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公主》要要子

2、第 2 章

　　容洵昨晚在燕潮见那儿吃了两回亏后，今日一大早便去拉了个垫背的。

　　虞家虽说是德宁皇后的娘家，燕潮见和这个舅家却并不亲近。偶有虞家人带小辈进宫觐见，燕潮见皆冷脸相待。

　　是以虞九一听容洵要去别院，登时一个踉跄，调头就要回虞府：“不成不成，要去你自个儿去，上回表姐罚我在院子里跪了半个时辰，我现在腿还疼呢！”

　　虞九上回进宫不慎摔坏了燕潮见一个粉青釉茶蛊，燕潮见当时便两眼一瞪让他在烈日下跪了半个多时辰，活生生跪成了个人干，回去后诉苦的话还没说出口，他爹知道他得罪燕潮见，又把他拎起来一通训斥。

　　虞九泣不成声，彻底知道自己这个公主表姐是如何也惹不得的了。

　　这会儿容洵想拉他去找死，虞九忆起他表姐那张脸就浑身发颤，打算来个宁死也不从。

　　他身子往后仰，容洵却像个没事人，拖住他继续走，边走边说：
　　“谁说我是要去找公主了？”

　　虞九一愣：“那咱们去别院做什么？”
　　容洵道：“你来了不就知道了。”

　　虞九跟着他进了山门，昨日走过的一条细长青石台阶便在眼前，容洵却脚下一转，跨上另一头的矮墙。

　　他轻车熟路走小路，虞九在后头边跑边大口喘气，腹诽这容三怎么腿脚这么快。

　　到了地，他方才发现这是燕潮见院子旁的一处小山。
　　他们昨日从正门而入，倒是没瞧见院子里头还有这般光景。

　　虞九没空欣赏，扶着双膝气喘吁吁，“咱们不去拜见表姐却偷摸溜到这儿来，难不成你有什么计策？”

　　虞九是燕潮见的表弟，自然知道不少圣人为她选驸马的事由。

　　眼前这容三郎便是候选之一。
　　圣人如今在为他表姐不肯回宫的事发愁，想必是容三有了什么妙计，圣人才准许他随意进出别院。今日不走正门定然也是因为有什么法子。

　　谁想容洵却伸出根修长白净的食指往不远处一点，“瞧见没。”
　　虞九抬眸望去，不由错愕，“瞧、瞧什么……鱼塘？”

　　容洵点头：“为了这些鱼，我今儿还没用过早膳呢。”

　　虞九一愣，下巴落地。
　　这容三一路翻墙钻洞带自己来这，就是为了吃他表姐养的鱼？

　　他不想活了吧。

　　—

　　今日宫中没有来人，燕潮见难得睡了个好觉。

　　敛霜为她梳头簪发，她则一瞥窗外已大亮的天，“昨日下雨，今儿却天晴。阿耶同我耗了半个月，差不多是时候了。”

　　秋末捧衣立在一侧，“贵主就这般肯定？”
　　燕潮见一哂，“圣人可没那么多耐心。”

　　艳阳明媚的晴日，可不就是公主大驾回宫的好日子。
　　从今日晨时起，宫里那头就一丝动静也无，足以证据她阿耶的心思。

　　“你们可猜猜，阿耶会遣谁来迎我。”

　　敛霜和秋末对视一眼，秋末没什么心眼，贵主问，她便老实地答：“自然是太子殿下了。”

　　提及胞弟，燕潮见神色淡淡，“敛霜呢？”
　　敛霜答：“婢子妄自揣测，只怕是二殿下。”

　　燕潮见转眸看她，绽出一抹淡笑。
　　“聪明。”

　　燕潮见的胞弟是当朝太子。可惜，她与这个亲弟弟并不如何亲近，二人间的关系说是水火不容也不为过。

　　可能是有点胳膊肘往外拐的意思，燕潮见同叶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关系却十分要好。这是满朝皆知的事。

　　因着燕潮见的脾气，圣人若真想迎她回宫，只会择二皇子前来。

　　“咦……”敛霜忽然道：“这是什么味道？”
　　秋末也闻到了：“厨房早就熄火了，怎么会有股菜香味？”

　　味道是从半掩窗扉外飘进来的，秋末不禁咽了口唾沫。

　　“出去看看。”
　　燕潮见掀开门帘，疾步而出。秋末敛霜紧随其后。

　　燕潮见的院子就建在半山腰处，旁边便是她养鱼的池塘。香味是从那个方向飘过来的。

　　她越往里走，脸色就越寒上一层。身后两个宫婢不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觉得不妙。

　　容洵这会儿正坐在池塘边上，悠哉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串被烤得外焦里嫩的烤鱼。

　　鱼肉入口即化，香味在唇齿间四溢，他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还边冲虞九道：“如何？比你府上做的好吃多了吧？”

　　虞九满嘴是油，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二人脚边生了个火堆，四周散落了一地的枝丫树叶，细瞧瞧，竟还乱中有序。想必这些鲫鱼死前经历了场殊死搏斗，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汤汤水水，滑脚得很。一旁草丛里还躺着条翻着白眼的鲫鱼悄然升了天。

　　燕潮见来时，瞧见的就是这一幕。

　　虞九还在埋头吃鱼，容洵反应最快。他看见燕潮见，将鱼一扔，转身就要往回跑。

　　“站住！”

　　虞九被这句“站住”震得一个手抖，鱼掉地上了。容洵也不跑了，慢慢转过头道：“公主大安。”

　　虞九吓得说话打颤，“表姐这不干我事啊，是容三非要抓你的鱼，我——”

　　“给我跪下！”

　　虞九知道自己这回死定了，哭丧着脸扑通一声跪了。身后容洵瞅着燕潮见比煤炭还黑的脸，也老老实实跪了。

　　燕潮见环视一圈眼前惨状，尤其是看见自己好容易养肥的鲫鱼被烤成了块黑炭，眉心活生生拧成了个“川”字。

　　她几步向前，指着地上吃了一半的鱼，抬眼看向脸色惨白的虞九，气笑了：“虞良啊虞良，你爹给你取名良善，你今日便偷人鱼吃，意在来个反其道而行之，是吧？”

　　虞九脸上霎时没了血色，糊了一层油的手颤颤巍巍伸过来要抓她的裙角：“表姐我知错了，我真知错了，您可千万别把这事告诉我阿耶……他、他会弄死我的！”

　　燕潮见冷笑，拿手点点他，又望向他身后，“给我跪住了！”

　　正准备悄然起身的容洵一顿，又双膝一弯，利索跪下去。

　　“公主，咱们有话好好说嘛。”他若无其事冲她笑，“今日吃了您的鱼是我不对，不过呢，这要怪还是得怪您迟迟不肯享用，这不暴殄天物么，多可惜啊，我这才想替您分忧——”

　　燕潮见打断他：“你叫什么名？”

　　容洵抬手做揖，答得又快又乖巧：“回公主，某姓容名洵，字好吃。今儿吃你的鱼想来也不是我的错，都得赖我家耶耶取的这破字。”

　　燕潮见对这番鬼话充耳不闻，“容洵是吧，记住了。”

　　她转身要走，虞九怕她是要派人回去告状，往前爬了几步，“姐，表姐，我的姐！”

　　燕潮见脚步不停。

　　容洵见状跟着也喊：“公主姐姐，您慢走啊。”

　　燕潮见背脊一僵，倏地顿住，脸先黑了一大半。
　　待走回院中，秋末才敢咯咯笑出声，“那容家三郎真是个不着调的！”

　　敛霜叹口气，“贵主，那鱼……”

　　燕潮见道：“罢了。”她凝视着山门外，“也来不及吃了。”

　　迎晋陵公主回宫的马车到了。

　　山门外，停着一列十二驾车马，车身宽大，四面绣金线锦缎包裹。一车五骑鬃毛胜雪的白马驾车，头冠金饰玉琢。禁军着银甲，腰间挂刀佩剑，肃然立于车侧。纵观全朝，也只有晋陵公主当得起这般声势赫奕的相迎。

　　燕潮见扶着敛霜的手，踩着青石阶梯，缓步而下。

　　面对如此浩荡之阵势，她依旧气定神闲，步履平缓。凤目轻扫一圈，视线落在一个青色身影上。她眼尾深长微挑，看人时带着浑然天成的高傲与疏离。身周贵气令人不敢逼视。

　　禁军不由微低下首，心中暗惊晋陵公主名不虚传，果真高贵如神女。

　　二皇子一身青色公服，镶珠头冠，上缀朱纬，红片金、藤竹丝为之，后缀金花东珠，已在石阶下等候多时。

　　“阿兄。”燕潮见上前朝他一礼，与方才在院中训斥虞九时判若两人。

　　二皇子长相肖其母，眉如峰峦，颌线削瘦。他肃色等候，看见燕潮见，不由缓了面颊，“阿耶说了，选驸马之事可暂缓些时日。”

　　也就只有晋陵公主能使圣人让步。
　　但于燕潮见而言，还远远不够。

　　“你玩了半月也该知足，阿耶今日命我接你回宫，可不能让阿兄交不了差。”

　　燕潮见知道这是玩笑话，促狭道：“我今日肯回便是看在阿兄的份上。”

　　能得圣人隆宠至今，是因她懂得见好便收。若要使圣人打消择驸马的心思，还得徐徐图之。

　　她华服裙裾翩然一提，上了马车。

　　一列十二驾华贵车马悠悠自太平观边驶出，随行禁军百人，自御街穿行，马蹄雄浑，所经处人群如潮退之，浩浩荡荡驶入了宫门。

　　燕潮见端坐车中，透过薄纱丝帛车帷，望向头顶熟悉的碧瓦朱檐，“你可猜猜今日回宫，谁会头一个来见我。”

　　这个敛霜真猜不出：“…贵主以为？”
　　“太子。”燕潮见道：“我那个胞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