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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只影飘萍聚复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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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棱棱展翅而飞的白鸽,顷刻,就消失在了白云之间。
追命放了鸽子,才悠悠吐出一口气,转过来笑笑:“这下好了,大师兄他们该知道这儿的情况了。”
李坏问道:“怎么,你一直没能找到传信的鸽子?”
追命悻悻地道:“当日被人突袭实在突然,在混战中没有顾及信鸽笼子,等后来受了伤就来不及了。”
李坏伸一只手到追命眼前。
追命茫然:“干什么??”
李坏理所当然地道:“你用了我的信鸽,给银子租金啊?!”
追命拉下脸,一甩长发,扭头就走,完全忽视了李坏这一合理要求。
李坏也不恼,看着那颀长的背影,笑了起来。
此处是个僻静的山谷,初春的新绿层层叠叠在四周延展,间或有些细碎的浅白轻粉的桃花点缀其间,远处有座不大的庄园掩映其中。
追命自两天前,在甘且宁的“胁迫”下,乖乖跟着刘一壶到了离东陈镇不远处的山谷间,这里正是江湖中两大奇医门派之一岐黄殿的门派所在。
岐黄殿,一百多年前在江湖上始露头角,妙医药,精针推,研毒理,奇拳脚。
传到北宋此际,虽然不是大派,人丁不多,但是江湖上却也颇受人推崇。
毕竟只要是人,谁没有个头疼脑热,江湖上的人更是随时有性命之忧,刀剑之虑,得罪了这样医药门派简直就是断自己一条后路,故此岐黄殿的拳脚武功虽然不是顶尖,但也能在江湖中悠游自在。
这一代的岐黄殿门主正是七毒妙医刘一壶,行为怪异,痴迷医术毒理,此刻却被追命脉象中的异样伤势难住了,正在岐黄殿内的药殿翻阅医典。
刘老爷子翻看医书正是专注,额上却有青筋绽出,原本应该宁静肃穆的药殿此刻却有着孩童啪嗒啪嗒的奔跑声,和时不时传来的呼唤声:“阿爹,你在干嘛?”“阿爹,你要不要吃糖??”
当一侧搁书的架子在小豆的攀爬下轰然倒地,哗啦啦响成一片,灰尘乱飞的时候,刘一壶终于忍无可忍,搁下书,在扬起的尘土里喝道:“姓甘的小子,你管好你儿子行不行?吵死了。”
甘且宁继续在一侧书桌上看着岐黄殿历代藏书,头也不抬地道:“前辈不是要收小豆为徒吗?还是劳烦前辈管教了。”
刘一壶一呆,想想似乎是有这么回事,那时见小豆骨骼清奇,眼神灵活,是习武练文的佳才,论资质,也算万中无一,心里痒痒,于是开口想要收徒,毕竟自己身边药童不少,正真够得上传人的还没有一个。
于是,刘老爷子开口道:“小豆,过来,不得在这里乱跑!!”
小豆也是个好孩子,弄倒了书架后,站在那里很有些忐忑,看见这昨天还是乞丐,今天倒穿得像个乡下土老财的老爷爷这么凶巴巴的说话,吓得哇哇哇地哭了起来。
甘且宁挑起眉,狠狠一眼看了过去,惊得刘一壶一头汗,连忙堆了笑:“小豆乖乖,来来来,吃青豆。”说着自手边的小碟子里抓了一把炒青豆塞给了小豆。
小豆立刻转悲为喜,破涕为笑,露出了两个小酒窝。
刘一壶不着痕迹地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心道:这甘且宁虽然是一介书生,这一眼好强的杀气啊!
眼看小豆揣了青豆出门去玩,刘一壶才把眼光转回眼前这个看似平凡无奇,偶尔却凌厉地教人心惊的书生:“甘公子,你可知道,为何我要请你来这药殿助我寻找医典旧例?”
甘且宁抬眼看他,缓缓道:“前辈的门人弟子也不少,更有如凤山双杰、鬼扇先生般的,因被前辈救过而甘心认主的能人,此际却要在下这么个外人来助前辈查阅医书,只怕是前辈尚无治疗此伤的妙法,怕让弟子来商议医治办法,难以脱出前辈自己的桎梏。”
眼看刘一壶缓缓点头,甘且宁又道:“而我虽然半路出家学医,但是不受岐黄殿的医术习惯左右,反而可能提出不同的治疗办法。”
刘一壶点头微笑:“说的好,的确有此想法,但是还有一点,我素来喜爱探究未遇之伤病奇症,此次遇到的几例都是难得一见的疑难之症。看似最难治疗的是李坏的心脉纠结之症,倒是不难痊愈;而看似无甚大碍的崔兄弟的内伤才是棘手的问题,还有……”说着看了看甘且宁,又道:“你身上的毒也是我觉得很好奇的原因,甘公子为何不急于治疗自己身上的毒?看公子的神色似乎知道自己为何中毒,不知道公子可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
甘且宁微笑起来:“原来前辈还记得这事儿啊?不错,我中的毒和是什么毒,我都知道,只是在前辈提示我之前,我的确未曾注意此毒。”
刘一壶道:“可愿意我给你看看?”
甘且宁犹豫一下,道:“也好。”
说着,将手腕递了过去,刘一壶伸手搭脉,脸色微微改变,良久才道:“原来如此,是毒非毒……”
甘且宁收回手,笑笑:“我所带的毒也有三四年了,不必着急,倒是追命身上的伤才是头疼,如果那股阴狠内劲不除,迟早成了心腹之患。”
刘一壶还未从适才的诊脉中回过神来,说道:“难怪我的门人弟子给追命搭脉都无法发现这股怪异内劲,而你只是学了两年医术,却能发现这点异样,可见你对内气经脉也极有体悟啊!”
甘且宁不答,顾自埋首书卷。
窗外,春日煦暖,清风徐来,有数只鸟雀婉转啼鸣,光景渐渐妍丽。
戚少商到了高阳附近,扮成一个行商的客旅,跟在来往的商旅中接近了高阳关。
离高阳越近,异样就越是明显,各处村镇都张贴了官府的通缉告示,告示上倒是熟人,虽然画师没有画出那活跃神采,但是那服饰和灵动的眼倒是画得不错。
第一次看见通缉追命的告示时,戚少商很是吃惊,看得多了倒也麻木了,对于那告示上杀人劫财的罪名也真是哭笑不得,追命那个人能打人夺酒倒是可能,而钱财一向是不挂在追命心上的。
但是因了这到处都是的官府告示,戚少商也松了一口气:这说明追命还好端端地活着,也还没有被叛军发现。
因此,戚少商在看见第一张告示之后就放出信鸽,将这消息传回了千里之外的汴京。
路过河口村的时候,戚少商忽然发现在村口的白墙上的告示和别处有些不同,多了一个面目平凡的书生和一个带着酒窝的孩童,戚少商心里一动,这两人好像哪里见过,看告示似乎是被大盗崔某某挟持而去,问题是,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远处几个村童正在追逐玩耍,忽然一个孩子在石块上一绊,扑地跌倒,“哇——”地哭了起来.
这一跌,倒是教戚少商忽然想起了几日前东陈镇客栈里那一对父子,那告示上的书生不正是那天那个有着熟悉嗓音的男子吗?
萍水相逢,原来并没有什么在意的地方,此刻回想起来,却是莫名的一凛:这书生照告示上所说是和追命一起消失在河口村,那么,那一晚听见隔邻客房里行动无声的那个人就是追命了?!
居然这样的擦肩错过,实在让戚少商很有些郁闷。
不知道为什么,当日那书生携着小童走上楼梯的背影似乎还在眼前,好不熟悉……
压着心里的不愉,夹在人流里,接近了高阳关,还有约莫二三里的路程,却看见不少客商正纷纷从前面折返。
戚少商瞅着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正是早晨在前边的小镇客栈里见过的,迎上去问道:“这位大哥,早上我听着你也是去高阳的,怎么折回来了?”
那汉子一脸不平,悻悻地道:“我们老百姓,有什么办法?那些兵丁守着门呢,都不让过,我的这些茶叶原来还指望去西域卖个好价钱呢,这下麻烦了。”
戚少商嘴里安慰那汉子几句,心里却是知道那献县的军变,只怕这高阳关的叛军已得到了消息。
只是占据这高阳,并且控制了附近的一些乡镇州县的不知道到底是哪里的势力,现在看来并不像是辽国,倘若是辽,此刻怎会毫无动静,只是据守??
可是敢于阻杀朝廷的官员,占此雄关,又不是普通势力敢做的,疑云层层,令人费思量。
眼看天边云霞似锦,夕阳西沉,戚少商拨马绕回了河口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