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冬温柔》言峤九

7、第 7 餐

　　车内的气氛是诡异得安静，茸茸却没心思找话题缓和。

　　她顺利拿到驾照是一年前的事，当时老爸要给她买车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一个简单的驾照她能学那么久，科目二硬生生考了五次，教练一开始还恨铁不成钢地说两句，后来已经麻木了。

　　小姑娘倒车入库的水平就是个谜，平时练习得还行，一到考试就像开了柴油三轮车，突突两下停一下，突突两下停一下，非常有个人风格，好好一个教练都被逼疯了，连着一个星期不想见她，但满操场都是他操练其他学员的咆哮。

　　直到现在她已经有了一年驾临，平时也会经常开车练练手，但摸上这辆车的方向盘还是有点没底，原因无他，这车浑身上下写着一个字“贵”，她怕自己赔不起。

　　刚才去医院的路上因为着急没想那么多，现在回程就忍不住产生一些有的没的心理活动，紧张地僵直着背，像个等待老师提问的小学生。

　　出了医院陆恪给她导航，原本四十分钟的车程硬是走了快一个半小时，车速喜人，一路上不断被身后车辆按滴滴，越被滴滴就越紧张，越紧张就越不敢踩油门，而身边男人始终沉默。

　　短短一段路，茸茸再度回忆起了被科二支配的恐惧，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心情堪比刑满释放。

　　“那……从明天开始，我们就在这里见？”

　　接下来的一个月，她就负责陆恪的午饭，反正她不需要按时上班打卡，地点定在他工作的地方也能尽量减少他的不便。

　　陆恪略一点头，不等说什么，手机忽然响起，拿出一看，屏幕上写着小赵总三个字。

　　陆恪有两部手机，公私分开，工作用的手机平时都是唐兆在管理，为了他方便办公，电话簿的来电备注就都提示为他熟悉的称呼。

　　茸茸不小心瞥到屏幕，以为是他老板，忙道：“我可以向你的老板解释，这件事是因我而起，希望不要影响到你的工作。”

　　尽管这么说，她还是知道不可能不影响，但总要为他做些什么。

　　“没关系。”陆恪淡淡回了一句，随后毫不犹豫将电话挂断。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是老板的电话吧？就这样挂断真的没关系吗？

　　几秒后电话再次响起，又是那个人的名字，陆恪这次看也没看直接果断。当电话第三次响起时，陆恪直接关了机。

　　茸茸：……

　　现在的打工人，有骨气。

　　*

　　电话这头的赵祎对于陆恪挂电话的举动毫不意外，他对那个没有人类感情的冰山还算了解，打电话只是拖延住他的手段。

　　活得久了什么都能看到，能看到腐国脱欧，能看到人类登陆月球，说不定还能看到柯南迎来结局，但是陆恪和女人走在一起！！！那是活见鬼，不合逻辑不合科学！

　　想到刚才唐兆便秘一样的表情，赵祎自觉一切都有了解释，怪不得这家伙不敢说，就算说了也没人信啊，要不是他亲眼所见，他也不相信！

　　这种万年不遇的大场面，必须得亲眼看到才能安心！

　　……

　　茸茸说了没两句，余光扫到一个高个穿西装的英俊男人阔步向他们走来，那人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太过灼热，想忽视都难，她有些不自在，正要问问是不是陆恪认识的人，清冷声音已传入耳边：“明天见。”

　　她说好，转身要走，男人已经快步上前，出声阻止：“别急着走呀！”

　　他声音里满是笑意：“这位小姐你好，我叫赵祎。”

　　男人大方做自我介绍，茸茸虽有点拘谨，抬眼好奇的瞧一瞧他，也小声礼貌回了一句：“您好。”

　　陆恪面无表情上前，状似无意将人挡在身后：“你来做什么？”

　　“我——卧槽！你这手是怎么回事？？”赵祎一路上只顾着吃瓜，凑到跟前才注意到陆恪的右手臂上着石膏吊在胸前。

　　男人没吭声，茸茸揪着手指犹豫几秒，小声问：“冒昧一问，您是陆恪的上司吗？”

　　上司？赵祎聪明的大脑一下子无法接受这么大的信息量。

　　啥意思，小姑娘不知道陆恪身份？不知道陆恪身份但是知道陆恪名字？陆恪会主动向陌生人介绍名字？

　　赵祎眼珠子转了转，扫一眼身边人：“我是，你有什么事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没意识到，虽然极力压制了情绪，声调还是上扬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嘚瑟。口头上占便宜也是占便宜，不占白不占！

　　愧疚的茸茸没有注意那么多，将长发往耳后塞了塞，露出一张明媚的小脸来，仰着头非常认真地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给他讲了一遍，没有忘记在最后为他求情。

　　工作很不容易，这个时代日新月异，竞争无处不在，如果不努力，随时都有可能被更有能力的新人替换掉。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茸茸才知道受伤对他的影响。

　　赵祎唯有在干坏事儿的时候脑子转得特别快，当即就装模作样收了笑，做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来：“唔，这样我很难办啊。”

　　陆恪不咸不淡看了他一眼，但赵祎知道这就是在警告了。

　　警告什么？越是这样，他恶作剧的兴致就越高！

　　果不其然，小姑娘闻言立马面露担忧：“很难办吗？”

　　“对啊。”赵祎单手抱胸，问她：“你知道陆恪的工作是什么吗？”

　　“是什么？”

　　“喏，”他指了指茸茸刚泊好的车；“他的工作是司机，也不是我故意为难他，这伤不容易好吧？虽然理解你们的难处，但是我也是为公司工作的，总不能就这么放他几个月假，怎么说都不合适吧？”

　　茸茸彻底傻了，怎么也没想到陆恪的工作是司机，难道她就这样害他丢掉工作吗？陆恪心里都清楚，他知道受伤对自己的影响有多大，在医院却还安慰她……难怪他路上一直不说话，心里也在想这件事吧……

　　出门前她没想到自己会闯这么大的祸，关键是内疚的情绪几乎将她淹没，无措之下，眼眶霎时便红了，抬着眼努力向他争取。

　　“我也会开车的，我可以替他工作，请您不要辞掉他好吗？”

　　哭了？

　　赵祎一愣，还没回过神，脚上就是一痛，随后是陆恪冰冷的目光。

　　嚯，这下玩大了。

　　他挠了挠头，赶紧改口风：“你别哭啊，我说不好办，又不是不能办，我给他安排其他职位不就行了！”

　　“真的吗？”茸茸巴巴望着他，黑眸像水洗过似的，真诚急切种种情绪交织，仿佛全部希望都在他这里。

　　……这谁好意思拒绝？赵祎一对上这眼睛就心说不好，他早该知道，跟陆恪在一起的怎么会是简单角色？本来是要整陆恪的，结果不自觉就跟着她跑了。

　　但是骑虎难下，他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嗨，包在我身上。”

　　茸茸得了保证，又留了赵祎的联系方式，这才离开。

　　赵祎抱着胸目送那个毛绒绒的背影，嘶了一声，颇有些牙疼地打听：“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一小丫头？”

　　也太单纯了，说什么信什么，玩得过陆恪这只老狐狸吗？

　　陆恪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看着小姑娘上了车，转身往楼里走。

　　赵祎追在他后面锲而不舍：“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厉害啊陆总，如今都会英雄救美了！”

　　想当年在学校里，追陆恪的女生能绕着学校的湖围三圈，这些姑娘也不知道看上这个冰山什么了？除了长得好看点，家世牛逼点儿，成绩优秀点儿，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优点。

　　他这性格说好听点是不讨喜，说难听点就是神经病，总之绝不属于正常范围，不能用正常人的脑回路去衡量。

　　所以后来有个妹子当着陆恪的面‘不小心’摔倒哭得梨花带雨的时候，陆恪看都没看一眼就走开了，导致那妹子后来非常尴尬地自己站了起来，连赵祎这个缺心眼都忍不住说一句心疼。

　　别人为他当众丢脸他都视若无睹，现在却肯为了一个陌生姑娘挡箱子，说没点什么打死他都不信！

　　陆恪冷声问他：“好玩吗？”

　　“好玩啊！”赵祎笑嘻嘻的挤进电梯：“看你着急我就觉得好玩！”

　　陆恪睨他：“着急？”

　　确实也不是很着急，但起码已经与他平时所作所为大不相同了，赵祎抬手搭在他肩膀上：“既然不喜欢我开这种玩笑，为什么不当场解释，只要你解释，我也拿你没办法啊。”

　　他冷淡开口：“没什么好解释的。”

　　“没有情趣。”搭在他身上的人连连摇头：“不是我说你，你也该出去交交朋友了，没有要你找女朋友的意思，朋友也可以啊。人家唐兆也有自己的生活，总不能天天绕着你转。”

　　“这是他的工作。”

　　“工作工作，满脑子就知道工作。你出生的时候是往基因里刻了指令吗？机器人都活得比你有温度！”赵祎吐槽起他来毫不费劲：“难道你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人没跟你说你现在的社交状态极度不健康？”

　　陆恪的厌食症查不出病因，现在是厌食，谁知道有一天会不会演变成厌世？

　　英俊的冷漠男人一言不发，指望他开窍还不如指望猪会开飞机，赵祎摊了摊手：“算了，爷就是瞎操心。”

　　*

　　茸茸确实消沉了一阵，在超市门口前还是郁郁不安，直到看到了新鲜的五颜六色的蔬菜，元气值才终于一点点涨回来。

　　事情已经发生了，造成的损失无法挽回，难道她再难过还能有陆恪本人难过吗？她现在应该做好自己能做的一切，而不是把自己浸泡在不好的情绪里制造负面能量。

　　想通了这一点，茸茸深吸一口气，低头认真挑选菜品，又去重新挑选了一套合适的保温桶。

　　今天中午要做香煎小羊排和奶油蘑菇汤，这是昨天就定好的菜谱，遇到事情更要好好吃饭，这样才有力气与它斗争！

　　茸茸握紧了小拳头，拎着大包小包气势满满地回家了。

　　新鲜的小羊排与鸡胸肉先泡在冷水里，白嫩嫩的口蘑几乎一样大小，洗干净后在案板上滚来滚去。

　　小毛球跳上来玩，爪子拨着一颗小蘑菇滚来滚去，茸茸抱走这个捣蛋鬼，把口蘑洋葱与欧芹切成片放在一旁备用。

　　她喜欢下厨，做饭时那种专心致志将食物烹饪成美食的感觉令她着迷，那时她好像进入了自己的世界，忘记了时间流逝，静下来心在属于自己的时间里做喜欢的事。

　　心情好的时候爱做饭，心情不好的时候也爱做饭，茸茸毕业以来不自觉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现在的厨艺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一般餐厅有点难度的菜品她尝过一遍后基本可以回家复刻出来。

　　不仅如此，茸茸还有许多有灵气的小创意，她时常喜欢加一些自己的小设计，用料也从不敷衍含糊，尝过她手艺的朋友无一不是赞不绝口。

　　就好比今天的奶油蘑菇汤，贪心的茸茸又加了些鸡肉丁进去。

　　做好饭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今天的鹿大厨也有正常发挥，小羊排经过煎烤两道程序，一刀切下去鲜嫩多汁，不仅完美的锁住了肉里的汁水，后续调味料的汤汁也入了味，混合着淡淡的迷迭香香气，火候刚刚好。

　　蘑菇汤里的鸡肉不柴不硬，煮到了入口即化的程度，汤体味道浓郁绵软，非常顺滑。

　　热乎乎的美食吃到肚子里，茸茸忍不住发出一声舒畅的喟叹。

　　手机屏幕闪了闪，新增一条微信消息，来自那天晚上添加的“小奶狗”，只有四个字：

　　“到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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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陆恪：我，一个没有感情的奔驰司机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