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如晴空暖阳》Sonata

6、第 6 章

　　朝阳的身体状况到底差了些。

　　一被接上车，之前强打起来的精神顿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下去。他有些怏怏地阖着眼靠在椅背上，神情疲倦极了。

　　中村夏树替朝阳系好安全带，又翻出毯子盖在他的膝盖上掖好，这才坐到驾驶位上。

　　凤镜夜单手撑在车门框上，跟朝阳打了个招呼，“这次的体检报告和伯母那边的解释都交给我，你回去就好好休息吧。”

　　朝阳也没听太清凤镜夜说了些什么，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就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做了个梦，梦到了三年前他和自家弟弟不甚愉快的初遇场景。

　　梦里，他依照六道骸给出的地址来到了黑曜学院，直接跟他那与幻术纠缠多时的弟弟打了个照面。

　　然后同样的，他弟弟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怒吼了一句：“他已经死了！”紧接着手中的炸弹铺天盖地地朝他扔了过来。

　　只是这次的场景中除了他们兄弟俩之外就没别人了，没有碧洋琪、没有六道骸、没有沢田纲吉。

　　朝阳没能躲开炸弹的攻击范围，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耳边“嘭”地一声炸响，他就失去了意识。

　　车子开进庄园的时候，朝阳挣扎着醒了过来，出了一脑门的汗。

　　梦到的场景太过真实又震撼，搞得他醒过来后心脏还在怦怦跳。

　　“做噩梦了？”一直坐在朝阳身边的左卫门医生给他擦了擦汗，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他缓和情绪平复呼吸。

　　左卫门医生一边给他揉胸口，一边问：“你平时都不怎么做梦的，是最近休息得不好吗？”

　　朝阳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他作息规律，夜间加上午睡也保证了一天八小时的睡眠，睡眠质量向来都不错，基本都是无梦到天亮。

　　“梦到了什么可以跟我说说吗？”

　　“……算是和以前有些不同的场景吧。”自家弟弟用炸弹把自己炸死什么的听起来还是太惊骇了些。但如果当初不是沢田纲吉及时出现救下他，这个梦境大概率就成真了，哪还有现在的他？

　　这么想着，朝阳随口就说了：“我的梦里缺了一个相当关键的人物……”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觉得这话有点怪怪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朝阳的精神眼见着好了起来。左卫门医生一瞧，差不多就猜到这个关键人物是谁了，眉尾一挑，揶揄道：“想他了？”

　　又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朝阳笑得明朗，“应该是这样没错。”

　　左卫门先生成为朝阳的私人医生已经八.九年了，对他谈了个男朋友的事情自然是知情的。他还知道朝阳他男朋友现在在意大利留学，只是学业繁忙得都没多少接电话的时间。朝阳说想他了也不奇怪。

　　这对小情侣并不介意异地恋产生的距离感，不过这种心情也不妨碍他们对彼此的思念。只是碍于现状，他们都小心翼翼、无比珍惜地将思念积攒在心里罢了。

　　轿车开到主宅门口，朝阳和左卫门先生下了车，一同走进大门。

　　“这几个月你除了去学校都没怎么出门，明天是周末，不如出门走走放松放松？”

　　朝阳觉得很有道理，前几天他崴了脚都不乐意在家里待呢，不就是嫌无聊吗？

　　迎上来的管家爷爷正巧听到这话，满头雾水。自家少爷这不是身体不好打电话让人接回来休息的吗？怎么扯到周末出门放松上了？

　　为了心爱的养子，迹部女士特意让人将三楼走廊尽头的两间客房打通，改造成了医务室，里面装着一应急救设备和精密的医疗仪器，一些检查在家里就能做。

　　虽然病情已经稳定了，但以防万一，左卫门医生还是给朝阳做了个检查。拿到报告显示一切指标正常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朝阳的心脏是老毛病了，身边的人也都清楚。在手术条件达成，彻底解决心脏上的问题之前，他也只能好好将养着。以他的情况病情好转是不太可能，身体各项指标稳定病情没有恶化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检查花了些时间，因为之前在车上睡觉做梦出了点汗，于是朝阳又去洗了个澡。等他彻底休息下来，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

　　不过他刚坐下来，又想起了之前左卫门医生建议的“出门放松一下”。

　　念头一起，就在脑海里徘徊着久久不散。

　　管家爷爷端了一份厨娘烤的小酥饼来，见朝阳在发呆便问了一句：“少爷在想什么呢？”

　　朝阳回过神，从碟子里拈了一块酥饼尝了尝，觉得味道还不错，“在家里待闷了，想出去走走。”

　　管家爷爷也不意外朝阳会这么说，毕竟之前还在大门口听到朝阳和左卫门医生提到来着。不过不等他提出建议，朝阳突然“啊”了一声。

　　“我要去并盛看奈奈阿姨！”说完，他就把手机掏出来拨了个电话过去，提前跟他奈奈阿姨报备了一声。

　　管家无奈地看着打完电话就起身上楼收拾东西的朝阳，“周末也不回来了？”

　　“嗯，周日下午再回来，有什么事我会打电话给夏树哥的。”

　　“好的，少爷。”

　　说是收拾，其实也没花朝阳多少工夫。因为待的时间也不长，他从衣帽间拿了两套换洗衣服装进双肩包里就算完了。

　　等他下楼，车子和他让打包的小酥饼都准备好了。管家爷爷甚至还贴心地多准备了几份小礼物，都让木村夏树给放后备箱里了。

　　“我走啦。”朝阳向站在门口送别的管家爷爷挥挥手，坐进了车里。

　　“一路顺风，提前祝您周末愉快。”管家欠了欠身，目送载着自家少爷的轿车离去。

　　朝阳四点多出的门，虽然避开了下班高峰期，但东京到底是个热闹繁荣的大都市，路上还是耽搁了点时间，到并盛町的时候已经六点半了。

　　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夕阳给庭院镀上一层橙红的光，也映在了刚下车的朝阳身上。

　　按响门铃，不多时，就看到身上系着围裙的沢田奈奈推门出来。

　　“奈奈阿姨！”一见到她，朝阳脸上就扬起了笑，亲昵又热情地和她拥抱了下，“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呀。”

　　“好久不见，我也想你了呀，朝阳~”沢田奈奈笑着拍了拍朝阳的背，然后让他们赶紧进门，“都这个时间了，肚子饿了吧？快去洗手，我把饭菜端出来就可以吃了~”

　　朝阳有些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你这孩子，再这么客气我可就生气啦？”沢田奈奈佯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朝阳被逗得一乐，拖长了语气应了声，“是是——”

　　本来木村夏树是准备放下登门礼物就离开的，但沢田奈奈得知朝阳要来后就准备了三人份的晚餐，自然是将人留下来让他吃了饭再走。

　　吃了饭，木村夏树又帮着收拾打扫完，这才离开沢田家。

　　沢田奈奈抱了一个小竹篮坐在沙发上，篮子里面装着几根织针几团毛线，还有刚织了个领子的毛衣。

　　朝阳坐在她旁边陪她一起看电视。

　　沢田奈奈最近在追一部很火的青春偶像剧，朝阳没看过，于是趁着广告时间，沢田奈奈跟他讲了下前情提要。

　　男女主角是邻居，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幼稚园、小学、初中都是同班同学。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朝夕相处，情窦初开的双方在处理感情方面略显青涩，甚至他们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懵懂之间造成的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但小打小闹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不等两人理清自己对对方的心思，在初中还没毕业的时候，女主角家里因为父亲工作变动搬家了，她也跟着转了学。分别之时两人泪眼汪汪万分不舍，男主角用自己攒下来的零用钱买了一个音乐水晶球送给女主角，留下一句：“樱花盛开的时候还能再相见吗？”

　　几年后，两人高考结束后被同一所大学录取。开学报道那天，两人在樱花盛放的校园里再次见面了。

　　目前为止的剧情就是这样，沢田奈奈说完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捧着红彤彤的脸道：“不觉得很浪漫吗？”

　　朝阳：“……”浪漫不好说，狗血是真的。不过为什么这套路听起来有那么一丝熟悉？

　　这个年纪的大男生对在电视上看别人甜甜蜜蜜谈恋爱多半是不感兴趣的，朝阳陪着沢田奈奈看了一集多就有点撑不住了，两眼涣散精神不集中很明显在发呆。

　　沢田奈奈瞧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忍不住笑：“你们男孩子是不爱看这些，阿纲的漫画书和游戏机我都没收起来，你去玩吧。”

　　朝阳摇摇头，他男朋友的漫画书游戏机他还能没翻过没玩过吗？

　　“我先去洗个澡……”话说到一半，头一偏，蓦地发现自己带来的背包还放在沙发上，朝阳把包抓过来，“东西还没放上去呢。”

　　“那我给你放热水？”

　　“不用啦，奈奈阿姨，电视剧还没播完呢，您接着看，我自己来。”

　　“那行。”

　　见朝阳起身准备上楼，沢田奈奈又嘱咐了一声，“洗漱用品我都放在卫生间了，睡衣在衣柜里哦。”

　　“知道啦~”

　　朝阳不是第一次在沢田家留宿了，尽管已有几个月没来，他依然对沢田家的房间分布熟悉得不行。

　　他走上二楼，径直走到了某间因主人出国基本闲置下来的卧室前。

　　打开门，入眼的便是换了一套崭新天蓝被罩床单的单人床，往右靠窗处布置着一个简单的木制书桌。晚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拂起窗帘，带来丝丝凉意。朝阳将背包放在椅子上，又把窗户合上些，留了一指节宽的缝隙，便于通风换气。

　　朝阳的视线在天蓝色调的单人床上停留了好一会儿，他实在是想扑上去打两个滚，但考虑到自己还穿着一身外出服，就克制着打消了这个想法。

　　拎着背包走到房间另一边，打开衣柜。大概是房间原主人长期在外的原因，衣柜里面挂着的衣服不算多，除了沢田奈奈说的格子睡衣外，只有几套与朝阳平时着装风格迥异的休闲套、运动装。

　　朝阳拿了几个空衣架，把自己背包里的衣服挂进去，拿出衣柜里的格子睡衣下楼洗澡。

　　沢田奈奈的作息同样规律，只是睡觉和起床时间都比朝阳早了一小时。于是十点多的时候，两人就互相道了晚安回房睡觉。

　　朝阳的生物钟向来很准时，他本来还以为自己不到时间是睡不着的，却没想到他躺床上没多久，睡意便如潮涌般袭来。

　　被子今天才被奈奈妈妈抱到庭院里晒过，新换上的被单被罩还有枕套都带着一股淡淡的兰草香。朝阳缩在被窝里，感觉像是躺在了春日午后的草坪上，温暖的阳光铺在他身上，浑身都是暖洋洋的。

　　被温暖清新的气息包裹着，朝阳很快便进入梦乡。

　　夜半时分，万籁俱静。

　　沢田家客厅的灯突然亮了起来，在沉睡的街道中醒目得恍若一座指引迷途旅人的灯塔。

　　没多久，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停在了沢田宅门口。

　　门锁被人从外面打开的声音在静悄悄的夜里无比清晰。

　　披着外套的沢田奈奈捧着热乎乎的水杯走到玄关处，笑眼弯弯地对着正在脱鞋的人说：“你回来啦。”

　　那人从沢田奈奈手中接过水杯，语气温和又无奈地道：“都这么晚了，不是让您别等我吗？”

　　沢田奈奈双手叉腰，佯装不高兴地道：“怎么？”

　　“没。”那人弯下腰给了沢田奈奈一个拥抱，“好久不见，妈妈，我想你了。”

　　沢田奈奈听到这话就“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们俩还真是……”一见面说的话都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