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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陈琳 ...

  •   每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是班会课,但百分之九十的几率会被用来自习。
      只有在那种班里某个或者某些学生,犯了极为严重的错误的情况下,陈琳才会把它临时改成真正的班会课。
      所以到了这个时光,所有人也都自觉且养成了习惯,该看书看书,该写试卷写试卷,该复习复习,该看小说还是在看小说。
      就在时聪帮田子圈出几道物理错题的时候,陈琳轻手轻脚地走进了班里,并稳稳地站在了讲台上。
      前排的学生们先是察觉,然后一种肃杀的气氛就瞬间从前往后席卷而去,片刻之后全班都仰头看着班主任。
      咦?今天要开班会了吗?难道上次林峰打架的事儿有人透露给陈琳了?班里这几个该死的探子!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陈琳显然察觉不到众人的想法,她似乎也不是很在乎。这两天天气转凉,她在平时爱穿的白衬衫外面加了件女式休闲西装;今天也戴上了平时不怎么戴的眼镜。陈琳近视的度数其实不高,不戴也完全可以,但今天还是戴了,这节课不讲题,她倒是想好好看看班里的这些学生们。
      “今天开班会。”陈琳站得更加直了一些,“同学们把手里的笔停一下,我个人觉得,今天我要讲的,还是挺重要的。”
      判断学霸和学渣的标准,往往并不在成绩,而在于态度。学渣一听到老班说要开班会,早就正经危坐佯装认真听讲了,实际上只是想偷一会儿闲暇时光;而学霸们则是恋恋不舍地抬起头看向陈琳,手里的笔都不放下,一旦判断出老班的班会与自己无关,就会立刻继续投入到战斗之中。
      “步入高三之后,这是第二次班会,第一次是在刚开学的时候。”陈琳说,“记得上一次班会,我给大家讲了高三的意义,讲了我一直没有达成的那个心愿,讲了拿一年拼搏未来几十年的逻辑。今天开这个班会,是因为高三的第一次模拟考,就在三天之后。我之前就跟大家说过,高三一年,所有的模拟考,都是全县统考。整个盂城,包括下面的乡镇,一共十家高中,七千名高三学生,面对同一份试卷,这样能更加直观地看到自己的位置。”
      陈琳顿了顿,问道:“有谁知道,去年高考,我们学校一共录取了多少本科?”
      “四百九十六个!”所有人沉默的时候,丁玖举手回答。
      众人闻言皆惊,不在于人数的多少,而是诧异于丁玖居然记得这么精确。全班所有人都知道,盂城高中作为全县最好的高中,近几年的本科入取率大概在百分之五十左右。而每年高三学生的总数都是大差不差的,一千人左右,那么算下来,录取人数一般在四百五到五百五之间,但不会有人真的去记有多少人,这有什么意义呢?
      “站起来!”陈琳指向丁玖。
      丁玖起身。
      “你知道整个盂城县去年考了多少本科吗?”陈琳又问。
      “一千六百三十七个!”丁玖答。
      全班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货记这个干啥?
      “全市呢?”陈琳也奇了,这些数字,她也是为了准备这次班会课,昨天刚查到的,居然跟丁玖说的一个不差。
      “八千二百零一个。”丁玖答。
      “全省呢?”
      “十三万七千二百一十个。”
      陈琳迅速翻了翻手里的资料,见最后一栏里赫然写着“137210”,跟丁玖说的一字不差。
      这下陈琳终于瞪大了眼睛,问出了全班同学的疑问:“你记这个干什么?”
      丁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涨红,小声说:“研究。”
      “研究什么?”陈琳追问。
      “规---规律。”
      “哈哈哈哈!”全班哄堂大笑,研究规律?!这玩意儿能有什么规律?这简直比研究彩票中奖号码还要荒唐可笑。
      陈琳脸色微微一沉,紧接着又好气又好笑地问:“研究出来了吗?”
      “呃---”丁玖迟疑片刻,“唯一结论就是,从我们学校到县市,再到我们省,每年录取本科的人数都是在逐渐上升的。”
      很多学生不笑了:真的是这样吗?真的是每年的本科录取率都在上升?
      “正确。”陈琳点了点头,“你坐下吧!”
      还真是在逐年上升?为什么?
      “大家知道,去年我们省这个137210的数字是怎么来的吗?”陈琳又问。
      众人皱眉:这算什么问题!怎么来的?考上的呗!考上了这么多人,于是就有了这个数字,难道不是吗?
      陈琳把众人神情尽收眼底,笑了笑说:“假设有一个去年的学生,哦,不,一个太绝对了,假设有一万个去年的学生,他们去年付出了更多的努力,他们的总分多考了五分,恰好达到了去年本科录取线,那么这个137210会不会变成147210?”
      如果说刚刚陈琳那个问题是个傻问题,那么现在这个问题,可一点也不傻了。
      “当然会---”近半数学生说。
      但另一半学生立刻反驳,吵成一片:“不会!”
      “不会。”陈琳讲出正确答案,“有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不会?林峰!”
      “因为是先有全省学生的分数,后有分数线的。”林峰起身答道,“去年的本科线是560,假设五分之内多出了一万人,那么本科线就会变成565。”
      “正确,坐下。”陈琳压了压手,“现在,你们还觉得,这个137210的数字,是你们考出来的吗?”
      几个机灵的学生已经懂了,但大多数人被陈琳这种车轱辘来回问的方式问晕了,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我们再问两个傻问题。”陈琳说,“第一,如果去年每个考生都聪明绝顶,刻苦努力,所有的学生的分数都超过了六百,达到了以往重点一本的分数线,考上本科的有多少?”
      “十三万七千两百一。”钱芯抢答。
      “太绝对了,不过你说得对,应该还是十三四万的样子。”陈琳点头,“再问个问题,如果去年每个考生都一塌糊涂,混吃等死,没有一个努力学习的,所有人都只考了三四百分,那么将会有多少人录取本科?”
      “还是一样的!”周淦说。
      “对,还是一样,十三万多,这个数字并不会因为你们的努不努力而改变。”陈琳嘴角似乎有了一丝冷笑,“现在再来想想,为什么是十三万七千两百一,而不是别的什么数字?”
      “因为国家只在我们省招那么多---”莫墨幽幽地道。
      “那为什么是这个数字呢?不能多招一点吗?”陈琳反问,“如果扩招五倍,不是所有人都是本科生了吗?为什么不呢?”
      课堂出现了一瞬间的沉默。
      “因为我们国家只有那么多大学,每个大学只有那么多的席位,稀缺的席位决定了不可能所有人都有本科上,不可能所有人都有大学上!”陈琳提高声音重重地说,“去年给了我们省十三万七千两百一十个席位,今年或许会有很多新的大学落成,有很多专科院校转为了本科,也许会突破十五万,这就是为什么逐年录取率都在提升的原因。但你们记住,这个数字还是远远低于高考考生的人数!
      “有一个词,叫逐鹿中原。一群老虎抢一只鹿,你抢不到就会饿死,是你跑不过那只鹿吗?不是的,是你没有跑过别的老虎!也许你们中很多人还傻傻地认为只要老虎跑得比鹿快就不会被饿死,却没有去想过老虎比鹿多的事实。
      “或许我这样说,你们还是不能感同身受,那么我们想想身边的人身边的事。你们回头想想,你们初中毕业的时候,有多少你们当初的同学现在已经不上学了,出去打工了?有多少去了职校?有多少现在不上学也不工作,在家游手好闲?他们为什么没能来盂城高中?他们为什么没有享受到高中的教育资源?他们为什么没能在高中获取到一个席位?为什么?柳子玉,回答!”
      柳子玉硬着头皮站起身来,他实在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因为他们不够努力---”
      “因为他们的席位被你们抢了!”陈琳打断了他,“这就是现实,残酷的现实。两年前,你们抢过了一回,在座的都是赢家,圈子小了。一年后,你们还要再抢一回,我们学校,我们县,我们市不可能所有人都赢,输的人会比赢的人多很多,这是必然,我们刚刚论证过了。但我希望,我们班,所有人都能赢,把他们都挤出圈子,抢到属于我们的席位,抢到更高一层的教育资源,因为未来,等待你们的,还有更核心圈子的抢夺,我不希望你们过早地输掉。”
      陈琳讲全班一片寂静。
      只有邓恒小声嘀咕道:“高考是唯一的路吗?”
      同桌邵云扭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周五的晚自习,又到了“兴趣小组”的时间。
      莫墨再一次迟到了。
      说实话他已经有些反感这个“语文兴趣小组”了,本来以为是什么好事,没想到来了两次,次次都让他们“写作文”,除了写作文就是读别人的作文,而且周娜也很少讲解,写完了事,这让小莫子很不感冒。
      小莫子喜欢语文,但同时也觉得“作文”这种东西是对语文本身的糟蹋!文章这种神圣的存在怎么可以被当做“任务”去完成呢?
      一篇美妙的文章难道不应该是心境、感悟到了临界点之后的“妙手偶得之”吗?怎么可以仅仅当做一种“技术”来培养呢?
      所以他虽然喜欢语文,喜欢文章,也喜欢写文章,但却对“作文题”这种事物深恶痛绝!
      而且那帮女生每次永无休止的“八卦”他也听不下去,也融入不了。
      一进门,所有人都盯着他看,周娜站在讲台上蹙着眉头:“你怎么老迟到?”
      “是你们来得太早了。”莫墨嬉皮笑脸,继而蹲到了座位上。
      周娜没再管他,面对着所有人,笑了笑:“今天,可能是大家最后一次相聚了哦。”
      小小的课堂上传出各种窃窃私语声。
      小莫子一愣,大声问道:“学校要解散兴趣小组了吗?太好了!”
      周娜眉头再一次皱了起来,看着莫墨又好气又好笑。
      “笨蛋!”后面有一个女生骂道。
      周娜点了那个女生:“傅惠,来给这个笨蛋解释一下为什么说是最后一次相聚了。”
      “因为三天后就模拟考了!”傅惠站了起来,居然还穿了条米黄色的裙子,莫墨看得直咂嘴,理化班的女生从来都只穿长裤,只有文科班的才会穿裙子,“模拟考两天,然后一天就会出成绩,所以,一周后,学校语文年级前十就会换人了,这个兴趣小组也会换人,懂了吗?”
      莫墨耸耸肩:“我肯定还在。”
      这话说得所有人都很不爽,有两个女生“切”了一声。
      “可是----”跟莫墨并列语文年级第一的陈青青说话了,“只要替换了任何一个人,就不算是我们十个,哦,不,算上老师是十一个人的聚会了啊!”
      “矫情!”莫墨忍不住说。
      陈青青瞪了莫墨一眼,然后所有人都瞪了莫墨一眼。
      “我倒是觉得把你换了最好!”周娜看着莫墨冷笑道,“留你在里面,不伦不类。”
      切,我早不想来了!莫墨心想。
      “好了,言归正传。”周娜说,“我们来提议一下吧,今晚玩点什么,以后每次模拟考之前的一节课我们都弄点活动,算是给将要走的人留点念想。”
      “矫情!”小莫子还是这两个字。
      “莫墨,就是你!”周娜气了,“你来说,今晚我们搞什么活动!”
      “对对对,让他说!”一群女生纷纷附和,她们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皮球踢给了小莫子,小莫子站起来挠了挠头,阴笑道:“写作文!”
      “靠!”几个人都骂出声来。
      “写什么呢?”周娜问。
      “随便写什么!”小莫子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转念一想却觉得这事儿还挺靠谱,他宁愿写作文也不要听这些女生一个个上台唱歌什么的,而且如果让他也上去唱歌,还不如杀了他,“大家以前都被题目所限,字数所限,今天索性什么都不限制,就凭着爱好来写一篇作文,留个念想。”
      “我同意。”陈青青居然第一个同意了。
      “嗯....也行。”周娜细想一下,突然笑了,“这篇作文写完我都收上来,你们谁要是下次被淘汰不来了,我就拿他的作文当范文下节课讲解!让新来的人看看,被淘汰的人的作文水准怎么样。”
      这一说所有人都紧张了,这---这不是丢人的节奏吗?
      “所以为了不丢脸,下次大家一定要都来哦。”陈青青说。
      “嗯---有道理!”周娜说,“动手吧!”
      这次的作文果然大家都严肃了很多,不像以前一个个争前恐后地交卷,几乎每个人都苦思冥想,潜心造句,每个用词都力求完美,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下次来不了了,被别人看笑话,所以所有女生都熬过了起码一节课的时间来弄这篇作文。
      只有小莫子无所谓,还是想到什么写什么,还是流水账。他早就无所谓被人看笑话了,他的作文每次都被周娜当做“反面教材”在全班讲解,永远都是以批评为主旋律,最后在班里同学的笑声中结束。
      他完全“皮”了,所以就不在乎了。
      只是小莫子不知道的是,其实同学们以往对他流水账的“嘲笑”,大多数都是带着佩服的。周娜的批评归批评,如果真写的很烂,为啥次次都要单拿出来讲解?如果真写的很烂,为啥次次都是高分?周娜对莫墨的批评像是一种自我爱好,但所有学生都不会认为他的作文真的很烂。周娜说莫墨的流水账已经炉火纯青,小莫子自己介意的是“流水账”,而同学们听到的却是“炉火纯青”。
      写作文的具体过程不再讲述,女生们写完了自己的作文,交卷的时候,周娜只是静静收下,然后就示意她们可以离开了。
      不少人诧异地问周娜:“今晚不互相阅读然后讲解吗?”
      周娜回应:“不是说好了吗?下次讲解。”
      众人终于认定,果然是玩真的。
      莫墨依旧写的很慢,最终交卷的时候,小小教室里只剩下了自己,周娜,和陈青青。
      他刚交完卷想走,就听到背后的陈青青喊:“等一下,莫墨!”
      莫墨回头看她,周娜也抬头看她。
      陈青青三两步走上前来,把手里的稿纸递了过来:“老师,这篇作文,我能送给莫墨吗?”
      莫墨大脑一片空白:“送给我?是什么意思?”
      “我们上次说好的!”陈青青说,然后转头看周娜,“老师,我保证下次还在这里!”
      周娜皱着眉拿过陈青青手里的稿纸:“你可以送他,但我先要看看你写的是什么。”
      “反正肯定不是情书。”陈青青笑道。
      这话让小莫子用一种很怪异的眼光打量了陈青青一眼。
      周娜摊开了陈青青的稿纸,小莫子也凑上去一起看陈青青要送给自己的这篇作文:
      “《哑巴》
      秀云只比我大三岁,但在农村外婆家里,我必须叫她五姨。小时候我经常叫她姐姐,每次被外公外婆或者妈妈听到,都要被他们责骂。我叫屈,说她只大我三岁,他们就会说‘这不是年龄问题,这是辈分问题’!
      六岁之前我总是弄不清‘辈分’的概念,等到我弄清了之后,另一个问题就又浮现在了眼前:为什么外公外婆在四十几岁的时候,还要生下五姨?
      这个问题仅仅花了我半年时间就弄懂了:在农村,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再正常不过就好比“人要吃饭”“牛要吃草”,因为再正常不过,所以无需考虑为什么,也无人考虑凭什么。
      外公外婆生了四胎都没有男丁,那么第五胎就一定会出现一个“小舅舅”或者“小姨妈”,小舅舅会被当作家族的宝,而小姨妈就只能凸显一种无奈。
      这种无奈不在小姨妈,而在“不会有第六胎了”,因为外婆年纪大了。
      五姨虽然是五姨,但小时候跟我们一起玩耍。
      我四岁那年,五姨七岁。那是一个下午,太阳透着粉红,只有一半还露在地平线上的时分。我们一共五个小伙伴,一个九岁的男孩儿突然说;‘村口小卖部进了新零食了,我们去买吧!’
      这个提议挑动了所有人的兴奋,但一摸兜里,大家都没钱。
      ‘去偷!’另一个男孩说。
      初时我和五姨尚有犹豫,但那男孩又说‘那是一种水,绿色的包装,水的颜色是土黄的,一看就很好喝’,我们就动了心。
      计划是这样的,五姨小卖部门口吸引老板的注意力,一个最瘦的男孩溜进去偷,我们张望就行。
      但因为是五姨和那男孩出力,所以偷得了先给他们喝。
      行动很迅速,结果很让我们满意。
      等到太阳彻底落在地平线以下的时候,我们已经回到了田里,男孩手里拿着一袋零食水。
      男孩把它拆开,递给了五姨,说;‘你先喝吧!’
      所有人舔着嘴唇,咽着口水,看五姨大口喝了一口。
      只喝了一口,五姨就倒下了,然后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喉咙,身体在田地里痉挛,想哭却喊不出来,脸上憋得紫红。
      我们吓傻了,疯叫着,狂跳着,喊村里的大人。
      大人来了之后围住了五姨,外公把她背在背上,跑了四里路,找庄里唯一的大夫。
      大夫打了一针,一点也不管用。外公又借了辆自行车,踩到镇里的医院......
      住了一个星期的院,回来的时候,小卖部赔了外公一辆三轮车,出主意的男孩家里赔了外公一台缝纫机。
      五姨,哑了。
      那不是零食,那是杀虫剂。
      五姨哑巴之后也上了几年学,后来由于实在不方便,不仅哑,耳朵也渐渐聋了,就辍了学,在家帮外公外婆养鸡。
      这一养,就养到了她二十岁。
      外公外婆六十好几的人了,其他几个女儿,最小的孩子都上小学了,外公外婆就帮着五姨找婆家。
      很难找,谁会要一个又聋又哑的女人呢?
      外公说完了这个村又去上那个村,找完了我们乡又找隔壁乡,逢人就说,他五丫头虽然哑,但干活利索,手脚麻利,插秧种地收麦,洗衣做饭喂鸡,都不在话下。
      终于在前年,五姨嫁了出去。
      是隔壁乡的一个三十几岁的离婚男人,还带这个孩子,养鱼,右腿有些瘸。
      他不嫌五姨,五姨也就不嫌他了,俩人过在了一起。
      去年暑假,我去邻乡看五姨。
      刚走到她家门口,就听到屋内呜呜的哭声,凑近一看,正看见五姨夫在打五姨。他拿着晾衣架,发着怒,一下一下地从后面打在五姨的胳膊上,条条血痕绽放出来。
      五姨不躲,哑巴也发不出别的声音,没法叫喊,只能呜呜地哭。
      我一下子就怒火攻心,冲进屋内,护住五姨,一把拽过那男人的晾衣架。
      我让五姨跟我回去,五姨不肯,只是哭。
      我气不过,叫来外公外婆,上门理论。
      外婆拉过五姨,在偏房跟她说了很久,娘儿俩一起抹眼泪;外公把那男人拉到屋内,也说了一下午。
      然后,这事儿就算完了,大家都不再提,只有我,还在愤愤不平。
      我回到外婆家,冲他们发火,说这事儿怎么能就这么完了呢?应该报警,应该离婚,应该惩罚那男的。
      外公和外婆却,一句话都不说。
      我想,他无非欺负五姨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越想到这一点我就越气,恨恨地去三姨家,三姨夫人高马大,叫他去给那男人一点教训!
      三姨嫁在了隔壁村,我走了一个小时才到。
      三姨家有个大院子,院门没锁,我推门而入。慢慢走到堂屋前,耳边突然又听到了呜呜的哭声,我全身的汗毛一下子就都竖了起来。
      往里张望,只见三姨也在挨打。
      三姨夫用的是皮带,一下一下抽打在三姨的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三姨靠着墙躲在墙角,眼泪扑簌簌地掉,呜呜地哭。
      我的心瞬间凉了个透。
      我不明白,五姨是个哑巴,所以不能喊叫,不能咒骂,不能告诉他人,不能揭露丈夫;三姨是个好端端的正常人,为什么也只会呜呜地哭呢?
      为什么?”
      小莫子看完了这篇作文,涩涩地笑了笑:“节奏略显仓促,色彩昏暗了一点---”
      陈青青反问:“没有优点吗?”
      “有,故事不错,铺垫也很好,有点一层层揭开伤疤的感觉---”
      “砰”!
      周娜的手重重地拍在了讲台上,冷着脸扭头看莫墨,又看向陈青青:“你都被他带坏了!”
      俩人吓了一跳,陈青青略显慌乱:“老师,你别生气,故事是编的---”
      “我当然知道是编的!”周娜没好气地说,“他记流水账,你也记?我真搞不懂了,你的议论文,散文,写得那么好,完完全全能拿到高分,干嘛要学他写这种东西?”
      陈青青不服气:“可是莫墨每次写这种也能拿到高分!”
      “那是因为他掐的准,他知道流水账写到什么地步就可以适可而止了,他知道不管故事多灰暗都要给人以希望,这是阅卷老师最想看到的东西!因为你们是在写作文,不是在写小说!”周娜有史以来第一次夸莫墨,也是莫墨有史以来第一次见她生这么大的气,“你知道你这篇作文,很有可能,拿多少分吗?”
      “零分。”莫墨插嘴说。
      陈青青的脸涨红了。
      周娜发完了火,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稿纸,悠悠地道:“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写这种东西了。你们即将面临高考,作文整整六十分,比任何大题的分都要高,高考,不是你们抖机灵的地方;而文章,也不是你们胡编乱造可以一蹴而就的能力。”
      陈青青不答,场面非常尴尬。
      “呃---其实你要是反过来写,会好很多。”小莫子努力措辞缓解尴尬,“比如正常人的三姨在忍受,而作为哑巴的五姨在反抗,甚至将欺压的力量彻底打倒---”
      “就你能!!”周娜狠狠瞪他一眼。
      莫墨吐了吐舌头,抢过那份稿纸:“不是说送我的吗?我好好珍藏!”
      说完,唯恐再惹怒周娜,灰溜溜逃出教室。
      莫墨一走,陈青青说:“老师---我---”
      周娜耸耸肩,抬眼问她:“编故事很有乐趣吧?”
      陈青青愣了,周娜似乎----态度转变得太快了。
      “潘多拉魔盒已经打开,里面的东西总是很美妙。”周娜说,“你可以跟莫墨多交流一点,他的流水账,其实----嗯---还不错。”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陈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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