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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衣上征尘樽前月 ...


  •   原本摩肩接踵的繁闹码头,立时大乱,嘈杂的尖叫声和跌撞声搅成一团。

      未等那受伤汉子奔到虹饮山房,身后已然一道玄色身影如离弦之箭般追至,长虹般的一道光芒直射那汉子后心,却是一尺来长的一支□□。
      那汉子重伤之下,反应却是不慢,耳边听到风声,猛地向前一扑,那□□贴着背心就“嗖”地一下掠了过去,猛地扎在了地上。

      周围的行人都骇然大叫,乱作一团。

      追命眼看那玄色身影已经扑至那受伤汉子跟前,不由长身而起,跃下楼去。
      李坏知道他的脾气,身为捕快,如何能让凶案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也不阻止,只斜倚在二楼窗口边观望。

      追命凌空下跃,未落地,已腾起一脚,直踢那玄衣人的头脸,那男子正聚气于掌,要将奔逃者一击毙于掌下,却听见凌厉之极的风声挟带这浑厚的劲力扑面而来,不得不勉强变招,双掌上举架开了这飞速逼来的一腿。
      只是他变招急了,而且追命又借了之上而下坠落的势力,这一腿真是非同小可,那男子的手臂发出“喀”地一声轻响,竟然断了一臂。

      那男子也是好本事,急冲的势头立时止住,一个千斤坠,停在了当场,左手软软垂下,已是不能再动了。

      那奔逃男子听到身后骚乱,回头一望,见有人截住追杀者,也顾不得多思虑,扭头就逃,却不防身边的虹山饮房中已有一个身影飘飞下来,缀在了身后。

      和追命对峙的男子一身玄色道装,约莫四十来岁,面容削瘦,眼神精光内敛,显然是个内气有成的高手。

      那道士和追命对视片刻,正当追命气运全身、严阵以待的那刻,这道士竟然返身而去,腾身纵跃,不一刻已经奔出十来丈。
      追命正待去追,却想起那个受伤的男子,一转头,却发现身后的地上虽然还留着血迹,却不见了人影,便有些怔愣,等他转头要去追那玄衣道士,那人早已去得远了。

      追命正有些悻悻,仰头却看见自己跃下的窗口不见了人影,追命微笑起来,不急不忙地在四周察看起来。

      斜阳绿柳,挂藤的石桥,悠悠摇过水面的蚱蜢舟,在运河水上划出了细细的白痕。

      在河畔一处石桥的孔洞下,追命找到了李坏和那个被追杀的汉子。

      李坏见藤蔓一撩,闪身进来的追命,毫不意外的一笑:“不错,这么快就找来了!”
      追命眼睛明亮,笑容自信:“躲得不错,这地方不容易发现,当然,我这追踪第一的追三爷例外!”

      那被救的男子约莫三十来岁,虽然伤口不少,血流满身,但没有伤着要害,李坏又给他上药包扎了一下,此刻看着精神还不错,看见追命进来,抱拳道:“多谢阁下救命之恩!在下陈十四。”
      追命道:“在下崔略商,那人为什么追你?”
      陈十四没料到追命问得如此直白,倒是一愣,接着苦笑一下道:“久闻四大名捕追三爷的大名,果然做事雷厉风行。也罢,我也不瞒二位,在下不是什么赫赫有名的人物,不过在江南明教里也算是个有几分分量的小脚色。”

      “明教?”李坏和追命互望一眼,都有些兴趣了。

      “追我那人也是明教里的,不过却是个高手,一般都叫他做仇道士。”
      “臭道士??”追命忍不住笑出声来。
      陈十四正色道:“这人名号有些怪异,不过功夫却是极其厉害,使一对铁制□□,我今天差点就死在他的枪下!”

      李坏道:“你俩都是明教教众,难道有什么私怨?”
      陈十四苦笑一下:“我平日和他没什么来往,今天好好走在路上,这人突如其来地过来拔枪就刺,我猝不及防,先中了一枪,要不是失了先机,也不至于如此没有招架之力!”
      追命奇道:“那仇道士失心疯啦?没理由就杀人??”
      陈十四沉吟一下,叹道:“其实,也未必没有理由,只是我没有料到自己也早已身在这漩涡里罢了。”

      李坏和追命心知有异,都屏息待他说下去。

      从桥孔外已经传来了一阵阵的捣衣声,秋月初升,清辉自垂落的藤条间漏了进来,映在黑暗的桥孔内,宛如迷离的雾气。

      陈十四的声音带着些看透了红尘的飘渺:“约莫半年多前,我就听说教主和护教明王貌合神离,只是没想这么多,况且教主走火有些时日了。但是最近一个月,陆陆续续传来了一些教里兄弟的死讯,却都是明王驾下的,也有些流言在教里传播,说是……说是教主正在清理明王的势力。”
      说着,陈十四自嘲似地苦笑一下:“虽然我也算是明王一脉的歙州弟子,没想到竟然连我这种小人物也会被人追杀……”

      “清理势力!”追命心念电转:京畿内最近血案频发,那几个也都是歙州出身!莫非……

      李坏已经问出来:“‘太白神’赵毅,‘太岁神’高可立可也是明王一脉??”
      陈十四眼中异芒一闪,笑容更苦:“原来连你们也都知道了,不错,这两人也是歙州子弟,更是明王吕师囊的心腹弟子!”

      一下子,所有的线索都串在了一起:明教!

      夜色散去,晨雾迷离,山麓间的草叶上结着细细的白霜。

      秋色已重,寒气袭人,北地的深秋已经有了北风的呼啸。

      小豆的脸冻得红红的,却用力把单薄背上的竹筐往后搡了搡,精神十足地向山上攀去。
      顾惜朝轻捷地跟在后面,再后面,是一脸轻松的戚少商。

      看着小豆在草叶间翻动,小心地掘出一株药草,顾惜朝低声道:“这么早就让孩子来采草药,刘一壶是不是太不负责了?”
      戚少商轻轻道:“不必担心,我看小豆的身体底子打得不错,这几天都在学华佗的五禽戏,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倒是你,伤口刚好,不打紧吧?”
      顾惜朝微微一笑,笑容在晨雾里显得格外清雅:“不打紧。倒是你,竟然有空陪着我们在这岐黄殿耽搁,你金风细雨楼就没什么事儿吗?”
      戚少商紧紧皱起了眉宇:“其实,我正想和你告别,明天一早,我就要回汴京了。最近汴京暗潮涌动,听说有不少武林中人死于非命。”

      顾惜朝早已知道分别是注定的,只是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却是有些怔然,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虽然孤独已久,也尝过别离,不知为何这一次听到戚少商要离去的消息,格外感到寂寞。

      良久,顾惜朝才笑笑:“也是,时局混乱,你这九霄之龙怎么可以不去主持大局呢?”
      戚少商哈哈一笑:“这话我听着有点酸味啊?要不你和我一起去汴京?帮我参详参详金风细雨楼的事务?”
      顾惜朝脸色却有点冷,转而一哂:“你倒是还敢让我插手你的基业?”
      戚少商郑重的凝视他,眼中似有星光点点:“我仍是信你!”

      山风掠过,带起秋霜无数,心却似着了火,炽热而激越。

      顾惜朝的发飞扬在风里,面上一瞬间的笑意教戚少商目眩神迷:“还是你自己去收拾烂摊子吧,你愿意重蹈覆辙,我却不想再错一次。等会儿下山,我把酒给你践行!”

      夜空深青,浮云千万,一轮秋月明亮如镜,那光华透过飘移的云朵,将苍穹一角点亮。

      风行云动,月光便在云絮的浮游间明明灭灭,庭院里的一花一树也在这夜色里变得迷离起来。

      小豆上山采药、分拣药草、读书习字、站桩练武,折腾了一天,吃了晚饭,再逗弄了一会儿几天前戚少商捉来养在竹笼里的蝈蝈,也就呵欠连天的爬上炕睡了,不一会儿已经蹬了被子,大张着嘴,沉入了梦乡。
      顾惜朝将小豆的被角掖好,将桌上的书本收拾了,拎着一个釉质细腻的青瓷坛子敲开了隔邻的门扉。

      酒,不是入口冲喉的烈酒,却带着这岐黄殿独有的药香和一股清淡的竹叶清香,绵长微辣,滑入喉中,停一停才能悟出那样悠长的芬芳。

      戚少商慢慢地回味,良久才道:“好!”
      顾惜朝擎起酒碗,微一示意,便一口而干:“好是好,只是明儿早上,等七毒妙医发现这龙涎碧只剩了一坛的话,指不定会怎么发癫呢!”
      戚少商大笑起来:“我就知道这老头子有好东西藏着,让你去药殿找找,果然,上一次偷的那药酒还不是最好的,这才是镇殿之宝哩!”
      顾惜朝斜斜看这家伙一眼:“奇了,你这人哪有什么大侠气概,根本就是个小偷么。还指使我去!”
      戚少商嘿嘿一笑:“你是大夫,去药殿才不起眼啊!况且,是你说的要给我把酒践行,难道你不该请我喝酒?”
      顾惜朝长叹:“是,你不是偷鸡摸狗的小贼,你是明摆着抢劫的土匪!”
      戚少商狡猾地一笑:“我本来就是土匪!”

      顾惜朝摇头微笑,两人的酒碗就默契地轻轻碰响,带着酒碗里碧青澄净的酒液也轻轻晃动,反映着浅浅月光,如梦如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衣上征尘樽前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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