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掉黑天鹅的鞋三十次[穿书]》水煮土豆

57、尚未察觉的温柔

　　“千万别把我和你归为一类，”陆羡不屑一笑，“我可没你那么愚善无私，宁愿把自己的命搭进去救一些毫不相干的人。放眼天下，一切权力珍宝任我索取；行走于魔族人界，灵力手段从无敌手，这是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还有什么值得不开心的？”

　　“唐姑娘曾与我讲过一个有些奇异的故事。”音姜一双盲眼望着婆娑柳叶，“有一只100万年也不死的猫。其实猫死了100万次，又活了100万次。是一只漂亮的虎斑猫。有100万个人宠爱过这只猫，有100万个人在这只猫死的时候哭过。”

　　“可是猫连一次也没有哭过。”音姜顿了顿，似乎故意放慢了速度面向陆羡，“陆兄可有兴趣猜上一猜？”

　　“或许是因为这只猫早已见过世间万象，”陆羡脱口而出，“活着本身，并不是什么值得欢喜的事情，或许是这猫超脱生死，不再被世俗情感束缚。”

　　音姜似乎早已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摇头失笑，“一开始我也是这样想，可唐姑娘却摆着手笑得眉眼弯弯。”

　　陆羡抬眸，等待下文。

　　音姜嘴角尽是笑意，这种笑似乎是来自内心的甜蜜，“她说，悟化可分三个阶段：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非山看水非水，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陆羡垂眸，似有所思，微微点头，“这句话似乎蕴含深意，唐姑娘倒不是个俗人。那你呢，现在处于哪个阶段？”

　　音姜疏阔一笑，“今朝青山在，明日生沧海，我呢，是看山非山亦是山，看水非水亦是水。此生此世得一知己，那便再不愿出离。”

　　陆羡不解，“我不知这俗世竟有这么好，为一个女人让你心甘情愿尝遍苦果，心中想到罪魁祸首仍是满心情愿和甜蜜。即使你不愿出离，终有一日，你或许不得不出离红尘。”

　　音姜微微点头，“说永远沉溺，确实有骗人之嫌，我跟你说句实话，之所以留恋红尘知己，仍旧是唐姑娘一句话，这句话令音某至今难以忘怀。”

　　“哦？”

　　音姜合目，似是看见所思所念之人，轻轻重复，“既然在人间活一遭，就要在最极致的人间活一遭。”

　　“既然在人间活一遭，就要在最极致的人间活一遭。”陆羡重复了一遍，似是咀嚼个中深意，骤然眉头微蹙，双唇紧抿，心头忽而闪过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眸子的主人曾笑嘻嘻说：“开心的事就是脚下的路干净，抬头看见的天澄澈，遇到好吃的东西恰好有胃口，遇到好玩的东西恰好有体力，遇到对脾气的人恰好有机会珍惜，行动与人无争，亲友平安康健。\"

　　焰火零星，厨房笑声连连。

　　“我选大冒险！”阿伟大喊大叫，盖过了爆竹声。

　　“啊啊啊哈哈哈哈哈你怎么抽到了这个！”“你去你去！”“只有我师父敢这么玩，我还没活够呐！”“不要看我，我也没活够……”“嗷嗷嗷嗷汪汪嗷嗷！”“愿赌服输啊你得！”

　　厨房爆发出一串伴着怂恿的大笑，陈三愿那激动到嗓子劈叉的声音很容易分辨得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要怂，就是干！”

　　“对对我们是你坚强的后盾！”柳冰水妖这些“后盾们”十分“诚挚”，“真的猛士，敢于面对最凶狠得大佬！”
　　此起彼伏得欢闹声让客栈更多了几分寻常人间得人情味。

　　微风习习，柳叶坠落。

　　“你的心懂了，只是你还不明白。”音姜依旧是从容温和，笑吟吟地为陆羡推过来一盏茶，“我想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了，而且必定与陈姑娘有关。”

　　陆羡眯着眼看音姜收拾笔墨，良久开口：“我真怀疑槐树精拿走的是不是一对假眼。”

　　“师……师兄？”身后传来阿伟弱鸡的招呼声。

　　陆羡略有些嫌弃地转头，阿伟和厨房门口各式各样的小妖精脸上头发上全是面粉。

　　阿伟满脸恐惧，但是腿脚还是坚强勇敢向陆羡靠近，颇有些大无畏的气势。

　　“我、我抽到的大冒险是：让我们这里最凶的人变成小白脸……”说时迟那时快，伴随着阿伟慌张惊恐的忏悔，“对不住了师兄我是被逼的。
　　”
　　一双沾满面粉的大手当当正在糊在陆羡脸上。

　　陆羡：“……”

　　音姜：“……”

　　阿伟：“师师师兄？你说句话啊？”

　　脸上的面粉簌簌落下一些，陆羡深吸一口气，“很好。”

　　除夕之夜满街灯火，爆竹声声，大多画骨妖在这里虽然没有亲人，却也都能在此刻与邻里好友相约守岁。

　　阿伟被陆羡拉到墙角暴揍一顿，鼻青脸肿悻悻揉着头，被大家好一阵嘲笑，闹成一团。

　　陈三愿走到水井边，打了盆水，拉了拉那个看起来并没有太生气的大佬。“陆羡，你真打算顶着这张小白脸过新年吗？”

　　陆羡不着痕迹瞪了她一眼，“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的。听着烦人。”

　　陈三愿啧了一声，“好心好意让你洗把脸倒怪我烦你，大过年的你别怪我和你一决雌雄！”

　　“我！不！稀！罕！”

　　陈三愿挠着脑袋，严重怀疑这个毫无高冷大佬样子、咬着牙一字一顿发脾气的陆羡是不是让幼稚小学鸡夺了舍。

　　“你你你，陆羡你有没有点良心，明天我就要和你师弟去打怪了，打得过也行，但我感觉十有八九是去纯纯的送人头。都这个时候了，好端端你不仅不打算给我留点好印象还气我！”

　　这话似乎说到了陆羡的心里，脸上的不耐烦才被为不可察的关心替代，“既然这么害怕，为什么还要自不量力去逞能？”

　　“呵呵。”陈三愿避而不谈，满脸无情假笑，“今天别理我，我要好好过最后一个除夕，少他妈烦我。”

　　沉默片刻，陆羡挑眉，“所以呢？”

　　“所以嚣张个什么劲儿，现在是你受伤了，是你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腊鸡，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你还口出狂言！”

　　陆羡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一个最浅显的道理，“看来于你而言，我确实十分重要，重要到即使恐惧，也从未想过退缩。”如此断定之后，便自顾自点点头，愉悦接过脸盆洗脸。

　　清凌凌的井水冲洗脸上粉渍，重新露出白润如古玉的面庞，陆羡勾起嘴角，“所以，明天，不管发生什么，都要陪着我。”

　　“啊？”陈三愿一脸懵逼，“你现在不是不能离开画古街？”

　　陆羡拉过毛巾擦脸，笑容在明灭烟火中不太清晰，“或许，你对我的了解并不如你想的那样全面。”

　　陈三愿没由来的老脸一红，“你踏马今天……有一丝丝不对劲。”

　　大佬摸了摸下巴，似乎真的在考虑她说的每个字，“可能，今天比较特殊吧。”

　　“难道是你良心发现了？”陈三愿凑近，颇为自豪，“被我大义凛然的样子折服吧？”

　　“咳咳。”陆羡咳嗽了两声，不知是被井水的凉气影响，还是有些尴尬，将毛巾交给她，“别自作多情，我只是单纯地想尝尝，除夕之夜的人间美食究竟是怎样的味道而已。”

　　“自作多情？”陈三愿咬牙切齿，“活了五百多年的木头，我真指望你能开出花来就见鬼了！”

　　“哦？”陆羡颇有兴味也凑近了她，“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木头啊……”

　　陈三愿深深呼吸才平复了反复慌乱的心脏，走了几步回头，假笑，“当然不是，是石头！”

　　陆羡撇嘴，不经意理了理衣袖，“随你怎么说，反正，明天不许乱跑，也不需要害怕，我会在你身边。”

　　“你干……干嘛这么这么煽情。”叹口气翻白眼，“请你明确自己的站位，你这副壳子就是个菜鸡，明天该我保护你了。”

　　陆羡轻轻笑，“那可不好说，万一，是反过来呢？”

　　“诶哟哟”陈三愿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个热衷与陆羡抬杠的杠精，不屑挑眉，“我这么多天勤学苦练，你以为是闹着玩呢？”

　　说着，小院里传来开饭的招呼声。

　　“来啦来啦”陈三愿大声应和，看向陆羡，“走吧大佬，去吃人间美味，见识见识人间除夕胜景。”说罢，虚假做出邀请的手势。

　　陆羡望着她得意洋洋的样子，嘴角笑意浮动，点点头，“嗯，走吧，看看人间。”

　　陈三愿尚未察觉陆羡不加掩饰的温柔，默默祈祷，“希望一会儿吃到放了铜钱的福饺，让我明天苟住一条小命，也让这位有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陆羡挑眉，“呵呵，那就，拭目以待吧。”

　　陈三愿气的跺脚，“你天天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我就问问你累不累累不累！”

　　陆羡摸摸鼻子，“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天生如此。”

　　“行吧，”倒了水，陈三愿在陆羡身后放弃了斗嘴，“不过和你过年也挺开心的，而且你说的这些话，让我很心安，我会活着回来的。”

　　陆羡点头，“好，去吃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