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再婚记》尤枝

8、狐狸

　　毓秀宫里，太医刚请了平安脉出去。谢执不喜人打扰，看书的时候房间里一个下人也不许有。

　　他坐在榻上，品着珍茗，阳光透过纱窗在字里行间跳跃。九月的阳光，不晒的过分，而是带着秋天的恰如其分。

　　“大哥，大哥。”

　　谢陵的声音混着仓促的脚步声毫不留情的刺穿这份美好。

　　谢执皱了皱眉头，并不是很想理他。院子外，太监和他似乎起了争执。谢执吹了吹热气腾腾的烟，有点希望他被拦住。

　　嘎吱一声，门打开了，谢陵又连叫了好几声“大哥”。愿望落空了，不理他这聒噪的呼声也停不下来。

　　谢执放下手里的书应了一声。

　　谢陵惊喜的奔向声音传出的的方向，大大咧咧的坐到谢执脚边的贵妃椅上。

　　“傅逍那小子被他二哥揍了一顿，拎回家了。”欢喜溢于言表。

　　谢执拿了一颗黑子，看着几天前没破解的棋局又陷入思考。

　　“你就这么高兴。”一子落下。

　　“他本来就欠揍，人姑娘好好的，当着姐姐的面推到河里去了，这不是找打。”

　　说到痛快出，谢陵向上推了推袖子，“你是没看到，他二哥拽着他就像拎一个小鸡崽子，润泽还在一旁劝着，我当时顾着他的面子才忍住没笑。”

　　“这也省得母后父皇为难了。”

　　谢陵的眼神在哥哥的侧脸上悄悄闪过，又转向那个黑白交替的棋盘。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棋子轻敲桌子的发出的清脆声。

　　“哥，你为什么要去跳下去啊。”谢陵终于问出来，见他依旧专注的思考，小心翼翼的问：“不会是……”

　　“不然等着她被淹死。”紧缩的眉头舒展，白棋落下，一时间原本对峙的场景出现了转机。

　　谢执终于转过头扫了吞吞/吐吐的谢陵，嘴角噙着微笑，“你的心思我都懂，放心吧。”

　　谢陵一愣，耳尖慢慢沁出红色。赶紧站起身子，搔了搔脖子，“那你好生休息，弟弟我就走了。”

　　一阵风一样消失了，动作比来的时候更为紧促。

　　下午的课阿离自然是没有上了，她也不敢乱跑就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太后和皇后都赏赐了不少东西，听说傅逍也被带家里面壁思过了。

　　她总觉得空气里还萦绕着那一团团的薄荷气息，有时候用力嗅了嗅，若隐若现的像在轻挠着鼻尖。什么时候薄荷竟有了这样的魔力，又这么好闻了。

　　她抬起手仔细瞧了瞧指尖，上面似有一团火在燃烧。太子的衣服也有魔力。

　　一两串笑声从她嘴里溢出来，她猛地捂住嘴巴，扭头就看见床边低着脑袋挺得直直的墨竹。硬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也丝毫不为所动，果真是拿的出手的。

　　阿离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但是她必须要说点什么，“墨竹，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现在是申时过半。”

　　“已经申时过半了，姐姐也快回来了。”阿离喃喃道。

　　“繁儿。”谢沛窈一下课第一个来的地方就是这里，一进了她的地盘，瞬间咋咋呼呼起来。

　　阿离忙坐起来，谢沛窈不让她行礼，上去捧着她的脸就摸了摸额头，“还好还好，不烫。”

　　她看着她那一直瞥向外面的目光，“你姐姐让母后叫去了，估计是有些事情有吩咐。”

　　阿离点点头，起来收拾一下，她的衣服还没干，只好还穿着公主的衣服。

　　阿离想出去走一走，一出门，愣在原地咽了下口水，那些东西又出现了，本来是漫无目的漂浮着瞬间又定在那。

　　她摇晃了下身子，还好墨竹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怎么了？”小公主说。

　　“腿有点软，没事。”她弯下腰锤了锤双腿，她已经淡定不少。

　　路过一个漂浮物，她抬起手想要触摸一下，就直接从他的身体里穿过，没有感觉，没有厚度，就像彩色的空气组成了一副人样的画。

　　这些东西长得吓人，但是恐怕也就是这个作用了。这样一想，心里又好受多了。

　　不一会儿，顾青菀就从椒房殿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天起的缘故，脸上的笑容突然就暗了下来。

　　“顾小姐。”谢陵突然出现。

　　“二皇子。”顾青菀只是肩膀微抖了一下，然后赶紧半蹲下行了礼。

　　“你妹妹还好吧。”

　　“劳您挂念，没有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谢陵干笑了一声，手指在身后不停地打着转。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臣女先告退了。”

　　“好好，我刚好找皇兄也有点事。”

　　两人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谢陵的步子夸得极大，心里要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但还是被紧紧压了下去。

　　身后的小太监小跑着才能跟上他，“主子，你找太子殿下什么事啊？”

　　谢陵也不回答他，突然停了下来，看了看身后已无任何身影，又朝着自己寝宫的方向，“没什么事，是记错了。”

　　＊

　　阿离和顾青菀坐上马车，皇宫缓缓淹没在余晖里。

　　阿离一直看着姐姐的脸色似乎有点不太对劲，估计是皇后说了什么话。

　　她大着胆子问道：“皇后娘娘给你说什么了？”

　　“傅逍推你的这件事不要声张，回去谁都不要说起。”一把握住妹妹的手，“总之是保护你呢。”

　　傅逍推妹妹下水，这本来也不算大事，将军府自然不会因为这件事高高在上，送个东西道个歉也就完了。顾府也不会咬住不放，毕竟实力在那摆着。

　　可是下去把人捞上来的是太子。姑娘家的名节重要，要是众人皆知，怕是落得议论。

　　阿离想不那么远，她甚至想不到救个人能和名节扯上关系。

　　“这衣服怎么办？”她指着公主的华服。

　　顾青菀皱皱眉，二话不说拿出那件衣服，找到一个边一下子撕开，“就说是破了，想让绣娘缝一下结果让她洗了。”

　　阿离忙点点头，姐姐真是有千面啊。

　　“你和二皇子很熟吗？”顾青菀严肃起来。

　　阿离身体的各个地方都警觉起来，“没啊，我和他连话都没说过。”

　　顾青菀仔仔细细看着她的脸，不遗漏她任何表情的彼岸花。

　　阿离以为脸上有什么东西，抹了抹，问道：“怎么了？”

　　顾青菀坐直身体，眼睛盯着前方，语调平稳：“他今天问了我有关你的一些事情。”

　　阿离眼睛睁得大大的，这是什么意思，二皇子对自己有意？

　　“女孩子一定要矜持，不能轻轻浮浮，随随便便。三公主是金枝玉叶，最得皇上宠爱。她什么样子都可以，以后照样能得一个好姻缘。”

　　“咱们和她不一样，知道吗？”

　　顾青菀并不是不喜欢谢沛窈，相反她很羡慕她，自由自在，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的天性。她也想，可是她不能。她知道世俗希望一个女人是什么样子，大家希望一个主母什么样子。她也只能变成那个样子。她喜欢阿离的天真娇蛮，却又无能为力。

　　“这话你可别学给三公主。”她不加上这一句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阿离忙摇摇头，她又不傻，“当然不会。”

　　雀儿见自家小姐来了，忙招呼着摆了饭。

　　吃着饭，顾如辉身边的小厮过来送东西，“这是大少爷在食仙斋买的点心，说你一定会喜欢。”

　　阿离打开盒子，几块小兔子模样的桂花糕，栩栩如真，看着好看极了。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看着雀儿神色恹恹的样子，阿离才想起来将早上的决定告诉她。雀儿一听整个人就像活过来一样，抱着阿离就哭了起来。

　　洗过澡，阿离坐在铜镜前，左看看右瞧瞧，摸了摸细嫩的皮肤，确实是个不可多得佳人。

　　二皇子谢陵，她躺在床上回想着他的模样，比她高了半头，墨绿色的袍子，亮晶晶的眼睛，一笑就露出的小虎牙。

　　长得也不赖，不知道身上是不是也是一阵薄荷气息。薄荷，不知怎的，阿离就想到了薄荷，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太子。

　　心砰砰的跳动，在这深夜里显得尤为大声。她捂住心口，害怕旁人听到。还是太子好看些，虽然看起来有点冷漠，但是就是好看。

　　＊

　　第二日，顾家姐妹在皇宫门口刚下了马车，就听到粗重的呼唤“顾姑娘”。

　　两个人一同转身，就看到一个穿着戎装的身形高大的男人跑了过来。

　　那男人挺在几步之外，给她们做了一个辑，“我是宫里的禁卫将军傅勋，是傅逍的哥哥。”

　　阿离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我是专程代舍弟来道歉的。”说着又鞠了一个躬。

　　顾青菀也拉着妹妹给他回了一个礼，“你严重了，不敢当。”

　　傅勋递过去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这是我特意准备的一个礼物，也不知道你们女孩子喜欢什么东西，希望你们一定接受。”

　　阿离不止如何是好，顾青菀觉得也不好拒绝，就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收下了。

　　“那就谢谢将军了。”

　　等到傅勋走后，阿离打量着周围没有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打开了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