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冬祭诏令 ...

  •   登基第二年的建丑(十二月),新帝柴宁玉光复被前朝荒废已久的冬祭大典,将各个地方的臣子一并召集在皇都司州,但凡收到朝廷诏书的必须在一个月内赶到皇都,否则一律按照侮辱先祖的罪行问罪。

      事出突然,各州府还未做出反应和商议,便要着急着快马加鞭赶去皇都,偏远地方的王侯郡守刺史更不敢怠慢,不知疲倦的赶路。

      侮辱先祖可是大罪,祸比谋逆。

      不到一个月,就连远在最西北的琼州郡守也到了,柴宁玉下令让远道而来的官员歇息一日,第二天行冬祭仪式,这才让路上饱经寒霜的远臣有了喘气的机会。

      皇都以南的南太尉梁泉,管辖着黄河以南的兖州、豫州、徐州,青州,后因辅佐新皇登基有功而被封为豫州侯,食邑过万户,可谓真正意义上的位高权重,才回府上不多时,便有不少公卿大夫前来拜访。

      梁泉虽人在豫州,但每每要搬去司州住上二三年,因此在司州有间大的宅子,只不过大都是他一人带着些许的谋士前去,鲜少带着妻子,宅子也极其简朴,并不奢华豪美。

      但梁泉今日实在疲乏,并不想见这些一边倒的文官儒臣,便告诉身边的谋士李中行随便找理由将那些人打发回去。

      “你去告诉他们,舟车劳顿,我也乏了,有什么话,明天祭祀结束了以后再说也不迟。”

      李中行却是说道:“恐怕侯爷想要早点歇息是不可能的了,门外不远处停着的是冀州侯的马车,他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要单独跟侯爷您说。”

      和梁泉有着一样地位和权利的还有一个,当然就是黄河以北的冀州候陈池了,陈家服侍柴氏已过五代,皆是宁王朝的肱骨之臣,陈池的爷爷、父亲和兄长,都给宁王朝立下过不少大功,更是为宁王朝平复了北上的鲜卑族和匈奴的侵扰,将北方一俱收归宁王朝麾下,但也因此战死在北方,先皇念起陈家世世代代的功劳,追封陈池的爷爷为开疆将军,父亲为护国右将军,兄长为护国左将军,三十岁的陈池封为冀州候,皇都北太尉,掌管北方的军权和军队。

      是的,现在的皇都一分为二,除却天子所在的司州,以黄河南北为界线,分别由梁泉和陈池担任着整个皇城的南北军权和地方管辖的一切治安,六州的郡守直接听命于这两个人。

      听得李中行的话,梁泉敛神思忖一阵,说道:“将那些无关的人打发后,就请他到暖室来。”

      “是,侯爷。”李中行得令,出去将外面的人打发后,亲自走到大门外隐蔽处的地方恭恭敬敬道,“我家主人求见侯爷,不知可否请侯爷到房中一叙?”

      马车里的陈池掀开帘子,从马车上下来说道:“我欲有此意也,烦先生带路。”

      他等在隐蔽处很久了。

      这时候着实也有些晚,冬日里天儿黑的特别早,梁泉将房间的灯火点的透亮,屋子里明亮又暖和,跟外面黑漆漆的严寒形成鲜明对比。

      “子路(梁泉的字)兄,近日你一切都好?我一直忙着接受父兄的基业,未能去南边走动,借着今日圣令才与梁兄相聚,子尤(陈池的字)惭愧。”一见到梁泉,陈池便一副好久不见的口气,不过也确实很多年未见了,二人的关系大有渊源,皆是上一辈走的较近,因而作为小辈的两人也经常往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不过陈池要比梁泉小个一二岁。

      梁泉将陈池领进来坐着,笑着摆摆手,套话谁不会说?自封侯拜相来两人已有二十多年未见,恐怕心思早不如当年了:“为兄哪里是这般小气的人,子尤你有要事忙着,身为大哥的我怎么会怪你呢?如今刚来司州,子尤你连口气都没喘匀便来了我这里,说明在子尤心里还是有我这个大哥的。”

      “这哪有脸让大哥你来怪罪啊,是子尤我错了,”陈池一阵寒暄,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备好的热茶,喝了一小口后捂在手心,悠悠道,“也不知道圣上什么意思,突然恢复被废除已久的冬祭大典,这般劳师动众,怕是让很多人不好想。”

      梁泉也一般悠闲姿态:“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冬祭大典是为天下百姓开的,圣上才刚登上皇位不久,此举得了天下民心,有什么不好的?”

      “新皇仁慈,心系天下,到时候百姓都会这样想,”陈池说道,“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是我和子路兄你一起将他扶持上来的,原先以为他默默无闻不说一句话的,应是软弱的性子,可没想到一登基就那么多动作,倒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是话里有话,还是只有他梁泉和陈池两个人才明白的深处的意思。

      先帝早逝,驾崩前曾召梁泉和陈池到宫中密谈,问起大统将由谁来继承时,二人不约而同的回答徐州广陵王柴宁玉,广陵王孝顺仁慈,谦逊有礼,心系百姓,实乃最佳人选。

      但还有一点最重要的在场的三人都心知肚明,但却没讲出来,那便是广陵王生性懦弱,又优柔寡断。

      先帝并不怎么满意他来继承大统,但当时太子与邺王斗得凶狠,若是让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来继承大统,他的其他儿子的下场都不会好到哪里去,而广陵王来的话,就不用担心自己死后自己的儿孙会斗得死去活来。

      果然先帝驾崩后,新登基的广陵王善待了自己所有的兄弟,但事与愿违,太子一年后发兵谋反,由梁泉带兵平反,邺王与匈奴勾结意图不轨,终身囚禁在幽州一个小县城里,一举一动都要受人监视着,不到一年病逝,邺王的儿子仍然不能恢复自由,继续呆在父亲死去的地方生活不得外出,吃食都极其敷衍,下人们更是无礼动不动就以谋逆的理由殴打他们。

      得知已故兄长的子嗣在幽州过着畜牲不如的生活时,柴宁玉痛惜,想要将邺王的子嗣接到宫里来住着,成年后再封出一小块封地让他们离开司州。

      可是当这点小小的要求都被驳回后,年轻的皇帝才恍然大悟的明白了一件事,那些支持自己登基的权臣,并不是看重了自己的仁孝,而是自己装出来的软弱外表。

      因为这样的人当上皇帝后,会很好控制。

      太子和邺王斗得那样凶残,毫无手足之情可言,柴宁玉本无争皇位的打算,便将自己装的又软弱又无能,可真正登上皇位后,他便有了想要治理天下的雄心壮志,当他适应了皇位后才发现一件重要的事。

      不论是军权还是军队,都不在自己手上,就连太子手上的兵权,也被梁泉夺了去。

      朝中也早就站好了阵营,向着他的有是有,但绝对不敢公然站出来。

      先帝早逝,各地方的权臣将领割据盘踞在自己的封地上,早就不是自己能一声令下左右的了,原先陪着先帝打江山的,都开始扩张自己的权利爪牙,朝中没有一个臣子,是他这个新天子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了天子,却撼动不得这些老臣的地位,所谓的皇帝,不过是个明面上的傀儡,所谓的宁王朝,也已经是一具空壳子。

      事到如今了,柴宁玉还想玩什么把戏呢?

      梁泉心中有底,但不愿透露,便说道:“新皇登基不到三年,应是我们这些二朝元老尽心辅佐的时候,皇上要做什么我等只需支持便可。”

      闻言陈池在心里笑了,猫哭耗子,假慈悲,这里就他们两个人,府里也全是梁泉的人,还怕隔墙有耳东窗事发不成?就算发了,也不过一层纸的关系,迟早要被捅破。

      “确实,做臣子的,当为君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陈池笑着,“可是只有我们二人这样想恐怕还远远不够,盘踞在西北的大将军何贤可不这样想,我可听说他在四个月前公然广募天下能人异士,甚至还编了一队自己的私家军,朝中也很多知道此事的,其心必异。”

      梁泉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事,估计也正是何贤的举动让柴宁玉想到了什么,所以才有了这突如其来的冬祭。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扮傻也已经不可能,梁泉眯起眼:“子尤是想说什么呢?这里就我们兄弟二人,大可把话敞开了说。”

      “哈哈哈哈……子路兄敞亮,”陈池朗声笑道,“西北将军割据一方,我等也要做点什么来明哲保身。何贤敢公然起心思,必然引起天下不满,我们便双双结成亲家,坐山观虎斗好了,免得成为他发起疯来第一只要咬的肥羊。”

      “联姻?”

      “没错,我家还有个未娶妻的小儿子陈汉霖,是我夫人的第二个小儿子,再过一年就要束发加冠。我听说子路兄正妻所出的次女梁时谨已年过十五,可是有婚配?”

      梁泉摇头:“未曾有过婚约。”

      “那我可以讨得子路兄的应允,待得一年后再上门提亲如何?”陈池说出此行的目的,期待的等着他的答复。

      陈府和梁府,门当户对,若能结为亲家,自然是美事一桩。这亲事怎么想都是利大于弊的,但梁泉却是笑着摆摆手:“我那丫头,呆板木纳不讨人欢喜,又不愿学习礼仪,还舞刀弄枪的不像个女儿家的样子,更是经常口出狂言不知所云,成日往外面跑,也不忌讳男女,常聚在一起饮酒谈笑,实在送不出去丢人,还是算了吧,令郎值得更好的。”

      被拒绝后,陈池倒也没恼,将手里已经冷掉的茶水放回原地,起身说道:“子路兄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又不会逼迫于子路兄,只能说我儿子没福气,和令爱无缘。”

      梁泉也连忙起身:“实在不是我不愿嫁女儿,只是子尤你也知道我这人好面,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要真传出些不好听的,丢的也还是我的脸。”

      那你岂不是要让自己女儿一辈子待字闺中了?陈池在心里腹诽,他话也说的明明白白了,两家联姻不过是个幌子,如今局势恐有大变,他好心来结盟却还被这般拒绝,这二十年的竹马情分倒也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今后再会,是敌是友可就说不清楚了。

      “二十年的交情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子路兄的脾性,只是外面已是二更天,明早还要起早去宫门待命,我实在不好打扰子路兄休息,贤弟便告辞了。”陈池拱手告别。

      梁泉也不矫情挽留,叫着一旁一句话不说待命的谋士李中行:“中行,送我贤弟回府。”

      陈池伸手阻拦:“留步,不麻烦了,夜已深,便不要再惊动旁人,告辞。”

      “再会。”梁泉回礼。

      陈池一走,梁泉便问道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的李中行:“你可知我为何要拒绝陈池的请求?”

      李中行跟随梁泉多年,忠心耿耿,又足智多谋,是梁泉最信任的军师。

      刚才听陈池说的那番话,再回想梁泉的应对,心下自是一片明了:“侯爷目光长远,一切以大局为重。方才冀州候也说了西北何将军居心叵测的事,种种行为表明不日便要举兵谋反。当今圣上无能,朝下的臣子便想着本末倒置,冀州候想要一年后再向天下宣布与侯爷结亲结盟的事,恐怕正是等何将军捅破这层君臣关系,大逆不道后以正义之师讨伐。若是齐心协力倒也还好,就怕……”

      李中行欲言又止。

      梁泉赞赏的大笑:“我与陈池那小子相处二十年,他为人如何我清楚的很。他这人阴险狡诈,野心也是极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说的话三分真七分假,做不得数的,前脚兴许还是盟友亲家,后脚估计就要翻脸不认人了。中行这番话,甚得我心,善!”

      这当今的局势说乱不乱,说好不好的,哪来的二十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突然就上门提亲结盟的好事?

      焉能无图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冬祭诏令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