭,猛的扎进黑影中,其余术法紧随其后。他们跟这种东西,委实是一句话也不必多说。

      傀线扎进黑影中扎了个空,傀术师早有所料,手指一收,长线在眨眼之间收紧,交织,形成一座淡金色囚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黑影围困。修扶乩术的不太好上正面战场,便将手中卜骨往笼里一丢,根据卦象变化持续追踪黑影所在位置,傀线与伏杀术紧随其后追击。

      与此同时,由无道子分身变幻的黑猫尝试反击,扑向那些相对身弱的扶乩术术士。

      一时间各色光亮平地而起,低吼咆哮不绝于耳,驿站前后混乱不堪。

      当黑影再一次被锁定,被由傀线变作的枝丫打散,它被这样持续憋闷的消耗耗得动怒,倏而间口吐人语:“雕虫小技。我若要走,世上无人能留下我。”

      这是以隐匿,遁走本领高居万妖录三十九的妖邪,过硬的本领给了它闯入浮玉老巢并从容退去的自信。

      方原面无表情,控魂术再次施展,他道:“留不留得下,你试试看就知道。”

      “风狸,你还要藏到什么时候?!”无道子声音粗犷嘹亮,炸响在天际。

      果真不止一个。

      风狸。

      苏聆兮很快在脑海中找到有关这个妖邪的记载。风狸,万妖录排名四十七,又是一个以隐匿,幻形与速度在前五十站住脚跟的妖物,且它在风中如鱼得水,实力会再拔高一两个名次。

      而今日午间下了场雨,夜里起风,风不小。

      确实难杀,难怪敢来。

      苏聆兮看了眼天空,又想,难怪是派这两个来。

      而就在无道子话音落下后那一瞬,一个风漩凭空生成,像一张血盆大口,席卷了沿路的食肆酒肆,引发阻断绳反应,等停至无道子身边时,已经隐隐形成门的轮廓。

      风狸同样口吐人语,声音介于男女之间,调子高而尖,似人非人。它借着夜风遮蔽了原形,风门在这一刻更像颗巨大的眼睛,戏谑而得意地俯视着地面蝼蚁,它甚至没看纪檀等人,从始至终只看浮玉的方向。

      “行了,无道子。”它道:“东西拿到了,走吧。”

      这哪是在和无道子说话,分明是赤裸裸的挑衅,将浮玉的脸揭下来丢在地面上踩。

      先从两只大妖场域里出来的几乎都是小队队长,一个个面色冷冽,眼神如刃。

      方原手中动作不停,但无道子已经昂着高高的身躯,巨影狂舞,将自己往风门中塞,糟糕的是,这一次卜骨丢不进黑影里,所有卜骨靠近后全部被弹了回来,且落在无道子身上的攻击被隔开了一半。

      浮玉追击敌人的方法有许多种,但这两个鬼东西太特殊了,寻常的方法根本不管用,

      这意味着一旦踏进风漩,他们无法再得知它们的方位,今日这场闹剧将落下帷幕。

      就这样收场,未免也太难看。

      苏聆兮见它们要走,浮玉术法倒是没停但一股脑打不到实处,她拧紧了眉,伸手摸向腰间锦囊,锦囊束口处用针线将传信符篆前边一截带了出来,只需轻轻一扯,符篆便能一拉到底,方便又快速。

      她当机立断将符篆一抽,联系了方原。

      镇妖司的符篆由三大宗供给,发到苏聆兮手中的又与普通的不同,每一根都是特别画制,用于紧急情况的联系,能在极端环境下维持联系畅通,不会中断。浮玉虽然归属于三大宗,但他们有自己的习惯和讲究,喜欢住树上,晒月亮,用木铭,别的苏聆兮不管,但有一条,四十多位小队队长必须将下发的符篆随身携带,有特殊情况她得找到人。

      为此善后组跟他们好声好气,耳提面命过多次。

      总算效果不错——

      方原在木铭下方钻了个孔,下面坠着个人间市集上买的小挂件,符篆被搓成了系挂的绳子。这会绳子在腰上亮起来,他不由分神,旋即皱紧了眉。镇妖司来了人他看见了,但这时候,他实在不想再听见一迭焦急的“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才发生时,他与几位小队队长已经接受过一阵符篆轰击了。

      怎么回事,还特么能怎么回事。

      一咬牙,方原还是将那根碍事的东西狠狠拽下来。

      那边很快传来声音。

      “我是苏聆兮。”出人意料的,穿过无数杂乱的声响,传来的是冷静干脆的女声,第一句表明身份,第二句直接问:“你准备怎么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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