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睁眼都是新世界》李廿

5、怪

　　虽然简逸的话不排除有一定安慰的成分，但目前看来我们最好的选择似乎真的只有继续走下去。

　　我看到吴晓固定左手臂的木板上缺了一角，看边缘形状很明显是他所说怪物咬的。不敢想象如果没有板子挡一下，这要是不小心被咬到胳膊，很可能皮肉都给你撕下来。

　　而且那玩意这么渗人，嘴里指不定有什么病毒细菌之类的，要是被咬了这地方可没有什么好的消毒方法。

　　想到什么，我问他俩：“对了，刚才是不是有人碰到了头顶灯的开关，这通道里的灯具分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吴晓在我手心里写到：是想咬我的那只僵尸混乱中碰到的。我猜这灯就是隔段距离就有一个，之前过来的那条走道不也是嘛。

　　他指着旁边墙面的开关示意我看。我对他把那些东西称作“僵尸”不置可否，虽然它们行动并不僵硬，但真的很像死尸。

　　我转过头想问问简逸的看法时，却见他背对着我们蹲在地上一具尸体旁察看着什么。

　　“简逸？有什么发现吗？”

　　“尸体，肚子里有什么东西。”

　　“什么？”我跟吴晓一起走过去，只见简逸用斧柄正搅弄着尸体的腹部。这具尸体恰好肚子的地方连着外衣烂了个大洞，一部分肠子都拖在外面。还混着内脏，暗色的血块碎肉，画面要多刺激有多刺激。

　　我没准备，突然看到这么刺激眼球的一幕惊了一下，好歹是稳住了自己的表情。吴晓可就没那么淡定了，脸色一变，连忙调转身体朝向旁边拒绝视线污染。

　　“是什么？”我咽了口唾沫问。

　　只见简逸用木头柄翻搅几下，向上一挑，一个外表看上去似虫非虫十足诡谲怪诞的东西被勾了出来。

　　这东西有一对尖尖长长的黑色尾须，呈剪状垂在地上；肥大的纺锤状青棕色虫身，表皮可以看到密布着黑色细小的毛瘤。头部短而窄，口器像根吸管一样。
　　然而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东西身体接近中部的位置竟然长了一双人类小婴儿的手！

　　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再看过去，没错，如此荒诞离奇的画面不是我看走眼出现的幻觉。那双小手五指健全，有着普通人类婴儿特有的细嫩皮肤，正松松地攥成一个小拳头。

　　这个世界怎么了？我甚至怀疑起了自己的神志来。

　　说不定这一切都是个梦？

　　失忆也好，在这危险重重的密室醒来的遭遇也好，会不会只是我神志不清臆想出来的？而现实中的我其实正睡在自家床上，做着这些一觉醒来就忘得一干二净的诡梦？

　　吴晓可能觉得我失语的时间有点久，也好奇的转过来一看。出乎我意料，他竟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盯着那东西看了一会，在我手上写着：

　　凡哥，你掐我一下，用点力，我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这么不科学的事情现实中怎么会有？

　　看来他跟我一样都在怀疑这世界的真实性。我苦笑，可以的话我们最好互掐。

　　简逸看了那东西一会又放下，把木柄在尸体衣服上抹了抹擦干净，站起来说了相遇以来第一句带有明显感情色彩的话：“这地方必须尽快离开，太危险。”

　　其实不用他说我们都了解，这里一切都是那么反常，反常到我们三个正常人身处其中是那么格格不入。我甚至怀疑是我们几个倒霉蛋不小心误入了异世界，只要运气好找到隐藏的大门就能返回现世。

　　话休繁多。重新出发之前，简逸提议我们呈纵向队列前进，由他来打头阵，遇到什么危险也好及时通知我们。

　　我跟吴晓都没什么意见，我稍稍有些过意不去，简逸一个人的话应该比带着我们两个更方便行动吧。但很快就逼自己摒除这种念头，这鬼地方人少不如势众，虽然我们才三个人。

　　重新出发之后，我们的动作明显加快不少，我的眼睛也已经差不多完全适应了黑暗。我们一路走一路分心注意墙上有无开关，每个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有惊无险地到达了下一个灯光区，走在前面的简逸打开电灯之后，我跟吴晓因为位置靠后还没有发现什么。只听简逸发出“咦”的一声，我连忙问：“怎么了？”

　　说着向前看去，原来眼前没路了。

　　准确的说是有面镜子墙壁挡住了通道，从地面而起到天花板为止，严严实实的堵在前面，一丝缝隙都没有。因为灯光的原因，我们三人的身形印照的清清楚楚。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这是我自醒来以后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长相：黑色短发，稍微有点长的刘海，皮肤呈现一种亚健康的苍白；嘴唇偏薄，鼻梁比较直挺，瞳仁特别黑，而且大，乍一看去给人一种乖戾的印象，我盯着看了一会，幸好没看出什么阴森感来。

　　在我打量自己的同时简逸已经走到镜墙前摸索起来，看来应该是想找线索通过。我跟吴晓也走过去伸手摸索镜面想找找有没有什么机关之类，可是摸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现。

　　这该怎么办？我一时没了主意，简逸倒没我那么多顾虑，径直走到旁边臂起斧落对着镜子就抡了下去，他力气大，一斧子下去镜子“啪嚓”一声裂开，以施力点为中心镜面呈蛛网状碎裂开来，但是只掉落了几块碎片下来，而后面的墙壁也只堪堪刮掉一层墙皮。

　　简逸对着同一个地方又是几斧子下去，这次看得出用了更大的力气，但这面墙显然用料特殊，只破开一个不大不小的洞，落下不多的墙灰，以此来嘲笑我们的白费功夫。

　　简逸的武力值我跟吴晓是见识过的，连他都搞不定我们就更指望不上了。一时间三人都沉默着没有出声。

　　眼看局面似乎陷入了死胡同，我们三重新聚到一起商量对策。

　　我提议实在不行我们回头选另一条路线走，反正来的一路上雷都被我们趟完了，应该也不会再有危险；吴晓表示另一条路情况未知，不值得冒险，更何况我们未必就对这堵墙无计可施；简逸没怎么参与讨论，一直仰头看着碎裂的镜子，像是在思考办法。

　　我们正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听到简逸说了一句：“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点热。”

　　热？我跟吴晓面面相觑，没什么热的感觉。说起来，从刚才开始我就感觉周遭气温似乎下降了，仿佛从凉爽的秋天直接到了寒冷的冬季，寒意顺着脚底一点点向上爬。简逸不提还好，一提我感觉更冷了，止不住两手抱胸环住自己取暖。

　　“我没感觉到热啊，相反，你们不觉得这里越来越冷了吗？”已经连“冷”这个字眼都不能提了，我一说出口四周的温度陡然又下降了不少，冻得我开始原地跺起脚来。

　　简逸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一边脱衣服一边回答我：“不，我觉得很热，以体感估计最起码有三十七八度的高温。”

　　简逸上身穿了一件外套，他把外套脱下以后露出贴身的黑色背心，手臂肌肉有力，肩背线条漂亮，腹肌隐隐可见。

　　我跟简逸两个人一个热得脱衣服一个冷得直跺脚，反观吴晓，什么事都没有。他好奇的抓住我的手问我怎么了，他什么都没感觉到，我的整只手仿佛数九寒天泡在冰水里，僵硬得一点知觉都没有了，用眼睛确认了好几遍才看出吴晓写的内容。

　　怎么会这样？我跟简逸怎么会突然对冷热的感知混乱起来？难不成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中招了？可为什么吴晓一点事都没有？

　　极度寒冷下连我的脑子似乎都被冻住了，思考变得断断续续，余光撇到一旁的简逸，他已经连背心都脱掉了，我看着他的好身材内心还没来得及感慨，突然一丝违和感涌上心头，一个念头快的我还没抓住就溜走了。

　　我已经冷得蹲在了地上，把自己蜷缩起来希望能好受点，吴晓在旁边急得团团转，想帮我又毫无办法。我浑身发抖，牙齿咬的咯咯响，正艰难地抵抗着寒意的时候突然身上一沉，已经冻木掉的脑袋转过去一看，原来是简逸蹲下把他的外套裹在了我身上——他上身□□，一身麦色健康的皮肤包裹着肌肉，但看在我眼里更冷了——我抓紧外套两边衣襟对他说：“谢...谢谢你。”

　　他道没什么，我问他觉得如何了，他皱了皱眉，直言体感温度已经超过四十度了。虽然简逸没多说什么，但我看得出他的状态同样糟糕。

　　吴晓已经蹲下抱着我尝试用体温给我取暖，我想问他抱着我不冷吗，我的体温一定低极了，可冻僵的舌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凡......张凡...醒一醒，张凡...”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喊声，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入眼是大片的小麦色肌肤，脸上传来被拍打的轻微痛感，低吟一声，我坐起身，发现自己窝在简逸怀里，而吴晓在一旁担心的看着我。

　　“我，我怎么了？”我用手扶着脑袋晃了晃。

　　“你晕过去了。”

　　晕过去？我怎么会晕过去？刚醒来的我脑子嗡嗡的，一时半会还不能理解简逸的话，直到周身熟悉的寒意袭来，才渐渐想起之前的一切。

　　是了，我感觉自己很冷，有了简逸的外套，吴晓的拥抱还是止不住的冷，这么说我是受不住寒意昏倒了吗？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简逸扶着我靠墙坐下，“有没有什么感觉？”

　　“我，我好冷。”我抱着手臂抖个不停，甚至有点怀念晕过去时的状态，人事不知也比现在好啊。

　　简逸观察了我一会，表情似是确定了什么，又问我：“你觉得我的体温高吗？”

　　？我没明白他问这话什么意思，靠近他感受了一下，好像，好像是比我的体温高一些，怎么 ...等等… 他的意思是？

　　我跟简逸对视了一眼，双方都读懂了彼此眼里的信息，不约而同的一致转过头向吴晓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