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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嫁娘 ...

  •   大周历农历四月初六,丁未日,宜嫁娶、纳彩、订盟。

      今日天气甚好,春水碧于天,四月初尚不觉得躁热,偶有清风拂面而过,沈亦如被身边的丫鬟扶着从正门出来,只听周遭鼓乐喧天,笙歌聒耳,她抬头从喜帕隐约的间隙里看向马背上的那人。

      隔着一层红纱看不真切,但也觉得那人气度不凡,有凌云之势,只见他身着朱红色暗纹锦衣,头带雀羚纱帽,唇含浅笑,正朝她的方向看来。说句不太恰当的话,当真是一身风流,人似月。

      沈亦如心神一跳,心中想着:这人,往后便是她的夫君了。脸上红霞四起,还好有这喜帕遮挡一二,她定了定心神,拎起裙摆,借着旁边小丫鬟扶她的力,弯身坐上花轿。

      刚坐上花轿,外面喇叭的声吹的更响了,媒人高喊一声起轿,几个轿夫呼嘿一声,轿身微晃,便已抬起前进。

      “路知安。”这三个字从她的口中含糊说出,这门婚事对于沈亦如而言等同于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沈家是做丝绸布料生意的,沈亦如的娘亲是这姑苏城里颇有些名气的柳举人的女儿,在沈父未发迹前便在一起,算是低嫁了。借着妻子的嫁妆做生意很快便做出了些名堂,家境丰饶,娘亲温婉可亲又知书达理,六岁以前对她而言大抵是神仙也不换的好日子。

      可惜她六岁那年,一场秋雨,身体缕弱的娘亲得了风寒,急急的去了。再过半年,父亲听了旁人的意见再娶,新夫人刚进门就怀上了身孕,阖府喜气洋洋,府中的下人也是踩高捧低,而后新夫人喜得麟子,一家三口融融洽洽,哪里有沈亦如能说上话的机会。

      生活就以此为分水岭般,陡然惊变。原先对沈母情深似海的父亲在新夫人进门怀上身孕后,又纳了两房妾室,新夫人为了固宠又将自己身边伺候的丫鬟推出去作陪。至于沈亦如这边已经很久没有过问了。不过看在外祖的面子上,沈亦如的日子才勉强好过些。

      沈亦如起初不明白,怎么对自己如珠似宝疼爱的父亲,在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变化如此之大。时至冬月,炭火迟迟未送达,她想去父亲那里说一说却是面都没见着。而后回到自己的院子却被新夫人请过去说是一家人晚上一起用膳。

      她心怀忐忑的去了,席上新夫人拉着她的手说,“瞧这孩子,可怜见的,都瘦了不少,听说你今天去书房寻你父亲了?”

      沈亦如懵懵懂懂的应道。新夫人拉着她的手猛然抓紧,盯着她的眼睛恻恻的说,“你这孩子,你父亲平日忙着商铺的事已经有够焦头烂额的来,你还让你父亲为你担心。”

      沈亦如吃痛想要将手缩回来却被拽的死死的,她转头看向父亲,却见他漠不关心的喝酒吃菜,心底苦楚似海般蔓延,泪盈于睫。新夫人笑了一声,“你这孩子怎么还委屈上了。”

      沈父听了这话眉头一皱,抬眼看向她,“吃个饭也要哭丧着脸,你母亲教你的规矩了?”

      沈亦如想要反驳却被新夫人按了回去,只听她说,“孩子还小,如今好好教还来得及的。”沈父沉吟一声,点了点头,又吃了几口酒菜便扬长而去。

      新夫人起身扶着她瘦小的肩膀,沈亦如因她突然的靠近而身体僵硬,尚且来不及回神便听新夫人在她耳边轻声说,“瞧,你父亲把你交给我了。”

      新夫人好面子,爱做慈悲人。顾及着外人的说法到底没有做得太过分,对沈亦如而言立规矩,罚跪什么忍忍也就过去。可惜这样的日子也没过几年便因外祖逝世而离去,家中换了主事人,外家到底亲疏有别,也无人拂罩她这个外人了。

      原先住的院子早被换给了新夫人所出的哥儿,沈亦如被迫搬到了西边的小院,夏日酷暑闷热、冬季滴水成冰,府中的日子更是如履薄冰,各方争风吃醋、拈酸掐尖,沈亦如只盼着莫要殃及池鱼,个中滋味只有她才明白。

      等年岁大了,便更加守规矩,知进退,毕竟新夫人在其他两房妾室那里吃亏,就更喜欢将她唤到跟前敲打,好让沈亦如明白自己的一生都在她手上拿捏,也让其他几房的人知道这个家谁在当。

      如果没有路知安突然的求娶,她或许会被继母安排嫁给某个官员做妾室,再不幸点,就是嫁给父亲行商路上认识的兄弟做续弦换来一大笔的彩礼。

      依新夫人的话说,她也是算在这金银乡里长大的,若是嫁与了平头百姓,岂不是日日吃苦,我这样的安排才符合如儿这样娇柔的容貌才是。当时新夫人就是这样摸着她的脸轻轻说道。搽着月季香膏的手滑而腻,拂过她的脸庞,却让她掉入了冰冷的寒窟。

      新夫人看着她惊变的神色,心情就好似将枝头那朵盛开的鲜花掐下在脚下碾碎般的得意,不由轻笑出声。

      有些人在遭受不幸的时候,往往会选择扩大自己的痛苦,让旁的人也尝到这苦涩的滋味,瞧着别人在苦难中煎熬的模样,自己的心底才会痛快一二,以其来减弱自己的痛苦不甘。

      路知安原先求娶的时候,沈父还有些拿乔,路家虽是当地的士族可却早就落魄,路知安在家中行二,自幼父亲早逝,长兄与老母也在前几年逝世,如今家中只有一长嫂幼弟。就在沈父还在掂量着路家能出多少彩礼时,便听到路知安在连中小三元后又再得解元,路府的门槛快被媒人踏破,连刺史大人都对他青睐有加的消息。

      这下可坐不住了。

      解元啊,二十岁,如此年轻的解元啊。莫说是这姑苏城,便是这吴江郡都是再难找到第二人的。不出意外,将来也是殿前有名的。沈父在心里吧啦起算盘,嫁,肯定要嫁!自己为商多年自然是知道商人的苦楚,处处低人一等,卑躬屈膝,路知安还年轻怎么说也是前程似锦啊,而且还是正妻之位,难得,实属难得。

      沈父心头火热,继夫人的枕头风也不管用了,想在嫁妆上做些动作也被沈父驳回,得意了这些年,如今却吃了暗亏,回房不知碎了多少瓷器。在沈父眼里如今的路知安犹如一处金光闪闪的宝藏,自己可要和他打好关系,以后凭借着老丈人的身份相比能捞到不少好处。

      不出一月便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城里有人嘴碎说他这是赶着卖女儿呢,吃相太过难看。他嘿嘿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心里暗想,嘿,我信你们这些个糟老头子的话,别以为我不知道刺史大人也看上了路知安,想要把他的幼女许配给路知安。可人家早就说了在上元节花灯会时就对我家女儿一见钟情了呢,我再不抓紧些万一刺史大人来个以势欺人,强买强卖,我岂不是亏大了。

      周遭嘻嘻闹闹,是在府中时难得可见的热闹。她敛回心神,盖着喜帕,在一路吹吹打打间,便到了路府。路家落魄,沈亦如略有耳闻,大家都可惜路二公子如斯人物若是出生在京城里的大家族早就名满天下了,何须这般。不过就如今这景象看,路家还是有些底蕴的,并不像外人说的那般夸张,处处张灯结彩,好不繁华。

      她从路知安的手中接过红绸,靠的近些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松烟墨香味更觉得心跳如鼓,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着,跨火盆、拜天地,心中含羞带臊,眉目都多情了起来。

      拜过天地后,一旁的丫鬟便扶着她进了新房。

      “夫人可要用些点心?”说话的是路府一路扶着她过来的丫鬟,十七八岁的年纪,虽性子有些跳脱但也颇为可爱,路上她同沈亦如说过自己名唤结烟,将路二公子夸的是犹如天上明月人间美玉在世。

      本想说不必了,但一天下来没吃什么东西确实有些饿了。“那便用一些吧。”沈亦如道。

      按理来说,这新娘出嫁,娘家是会塞些小点心之类给新娘垫垫肚子的,但从沈府过来的丫鬟在将她送到沈府的时候早就不知跑到哪去了,更莫说点心了。还是路府的大夫人看她身边无人,赶忙点了个丫鬟送她回房。想来也是继夫人想要她出个丑,吃下亏,才故意这般安排的。

      沈府虽不是什么大户,但毕竟从商多年还是有些家底的,如今她这个沈府嫡女出嫁,竟连个陪嫁丫鬟也没有,说出来不知会笑掉多少人的大牙。还好路大夫人机敏,否则她沈亦如的脸就要被踩在地上了,想到这儿,她不禁对素未谋面的大夫人生出些许好感,想来能培养出似路二公子这样人物的府上,就算如今落魄了些,但府上也是颇为识礼的人家。

      不像她们沈府,瞧着光鲜,实则乱得一塌糊涂,沈亦如这般想着。她不敢随意动弹免得在夫婿面前失了礼数,就在那放满了桂圆、红枣还有花生的喜床上直挺挺地坐着。或许是因为今天太紧张的缘故,明明坐的腰酸的不行,可这样还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喜欢这个故事就多多评论收藏吧!爱你们!
    第一次写古言,哈哈,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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