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玫瑰加冕》巡礼

7、07

　　“虫子”这个词，让年轻的王子脸涨得通红。

　　“……没礼貌的家伙！”雷吉诺德迅速地回眸，“你可知我的身份？”

　　“哦？”魔鬼饶有兴味，“愿闻其详。”

　　诺拉转身就走。
　　让这两只争辩去吧，她今晚已经惹了不少事，该回去了。

　　见红发少女已经走远，埃尔维奥瞪了王子一眼，化为一阵深黑的雾气，钻进了少女外套的口袋之中。

　　“居然和魔鬼契约……”
　　雷吉诺德低低地“哼”了一声，却还是担心诺拉的安全，落下一段距离跟在少女的身后。

　　穿过下水道和夜晚的重重街巷，雷吉诺德远远地跟到了诺拉所住的旅馆旁边。少年吁了一口气，没想到和一个人迎面撞上。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雷吉诺德甚至还没来得及道歉，柔和动听的少女声音就传入了他的耳朵。

　　银发王子后退一步，拉开了社交距离，才抬起纤长的眼睫向前看去。

　　一位美丽的红发少女站在月色里。

　　“诺……”雷吉诺德喃喃道，“不，你不是她。”

　　艾莉卡原本闪闪发光的眼睛黯淡了一瞬。少女低下头，有些不安地扯着自己的裙摆。

　　这个时候，雷吉诺德的兜帽被一阵夜风拂落。少年那象征着高贵血统的银白发丝，被月光映得如同极北的霜雪一般皎洁。

　　艾莉卡猛然抬起头，却又迅速地收回眼神，提起裙摆微施一礼。
　　“王子殿下……我刚才不是有意冒犯您……”

　　雷吉诺德摇了摇头。看着少女那张与诺拉相似的脸，银发王子轻抿薄唇，话语已经脱口而出：
　　“美丽的小姐，愿意赏脸和我一起参加舞会吗？”

　　*

　　“舞会？”诺拉看向了海伦，又看了看自己，“确定要邀请我？”

　　看到红发少女慵懒中带着一点呆萌的表情，海伦愉快地笑了：“谁规定女孩子们不能一起跳舞？”

　　诺拉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不想在舞会上遇到雷吉诺德。

　　海伦冰蓝的眸光变得遥远，“我的父亲和继母，总想将我嫁到对等的大家族，若是能攀上路易斯殿下或者雷吉诺德殿下，就再好不过。可他们却不知道，我早已将这一生奉献给了真理。”

　　诺拉：“可你已经是贤者之城的学士，这样还不足以改变他们的想法吗？”

　　海伦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像我这种人从小就被教导‘家族利益高于一切’。毫无疑问，身为家族掌舵者的父亲坚持着这样的信条。而在他看来，将我嫁出去无疑能让利益最大化，除非我能在这两年里突破为贤者。”

　　“所以，”海伦朝诺拉眨了下眼睛，“愿意当我的舞伴吗？我已经偷偷学会了男士的舞步。”

　　诺拉沉默片刻，轻轻地歪了下头：
　　“好啊。届时那些殿下和贵族们的表情，一定会很有趣。”

　　舞会那天下午的时候，阿伽利亚公爵府的马车，停到了旅店的门口。

　　然而，驾车的马夫却注意到，旁边停着一辆烈焰不死鸟纹章的马车。

　　“这不是皇室的马车么……”马夫嘟囔着，下车为自家小姐开了门。

　　海伦今天一袭海蓝色的长裙，绸缎般的黑发在脑后高高挽起，蓝色鸢尾装饰的薄纱软帽上仿佛闪耀着星辰。

　　海伦向马夫点了点头，就走向了旅馆，打算接诺拉去她的别墅里换装。

　　不料，远远地却看见红发少女挽着银发少年的手，从旅店的花园里走出。

　　海伦：……？

　　不过，一瞬的错愕之后，她看清了红发少女的脸——是艾莉卡。

　　雷吉诺德也注意到了海伦。银发王子冷淡地朝这位公爵千金点头：“阿伽利亚小姐。”

　　“雷吉诺德殿下。”海伦神色如常，优雅地提起裙摆走向一旁，为王子殿下让开了道路。

　　倒是艾莉卡，多看了海伦一眼。
　　女主独有的直觉，让艾莉卡有种不妙的预感。

　　*

　　诺拉乘坐着阿伽利亚公爵府的马车，和海伦一起来到了湛蓝神殿区。“湛蓝之主”是“海洋与天空之神”的别称，因此这里是商人、探险家与航海家的聚居地，建筑也大多饰以波浪形状的花纹。

　　马车在一座带花园的别墅前停下。

　　“这是我自己的产业，”海伦朝诺拉眨了眨眼，“不用拘束。”

　　用下午茶招待了诺拉之后，海伦指挥着女仆，在诺拉身上换装。

　　“不不，这件裙子的色泽不足以衬托出你的发色……”海伦以手支颌，认真地打量着面前的红发美人。

　　诺拉：……
　　她一定是被海伦当成换装游戏里的女儿了。

　　不过诺拉倒也不生气。不得不说海伦的审美挺有一套，给她搭了几身都称得上漂亮。

　　但海伦还是有些不满意。

　　她围着诺拉转了几圈，忽然灵感一动，想起了之前在神殿花园里的那一幕——
　　美丽而慵懒的少女站在花园里，莹白如玉的耳尖别着一朵鲜妍的玫瑰。

　　“去摘几朵玫瑰来。”海伦吩咐女仆。

　　之后，海伦踮起脚，亲自将玫瑰装饰在诺拉的帽檐。

　　黑发少女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稍等我一下~”海伦随手拽了一位女仆，跑回了她的房间。想来也是去换衣服了。

　　*

　　华美的宫殿渐渐被暮色吞没。

　　当雷吉诺德殿下带着一位平民少女踏进宫殿时，引发了贵族们的一致侧目。

　　一位银色长发、绯红眼眸的青年和舞伴一同走了过来。

　　他穿着红色天鹅绒收腰礼服，前襟的装饰繁复华丽，手执经过附魔的黑檀木手杖，背后还披着金线刺绣的披风。

　　“唔，我的弟弟。”路易斯轻笑，“你的品味果然一向不怎么样。”

　　与路易斯王子亲近的贵族们，此刻都附合着发出了哂笑。

　　雷吉诺德白了路易斯一眼，“也就和你差不多而已。”

　　这句话将挽着路易斯手臂的那位女伯爵气的不行。

　　路易斯好脾气地轻抚着这位女伯爵的掌背。

　　艾莉卡则显得有些慌乱，她从没经历过这么大的阵仗，也从没见过这么多的华服和珠宝，而这些位于帝国顶层的贵族们的恶意，更是让少女纤细的肩膀难以承担。

　　不过艾莉卡的慌乱反而让见惯贵族虚伪的雷吉诺德感到真实。年轻的王子将少女带到舞会的角落，递给她一杯果酒，好言好语地安慰着。

　　此时大殿中的贵族，注意力却很快被刚踏入舞会的两位少女转移。

　　黑发少女身穿剪裁得体的燕尾服，内搭白绸衬衣和黑色马甲，手中握着一把镶嵌蓝宝石的纯银手杖——事实上，这根手杖也可以当作施法的魔杖。
　　而挽着她手臂的红发少女则一袭纯白宫廷长裙，蕾丝与红宝石制成的蝴蝶结装饰裙摆，华丽而又端庄。少女头顶的软帽上点缀着圣洁的白玫瑰，恍如神明亲自吻过她的发梢。

　　如果说，刚才那位平民少女，只是引发了贵族们表情的变化。
　　那么现在简直像是捅了马蜂窝。

　　贵族们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无非是认为离经叛道的海伦·阿伽利亚将会嫁不出去。

　　“我没看错吧，那个穿男装的是阿伽利亚家族的小姐？”
　　“这……我看哪家还愿意娶她。”
　　“你们几个从前不是还在追求她吗？怎么不说话了？”一位贵族小姐用羽扇遮住红唇，拱火道。
　　“不仅在这样的场合穿男装，还带着一位平民过来，这简直、简直毫无体面可言……家族肯定不会答应我继续追求她。”
　　“说起来，那个平民和雷吉……殿下，”一人含糊不清地说，“带的平民少女，长得未免也太像了。”

　　阿伽利亚公爵看到自家女儿这副模样，更是气得差点跌倒。

　　阿伽利亚公爵夫人扶着公爵的胳膊，看向女儿，气愤地说道：“好啊，海伦……！在贤者之城里就学到这些？真是丢阿伽利亚的脸！”说完，公爵夫人忽然意识到失言，连忙闭了嘴，却还是失望地看着海伦。

　　诺拉和海伦提前准备好的打脸言论还没有派上用场，没想到公爵夫人就主动送上了话柄。
　　贤者之城地位神圣，是诸神眷顾的城池。如果没有它的庇佑，人族就算没有陷入与精灵、兽人、矮人的战争，也会被深渊的恶魔侵袭。而现在公爵夫人居然因为恼怒，公开质疑海伦背后的贤者之城。

　　诺拉面色平静地说道：“公爵夫人不会不知道，贤者之城守护着大陆的安全。你也配质疑它？”

　　少女神色冷然，声音如泠泠溪流，让站在远处的雷吉诺德，一时间有些恍神。而她今天是那样美丽……年轻的王子玫瑰色的眸中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这时，一声低哑而散漫的笑，随风飘进了大殿当中。

　　众人循声看去。

　　一位金发的骑士正站在阳台的月光下，怀抱着一把冰冷的长剑。

　　飘荡的半透明帷幔半遮住骑士俊美的容颜，却无法遮掩他身上刀锋般凛冽的气势。

　　阿伽利亚公爵低低地叹息一声，看向了夫人：“唉，去向贤者之城的神眷者大人道歉……”

　　公爵夫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诺拉本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躲在角落里和海伦一起愉快地喝酒。

　　“我继母那个表情，”海伦碰了一下诺拉的酒杯，“哈哈哈哈真的太好玩了！”

　　诺拉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着香槟的细碎光芒。少女双眸微弯，一饮而尽。

　　这时，一位乐师抱着金色的鲁特琴走来，嘴里还哼唱着旋律欢快的小调。

　　“好听。”海伦冰蓝色的眼眸从诺拉身上移到前方，“你看那边。”

　　诺拉抬眸看去，眸光撞上了一对粉色和紫色的异瞳。

　　吟游诗人朝她优雅地倾身。黑发披落，露出了纤长优美的耳朵。
　　“请允许我演奏一曲，以歌颂您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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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