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甜言蜜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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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
有些一头俏皮卷发的堕天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屁股在空了的椅子上坐下，翘着椅子，无赖地晃悠起来。
“思而畏之、敬而远之。”梅塔特隆想着刚才吸血鬼的种种反应，忍不住笑起来：“你们有点吓着他了。”
玛门不爽地“啧”了一声：“胆子这么小，这样可搞不定米迦勒。”
“我看未必。”
梅塔特隆笑着反驳了一句，又道：“他是个干实事的，心机浅，玩不了议会那些迂回曲折、意味深长的把戏，你们要真想制衡长老会，有的是人愿意效劳，何必为难这么一个老实人。”
“那些家伙有什么意思。”玛门随意道。
“以‘趣味’作为评判标准，可不是一个成熟的财政大臣应为。”
玛门最不高兴别人说他幼稚，打了个响指，椅子便带着他挪到了梅塔特隆旁边。
贪婪的魔王一只手把着梅塔特隆身后的椅背，身体侧倾，把自己的脸贴了过去，眯着眼：“看来你喜欢他。”
梅塔特隆一手撑着脸，歪着头和他对视：“如你所说，他是个有意思的人。”
“幼稚。”
“我是小孩，玛门。”
与天使相比，人类的温度就有些单薄，呼出的些许热空气，飞快地消散在了第九狱的风中。
脆弱、无力。玛门想。
地狱的高官里，前些年和梅塔特隆打交道最多的，无疑就是玛门。
地狱是个非常依赖对外贸易的地方，光靠本身的出产根本养活不了那么多的魔族——要是按原来他们相互吃来吃去的模式倒还有可能，但这显然是堕天使们不能忍受的事。
贸易和贸易又有很大的差别，那些老东西根本不明白，粮仓里的粮食是一粒米一粒米堆积起来的，账单上的数字是一个一个加上去的，而不是挥挥手变出来——好吧，某些老东西确实可以做到，但难道他们挥挥手能够养起整个地狱的无数魔族么？
这些都需要他——他真的很重要——去一个世界一个世界地跑，一张契约一张契约地签，一个金币一个金币地算……
这个过程中，最爱给他找麻烦的就是梅塔特隆——正事儿不干，就爱管闲事的天国宰相，有空管他怎么做生意，为什么不先管管天国那一塌糊涂的经济账？
玛门想着，一只手勾住小孩的下巴，仔细地打量那双眼睛。
他最不喜欢梅塔特隆的眼睛，那种不深不浅的棕色，又沉、又亮，被他看着，就像自己犯了什么大错。
明明犯错的另有其人。
自从他堕落后，整个天国的经济模式和对外贸易都乱七八糟。
他当然理解他那些同胞的德行和臭毛病，但玛门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也没有那么伟大的情操，他只知道他同胞的辛苦也是辛苦、财富也是财富，不能因为他们富有，就必须不断地付出。
他和他们中间很多人都说不明白，哪怕是拉斐尔，或者说就是以拉斐尔为代表的老东西们，整天一副喝着风、唱着歌生活美好又自在的样子，好像从他们手中流走的，不是维持这个社会流动的血液，而是他们随手拔下的羽毛——难道他们没想过，拔羽毛的那一瞬间也是痛的吗？
但梅塔特隆和他们不一样。这个曾经的人类，在地上行走了三百年的以诺，比谁都清楚这种一点一滴积累和流动的过程是多么重要，所以他才会三番五次地来给玛门使绊子——
那么，这个和他一样是最幼者、理解他、知道他在干什么、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干的梅塔特隆，为什么要对自己国度流出的血视若无睹？
他若如此不爱他们，又为什么要带上他们的冠冕？
这是一个很不礼貌的动作，贪婪之君很少有这样充满攻击性的时刻，黄绿色的眼眸离那双棕色眼睛更近些，仿佛要通过这双稚嫩的眼睛，抓住那个冷淡又疏远的圣灵。
“他要是实在不想进议会，我倒也缺人手，他能在第三狱规范市场，到我那儿去也能派上用场——说不定哪一天，第三狱那些家伙还会回来求他。”他的语气状似无意，“到时候我让他去和天国那边对接，给他和爱尔麦蒂创造机会……还能给米迦勒添添堵。”
梅塔特隆神色平静地歪了歪头：“当真？”
“不然呢？”
“吸血鬼？第一天？这当真是给米迦勒添堵而不是你自己？”
“……”
看着玛门哑然的表情，梅塔特隆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脸：“好啦，没他你不也一直做得挺好的吗？”
那只手很小，也并不灼热，全然陌生的触感，却让玛门一时有些恍惚。
“别去理路西法那套，也别学他，”梅塔特隆笑道，“要论不食烟火，就他得属头一个。”
玛门手不知何时松了，他哼哼唧唧地躺回去，继续翘着板凳：“我们的陛下啊……”
他没继续说下去，而是道：“东西我都让他们送你房间了，里面有几本红海时期的笔记，那群吸血鬼没什么法术，纸张都被腐蚀得厉害……我还帮你补了补，你自己再检查一下，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梅塔特隆笑盈盈道：“辛苦你了，玛门，谢谢你。”
玛门一副对他的感谢没什么反应的样子：“我可是听说，路西法已经闲到你吃什么都要管了……”
贪婪之君的语气里不乏幸灾乐祸，他又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你知道的。”
说完，他还对着梅塔特隆眨了眨眼。
小孩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笑容也更加热切真挚起来，语气甜蜜道：“你最好了，玛门。”
那当然。玛门想着，又道：“回头我还要去趟第一狱看看利卫旦那边的情况，那边有什么你想要的，赶紧想想，”他颇为豪气道，“到时候我一道给你带回来。”
“几句甜言蜜语，就把某些人骗得团团转。”魔王语气淡淡，“他有这本事，你还担心什么？”
米迦勒没有回答，而是起身，路西法抬抬手，帮他开了个时空门——直通梅塔特隆的起居室。
炽天使长先是扫视了一圈，而后打开寝室门，几步走到了床头柜前，拉开——果然，里面整整齐齐摞着好些盒花里胡哨的蛋糕。
他拎起一盒——下面居然还有一层，模样精致，口味齐全，外包装上还刻着保鲜和避免气味外露的法阵，贪婪之君从小就心细。
米迦勒转过头，无声地看着路西法。
“我都检查过了。”路西法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随意道。
米迦勒语气严厉：“你就这么惯着他？”
路西法动作一顿，有些诧异地抬头：“米迦勒，他不是真正的人类小孩……他是梅塔特隆。”
米迦勒无言。
“就算是蛀牙……”路西法懒洋洋打了手指，提醒某个天使长，这个世界还有法术这种东西。
米迦勒彻底没话可说了，默默把手里的蛋糕放回去，整整齐齐地码好，再把抽屉推上，关好房间，又越过时空门，走回来坐下。
他心情不好，刚刚才和路西法吵了一架，魔王倒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坦然得很，甚至还有理有据——米迦勒最恨他这一点。
但是路西法对当年他和梅塔特隆在南伊米尔发生了什么却始终含糊其辞，怎么问也只有“吵了一架罢了”这个回答。米迦勒和路西法吵了那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他的作风，这个吵了一架里必大有文章，米迦勒问急了路西法就让他等梅塔特隆醒了去问梅塔特隆——这显然不可能，俩人便僵住了。
梅塔特隆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小孩目光在他们俩身上转了转，便双眼亮晶晶的扑到米迦勒身边：“米迦勒！”
米迦勒把他抱到自己的腿上坐着，火之天使的体温很高，在地狱第九层的气候里，抱着格外舒服。
梅塔特隆心安理得地窝在他怀里，捏着他一缕垂落的发丝，一边玩着一边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注意到呢。”
米迦勒这次来的低调，毕竟天国副君这么频繁地往地狱跑，总归是不太好的。
但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他也没有想过要米迦勒回答，很自然地又说起其他话题，从吸血鬼到最近看过的书和笔记——他还试图告路西法的状，显然路西法公开投喂记录这一招对他伤害极大。
然而，听完小孩恶状的米迦勒，却只是皱着眉头看了悠哉悠哉的魔王一眼，有些认真地对梅塔特隆开口：“你也应该自己管着点自己，梅塔，不可以太任性。”
反应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梅塔特隆意识到事情不对，立马改变策略，转头看了一下一副事不关己姿态的路西法，有些委委屈屈道：“我知道，米迦勒……我很听路西的话的。”
米迦勒的心立马就软了，也跟着看了一眼认真喝茶、置身事外的魔王，目光里满是谴责和不赞同。
路西法：……？
堕天使放下茶杯，看着他俩没好气道：“我的错，之前牙疼的也不是我，人类还会换牙……现在黑上一两颗也不是什么大事。”
梅塔特隆：不好！
果然，米迦勒的眼神重新锐利起来：“梅塔。”
梅塔特隆：……
梅塔特隆最终还是没有保住玛门给他藏的小蛋糕。
“你很过分，路西，我帮你哄米迦勒，你却这么对我。”
“人都要为自己的语言负责，梅塔，不管是承诺还是告状。”
“那是策略，”梅塔特隆嘴硬道，“你应该补偿我。”
路西法挑挑眉头：“所以？”
一看有戏，梅塔特隆连忙凑到他身边：“你看……你总不能一直把我关在潘地曼尼南里不出去，对吧？”
路西法抬眼看着梅塔特隆，满脸“几十百来年而已，为什么不可以呢”的表情。
梅塔特隆瘪嘴：“路西……”
“地狱很危险，梅塔，而你只是个人类。”
“也有不危险的地方，第三狱本来就是无垠荒漠的夜晚，气候接近人间，也有很多人类……”
路西法没有回答。
梅塔特隆有些气闷地走到一边，爬到沙发上坐着，低着头看着自己晃悠悠的腿。
他一直很知道自己的优势，知道该怎么达成自己的目的。
路西法冷眼看着他使脾气：“梅塔。”
梅塔特隆不理他。
过了一会儿，魔王叹了口气：“好吧。”
然而，还没等梅塔特隆露出高兴的表情，路西法又继续说道：“但我有一个条件，”他避开小孩亮晶晶的目光，“你必须说服萨麦尔陪你去。”
梅塔特隆的小脸彻底垮了。
“你明明知道他不喜欢我！”
“不喜欢又怎么样？”路西法无所谓道，“你不是最擅长讨人喜欢吗，梅塔？”
小孩的脸皱成一团。
“只要他愿意陪你去，你就可以去。”魔王没有去看苦恼的小孩，眼睫下垂，让人难以分辨他的神情。
“你得自己去讨他喜欢，梅塔。”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甜言蜜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