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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   亲卫队一分为三,当天便进驻三院,开始戍守拱卫。

      原先营房就此解散,郦阳居这边,将前后院两侧的排房安排为新的营房。

      待晚间熄灯,穆寒退出正房时,他的屋舍已经安排妥当了。

      握着方才韩菀给他的小玉瓶,穆寒身上伤口不少,怕他省着,韩菀又给了一瓶并说用完还有,不必俭省。他跟着女婢往安排好的屋舍行去。

      不远,从左侧甬道一绕过去就到了。

      屋子干净简洁,他的东西分门别类安放在类似位置,床柜摆设和他原先屋子风格是一样的,就是多了许多日常用品,茶炉杯盏簋箸烛台应有尽有,收拾得很仔细,很明显收拾仆妇被提前嘱咐过。

      穆寒有些拘谨:“谢主子。”

      女婢其实也奇怪,不过不管怎么样,主子明显看重,穆寒本人又是卫队长了,她态度热络。

      “庖厨有热水,穆卫尽可取用。漆柜里伤药常用药尽有,上头贴了签子,不过主子吩咐过了,医士每日会过来换药的,……”

      女婢介绍完毕离去,庖厨仆役提来热水,他拒绝了帮助,慢慢擦洗干净,换上一身簇新的细棉寝衣,躺了下来。

      蓬松的衾枕被褥,簇新柔软,带着阳光的味道。

      床头矮几立着一支陶瓷烛台,在静谧的夜里淌下晕黄柔和烛光。

      自意外发生后就一直绷紧的心弦终于松开了。

      穆寒自责又歉疚,暗暗发誓,定要竭力拱卫郦阳居,断无纰漏。

      他细细琢磨了宿卫轮值和岗哨位置,再三推敲,最后确定无误,才阖上眼睛。

      ……

      次日天未亮,穆寒准时睁开眼,后面的排房陆续燃起灯火,他翻身而起。

      仆妇端来早膳,汤饼饵糍类多量足,这吃食都是从郦阳居的庖厨出来的,小厨小灶,味道十分好,最后仆妇端上一个陶盅。

      这是大骨药材汤,给诸卫伤员补益,韩菀特地吩咐的。

      热烫的汤羹入喉,整个胸腹暖洋洋的。

      穆寒很快解决了早膳,检查了着装佩剑,在卯时前就出到正院寝屋,入内拜见主子。

      韩菀已经醒了,正跪坐在妆台前,女婢给她梳发绾发。

      她有一头很美丽的青丝,鬓黑如漆,光可照人,映着莹莹烛火,比之楚国来的最上等丝绸尤胜几分。

      女婢十分小心执着玉梳轻轻顺着生怕不慎损伤,韩菀本人却不大在意,听得穆寒问安声,她按了按额心花黄,回头笑道:“来了?”

      “坐罢。”

      她大概还要好一阵子,韩菀就让他先坐一会儿。

      穆寒却不肯,他有点拘促,顿了顿,才回:“卑职不用坐。”

      他退到屋角,肃立在壁柱一侧。

      韩菀在靶镜里瞅到了,无奈,好吧,由得他了,反正刚起身,这一屋子人估计他坐也坐得不自在。

      “早膳吃了没有?”

      “回主子的话,已用过了。”

      “如果不合口味,你告诉厨下就是,还有日常起居,有什么不合适的需要的,就吩咐洒扫的小僮。”

      “谢主子。”

      很言简意赅的回答,话罢沉默,韩菀左右瞄了瞄绾好的发髻,站起身,给了穆寒一个白眼。

      她知道他嘴里虽谢,但肯定不会提要求的。

      “穆寒,……”

      “主子,主子!!”

      韩菀起身往稍间的膳房行去,穆寒紧随其后,她正说着话,忽廊道深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韩菀蹙眉看去,女婢跑得气喘吁吁,忙禀:“曹邑宰命婢子来禀,二郎主,歇大郎君固大郎君他们又来了!”

      韩菀脸色立马一沉。

      ……

      这所谓歇大郎君固大郎君等等人,他们都姓韩,是韩菀同族的叔伯亲长。

      韩父突然去世,垂涎的可不仅仅只有外人。孤女寡母不通商事韩琮又小,他们正该理所当然帮忙执掌,毕竟,这是韩氏祖产不是?

      动心的人很多,毕竟如今是大宗继承制,几乎所有韩氏祖产祖业都是嫡长一脉继承的,巨大的差距和庞大的产业打动了所有人的心。

      韩父才去就有人提过了,好不容易熬到下葬,当即摆明车马逼上门来,头一日孙氏晕厥散了,按捺两天,又来了。

      韩琮气得眼角泛红:“阿爹在世时屡屡襄助族中,如今阿爹才下葬,他们,他们……”

      韩父对陌生奴隶尚且仁厚,更何况自己族人?他不但慷慨襄助贫弱,且还尽心扶持各家家业,授之与渔,族人旧时是交口称赞又感激的。

      却不想一朝骤变。

      孙氏气得手都抖了。

      韩菀安抚拍了拍母亲胞弟的手,淡淡道:“贪而已。”

      便宜外人不如便宜自己什么的,借口一找理直气壮。

      又有女婢匆匆来禀:“曹邑宰命婢子来请主子们!”不然族老就要带头来探视“病中”的孙夫人了。

      前头要挡不住了。

      韩琮紧紧拉着姐姐的手:“阿姐,我也一起去。”

      他虽病弱性情软些,却是要共同进退的。

      ……

      外面的情况,并没有出人意料,财帛动人心,咄咄逼人,到最后甚至动了手。

      如今韩氏辈分最高的是韩菀一个叔祖,老头子拄着拐杖在厅堂唾沫横飞:“自叔父创下韩氏商号至今,业已百载,我等后辈,焉能眼睁睁看着先人心血就此式微?!”

      “对!这是韩氏祖辈的心血啊!”

      一褐色绸袍的中年男人立即上前一步,这人叫韩歇,按亲缘该是韩菀从叔,他是在场最汹汹的几人之一,“难道我们是心怀叵测吗?我们都是韩氏人!身为韩氏子孙,辅助嫡支守住祖业责无旁贷罢了!嫂嫂岂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诶诶,歇兄弟,话也不能这么说,嫂嫂骤逢大悲心恸神动罢了,待想清楚了,自会明白的……”

      红脸白脸轮流唱,老的小的苦口婆心,只不管好说歹说,孙氏就是不松口,只冷脸端坐,推说夫君去世前安排妥当,自有忠心臣仆辅助。

      “我家也有男丁,韩氏祖业有人继承,就不劳诸位叔伯费心了。”

      孙氏油盐不进,堂上渐渐躁动了起来。

      韩歇闻言冷哼一声,几个大步,垂目看端坐的韩琮:“琮侄儿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是会巡视产业呢?还是能调度货资看账理事?”

      这韩歇膀大腰圆面皮泛赤,喝一声耳边嗡嗡,韩琮多病常居内院,猛一下心里有些怯,他攥了攥拳站起来:“……父亲生前,曾给我说过一些,我自会好生研学。”

      “琮侄儿,你这是为妇人所误啊!”

      这个韩歇不按理出牌,“叔叔告诉你,你该先好好调养,好早日你阿耶生个孙儿!”

      他看出韩琮心里怯,竟反手一抓,直接伸手擒住韩琮手腕,往前一扯。

      韩琮骨骼细幼,当即痛呼一声。

      韩菀当即大怒!

      她就坐在弟弟身侧坐席,反手抄起茶盏,扬手就是一掷,霍站起身,劈手把弟弟夺了回来。

      “啊!”

      厚厚的陶盏重重砸在韩歇额角,破倒没破,但热烫的茶汤泼了一脸泼进眼珠,当场痛呼一声。

      他大怒,反手就要拽韩菀,“岂有此理,竟这般目无尊长!……啊!!”

      韩菀拉着弟弟正欲退后一步避开,却不用了,余光高大的黑衣身影一晃,穆寒已闪身站在她的身前,他准确无误擒住韩歇于欲擒韩菀那只手,一捏。

      杀猪般的惨叫骤起!

      韩歇大怒抬头,却对上一双冰冷的浅褐色眼眸,对方眉目不动,他却有一种被猛兽陡然盯住的错觉,沉沉森然。

      惨叫声戛然而止。

      ……

      另一边的罗叔抢上前护在韩琮跟前,厅内外府卫迅速控住局面。

      孙氏气得,霍站起僵硬:“妾身体不适,诸位叔伯兄弟请回罢!”

      说完转身就走了,连面子功夫也不肯再做。

      ……

      离开乌烟瘴气的外厅,秋阳灿烂,各色菊品竞相怒放。

      沿着青石甬道走了半盏茶,韩菀心里才算舒服了。

      “你伤口没事吧?”

      韩菀侧头看穆寒,又好奇瞟了他的手一眼,她刚才是真的听到骨头响。

      她曾听父亲说过穆寒武学天赋极好的,用极欣赏的口吻。她本人上辈子看过他那场疯狂厮杀。只不过,远观和近距离接触到底不同。

      她看了眼,很大的手,小麦肤色青筋微突,非常有力的感觉。

      毫不怀疑穆寒方才能直接把韩歇腕子给折了。

      韩菀啧啧,厉害,难怪那些游侠故事里头,总有些人能一掌拍碎桌子,把店家唬得连饭钱都不敢要了。

      想起那句“蒲扇般的大手”,她忍不住笑了笑,没这么夸张,但大约穆寒想吃霸王餐那肯定能吃上的。

      “主子?”

      穆寒有些疑惑。

      他总觉得主子笑容和平时有点不同,怪怪的,有那么一点像是……窃笑。

      韩菀清咳两声:“没事。”

      “走吧。”

      ……

      韩菀跟在孙氏身后进了门。

      “阿娘,阿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罗阿叔半跪下来,小心给韩琮揉手上的淤青,还好,只有一点,只他苍白小脸忧心忡忡。

      这是一个以宗族为单位的时代,韩父在时还好,他是大家长说一不二,可他没了,嫡支孤儿寡母,族老还真能借机伸手的。

      孙氏气:“这些狼心狗肺之辈!”

      “阿娘!”

      韩菀一直没说话,等母亲忿忿骂了好一阵,她才说:“我有个法子。”

      “哦,那你快说说。”

      这事韩菀已经想了很久了:“阿娘,我们不妨遣人请叔父过来?”

      不同于母亲弟弟的郁愠和生气,其实抢家业这事她并不放在心上。

      即便上辈子弟弟没了,他们也没能得逞。母女推搪着,快速收拾离开,他们也不敢寻上郇都襄平侯府。

      她在意的始终只一个,那就是独立问题。

      孙氏一愣,蹙眉:“可今日你叔父也来了。”

      “但叔父没一直没说话。”

      韩菀的二叔韩仲丘,他今天也来了。他低头坐着,一直不吭声。其实本他是最有资格发言的,因他和韩父一母同胞。

      他大概也是很矛盾的。

      那能不能争取过来?

      韩菀思来想去,想要到了郇都以后顺利成章独立开府,非得有一个成年男性不可。毕竟孀母孤儿远道而来独居并不合世情,会让人诟病杨家寡义的,于情于理姨母都不会答应的。

      而她们也不能过分推搪,她们目前还想着要襄平侯府当靠山。

      但有一个成年男性,尤其这成年男性和姨母并无血缘关系的情况下,一切就理所当然了。

      韩菀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二叔韩仲丘。

      韩仲丘上辈子和这辈子一样,来是来了,就一直不吭声坐着,后韩菀母女走了他也没说什么做什么。不过韩菀母女殁后,却是他闻讯后千里迢迢赶到郇都,将她母女坟茔带回故乡葬在父祖身边的。

      他和韩歇那伙人不一样,他远说不上坏透芯,他还有良知还记得韩父,心里到底还是存有兄弟情谊的。

      且身为韩菀韩琮的亲叔父,他同上郇都合情合理,无可指谪。

      “侯府再好,那也是旁人家宅,即便有姨母,那府到底还是姓杨。”

      寄人篱下有什么好的,处处顾忌不敢多说多走,想做什么都不方便。

      另外最重要一个,韩琮身体羸弱,得很仔细看护照顾。屋子朝向冷暖温湿,吃的用的穿的,小到屋里烧的炭煮茶用的水,样样都要根据他身体变化和季节调整,他不强壮,一个不慎很容易小病引发大病。

      上辈子就是一个错眼夭折了的。

      在旁人家里,是绝对不可能精细到这个程度的。

      哪怕短时可以,时间长久了肯定会有怨言。哪怕姨母不介意,但那是杨家。

      “医士说了,这两年弟弟渐大,正到该更仔细调养的时候,调养的好,日后身体怎么也会壮实些。”

      孙氏一想确实,只不过,“可……你叔父只怕轻易不肯?”

      他来君府,那是因为他多少有心动,因为心动,才会矛盾。

      “阿娘,要不……我们分叔父两分或三分年利吧?”

      韩菀轻叹一口气,每年两成至三成,这是她昨夜仔仔细细思量后的最好法子。

      实话说,她娘仨并不缺钱,韩家财资可以堆山填海,这并不是一句很夸张的话。八辈子挥霍都不完,钱银也就没那么重要的,不如拿来换更必要的东西。

      “枉他长兄旧日那般待他!”

      孙氏忿忿,心里不愿,只左思右想,到底一双儿女占上风。

      最后她还是抿唇点点头,同意了,“好,就依这说的办!”

      话罢,她着人去叫韩仲丘。

      韩菀想了想,侧头吩咐穆寒安排人,叮嘱要悄悄的。

      孙氏瞥一眼,没说什么。

      穆寒立即领命去了。

      ……

      屋里安静了下来。

      韩菀看了罗平一眼,温声吩咐让送弟弟回屋休息,记得喝盅安神汤,随后又把屋里的人都挥退了。

      她搂着母亲的胳膊,又说:“阿娘,罗阿叔他们,你不妨恩威并施。”

      母亲心怀芥蒂,长期下去并不好。

      孙氏何尝不知?只心里实在难受,她忍了忍:“阿娘晓得了。”

      她细细抚摸女儿的脸,“我儿辛苦了。”

      夫君下葬后,她伤疲还得照顾儿子,府里事务都是女儿打理的,井井有条。

      她的娇娇女儿,一朝长大了。

      韩菀靠在母亲的肩窝:“我不辛苦。”

      她不觉得辛苦。

      真的。

      只要家人好好就成。

  •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好鸭宝宝们!今天是肥肥的一章哒,嘿嘿,爱你们!!(*^▽^*)
    我们明天见啦~~


    最后还要感谢给文文投雷的宝宝哒,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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