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神》吃一颗荔枝

29、第 29 章

　　“走吧，到头应该就能知道答案了。”
　　李执点点头，跟着明沂继续往前走去。
　　黑色甬道里一直没有亮度，全靠明沂指间的一簇火苗。说也奇怪，再往前走之后反倒不见先前袭击人的活尸，一路平安得显得诡异。
　　李执和明沂没有放松警惕。
　　走着，忽然可见前方隐约有了亮光。光亮微弱，呈现出莹蓝色流转，像是探险走到尽头出现了宝物的圣光，引人注目。
　　在这种地方出现光芒，不见得是幸事。
　　“要进去么？”
　　明沂凝眸远望，“可不就是想让人进去的么？”
　　李执听出了这话意思。确实，从进来这地底世界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分明是想让那些被选中的祭品沿着这条路走到尽头。
　　“说来也奇怪，我们走了一路，并未发现之前被当成祭品入地底世界后的踪迹，就算他们没办法走到最终便被一路上的活尸给分尸了，那多少也会留下点痕迹来才对……”
　　可现在看来，岂止是没有半点痕迹，甚至是干净地过分，李执都开始怀疑之前究竟有没有祭品坠入地底世界。
　　明沂也注意到了这件事情，所以一路上厮杀活尸的时候，他留心观察了那些活尸体内，虽一月一次祭品可能已经消化完，但是若要仔细检查的话，多少还能查到些什么，然而奇怪的是，这些活尸体内没有半点先前祭品的影子。
　　“会不会根本就没有祭品？”
　　李执忽然有了这个猜测。
　　但是如果本身没有祭品的话，祭神仪式又算怎么回事，总不能就是一个过场吧。
　　“不好说。淮河一带处处透着诡异，令人实在费解。”明沂也不确定。
　　“师尊在神殿的时候就没调查出什么来？”
　　说起这件事，明沂眉头忽然皱得有点深，“神殿很奇怪，所有神殿侍者的人他们无论是神情、行动、语言全然不像是淮河本地人，更不像是普通人，他们警惕性很高，浑身带着肃杀之气，必定是杀过人；有不太明显的组织纪律，显然不是军队，倒像是刚组织起来不久还在磨合期的一群人。而且我有种感觉，他们似乎是……知道我的身份似的，处处防着我不说，甚至还有办法约束我的行动。”
　　听到明沂这番形容，李执忽然胆战心惊起来，因为他意识到神殿的那群人越发像是当初蛊惑并屠戮了自己村子的那群恶魔。
　　他心里原本就有所怀疑，现在怀疑越发加重，几乎已经是肯定了。
　　他可不信世上有那么多巧合。
　　但是当初那群人，明明已经被杀光了不是么，为何还会有……
　　李执心绪难定，体内黑气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明沂察觉，立即回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执。”
　　声音如清泉，敲击人心。
　　李执像是被一双手从黑色泥潭中扯出，身脱黑暗，重见光明似的醒神过来。
　　“师尊……”
　　当看清眼前清瘦的少年模样时，他眼底的阴霾立马一扫而光。
　　明沂早就知道李执身陷黑暗多时，但是一直没有过问，只专心为他压制黑气，但是自从到了淮河之后，他发现李执体内的黑气似乎极为受到影响，这让他不得不多问几句。
　　“李执，你体内的黑气很不对劲，是发生了什么吗？”
　　其实明沂已经看出来当日的祭神仪式对李执的影响甚大，他怀疑李执反应如此强烈是不是因为过往曾经历过此事，但是因为自己入他梦境一事是隐秘，不能直接搬上台面明说，否则必定会牵扯到当日温池后续。是明沂主动要删减李执记忆的，自然不会让他有机会记起来。
　　而过往对于李执来说是一段不堪入目的回忆，他自然不会说明。
　　在面对明沂的疑问，李执也只会说，“那祭神仪式实在叫人心生负面情绪，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体内的黑气才会有异常吧。”
　　明沂难得咄咄逼人一次，“李执，你体内的黑气从何而来？”
　　李执定定地看他几眼，尔后直接生硬转开话题，“师尊，我们现在进去么？”
　　他指了指前方亮着莹蓝色光芒的尽头。
　　明沂不说话了，沉默地看向前方。
　　李执也一直没再开口。
　　两人都心知肚明，却都不说破。
　　最终还是明沂开口道，“走吧。”
　　两人走了过去，发现尽头另有一番天地——圆形地表与墙壁，大概面积两百多平方米，甚是宽敞。不过面积之下并不路，而是一大片池水，莹蓝色光芒来自池水当中，连带着一池水面都呈现出诡异的蓝色。
　　李执走近一看，发现池水里竟然徜徉着不少小鱼苗——通体银白、近乎透明，头部地方有一只黑豆般大小的眼睛。
　　“这是……沈谢说的那种携带病毒的银鱼？”
　　李执没想到真正有这种奇怪的鱼。
　　明沂盯着池里畅快游动的鱼，表情很奇怪，他一言不发，便蹲下伸手入池。
　　李执顿时一惊，“师尊！”
　　他心中忍不住想道：还不知道这鱼有没有问题呢，明沂敢这样把手伸进去，还真是不怕死。
　　望着明沂搅动池水，李执忽然视线一清，他发现池底好像有什么东西，他凝神看了一会儿，发现那好像是具尸体。
　　“师尊，池底有尸体。”
　　李执喊了一句。
　　喊完之后，整个洞穴一样的空间似乎安静了两三秒，随后，李执听见明沂说了一句，“哪有尸体？”
　　李执再看看，竟然发现尸体没了。
　　——难不成自己真眼花了？
　　李执都开始怀疑自己了。
　　再看明沂，手竟然在放在水池里，李执觉得不妥，便劝道，“师尊，小心这鱼身上有感染的病毒。”
　　“这鱼不可能携带病毒。”
　　李执好奇问，“师尊为何这般肯定？”
　　明沂起身，“银鱼是若川一部分神力的化身，哪怕神明会堕落，留下来的神力也不会因此变成害人性命的病毒。”
　　“难不成那个叫沈谢的小鬼在骗人？”
　　李执还没来得及生这小鬼头的气，便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明沂这番话很有歧义，语气好像是在怀疑什么 。
　　“神明堕落？”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师尊突然言及于此，是觉得水神若川已经堕落了？”
　　明沂低头望着蓝色水面，晶莹剔透的颜色反射在他脸上，衬得他白皙的皮肤有些冷酷。
　　面对李执的疑问，他反问一句，“你觉得若是要将一位不死不灭的神明从神坛上拉下来，得如何做？”
　　听到这句话的一刹那，李执忽然察觉明沂似乎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良无害，纵使他是神明，也是偏爱一方的神明，未必一点人情世故不懂。现在的明沂虽成了少年模样，却总让人觉得捉摸不透，有时候露出的表情让人觉得城府极深。
　　这一刻，李执忽然浑身一颤，他没忘记自己因何而来，为何始终跟在明沂左右，也正是因为没忘记，所以他突然开始后怕起来。
　　他甚至在想，明沂这么问，是不是已经开始在怀疑自己的目的不纯。
　　李执虽然突然慌乱，但只是一时的事情，他冷静得很快，甚至有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还请师尊赐教。”
　　也只有李执敢直面问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了。
　　明沂扭过头看向他，眼眸水润，仿佛有也有一池清泉，“要想将一位神明拖入堕落深渊其实有很多办法，只不过因为太难了所以基本上没有人能够成功。当然，其中也有相较简单的做法，只不过需要花点心思。”
　　“师尊……”
　　李执隐隐觉得明沂这话会掀起波澜。
　　果真——
　　“最简单的办法便是杀光该神明的全部信徒，叫他聆听万众凄惨叫声，却不得救助半人。自此失了万民拥戴，又被万民唾弃，失去所有存在的意义。”
　　李执闻言，眼皮顿时一跳。
　　然而，明沂话还未完：
　　“又或者……把高高在上的神明拖入万劫不复的情l欲，一点一点剥削他坚硬的外壳，侵入他的内心，至此令他只记得家常小爱，忘却自身职责和世间，把他彻底拖入凡人之道，并甘之如饴。”
　　明沂说出如此奇怪的话，顿时让李执怀疑起是不是这里的环境在影响人的思维和行为。
　　“师尊，这里没有什么好查的了，我们想办法出去吧。”
　　李执伸手去拉明沂，想赶紧带他离开这片诡异的地方。
　　然而此时明沂却反手扯住他，原本清俊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艳丽的笑容。他仿佛直直看穿李执内心，发问一句，“我的好徒儿，你想用何种方法对付我呢？”
　　李执忽然心口处犯冷，这致使他果断甩开“明沂”的手，并迅速后退几步，厉声质问，“你是谁！你不是我的师尊！”
　　被甩开的“明沂”没有再黏上来，而是与李执保持一段距离，冷笑着瞧他。
　　片刻之后，“明沂”忽然原地消失，而李执身后突然有人牵住了他的手。
　　李顿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抽取身上的武士刀砍伤身后。结果被一截白鞭挡住。
　　“李执。”
　　音如清泉，再度唤醒李执神智。
　　他定睛一看，发现眼前人是一袭黑衣，面露担忧和探究的少年明沂。
　　对视的那一刻，李执紧绷的心顿时就松了下来。
　　——对方是真的。
　　他这么想着。
　　明沂见他神情似有松懈，看样子是回过神来了。
　　而联系到李执先前像是被附身似的模样，明沂几乎可以断定，“这里有问题，能使人致幻。”
　　他没有问李执遭遇了什么，而是想快点带他离开这里。
　　然而明沂没想到的是，当他拉着李执快速朝洞口的方向退出去的一刹那，平静许久的蓝池底里突然伸出来一双惨白而过分纤长的手臂。
　　手臂出现，一手拽着一人，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李执和明沂拖入池中。
　　只听见“噗通——”一声，两人身影迅速消失于池底。而池内，银白小鱼依旧欢畅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