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洋场》退休鱼干

5、联姻？亲家？

　　1939年的冬天，为了鼓舞士气，提高国际地位，国人团结一心抗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于1939年12月发起“冬季攻势”。这一年，这一月发生的事，皆是让这场宴会中的主家，在场的军官们无法忘记的。

　　热闹的舞蹈，风情万种的舞女，宾客间的觥筹交错，似乎掩盖了中华大地如今的满目疮痍，身着华贵洋装的富家千金，仪态高贵，相互交谈的太太们，头戴礼帽留学归来的精英人士……在场的人儿都美得似幅画。

　　如此祥和的画面，却是被一列训练有素的军队打破了。

　　穆副司令带着副官快速的走进宴会内场，直直朝着赵荣盛走去，不过耳语几分，赵荣盛的脸上多了几分凝重

　　“你爹说了什么，让我家老头脸色这么难看？”赵穆尘转身看着穆珂询问着。

　　“左不过军队上的事。”穆珂抬手喝了一口酒。“不过，看样子有点严重啊。”

　　穆珂虽是个花花公子，但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的，他爹那脸色，平时黑脸看不出来，但是吧，作为亲儿子，此时的脸色就是当初他少不更事，差点把人打死是一样的，严肃，皱眉，还带着一丝焦躁。这是他爹遇到困难的时候才会有的脸色。

　　不过几分钟罢了，赵荣盛便是上了台，面带微笑道。

　　“今为我儿归国宴会，实乃喜事，承蒙大家赏光，赵某在此多谢。不料军中现有事，不得不去一趟军部，大家吃好喝好，赵某怠慢了。”

　　虽是一番道歉，在场的那会觉得赵司令怠慢，连连称军务要紧。

　　不过客套，在场的众人们都是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劲，沉重有力的军队跟着赵荣盛呼啦啦的出了赵公馆，留下的众人即使赵穆尘，赵夫人在场，也不过半时辰，原本热热闹闹的宴会便是散了个干干净净。

　　赵公馆门口。

　　一辆军车似是就在此等候一般，看到了温峥嵘带着父母，妹子出现，便是立马出声

　　“团长！”

　　温峥嵘在看到自己手下的兵，停了下来，按道理自己请了假，没什么大事是不可能回来找他的。

　　难道……温峥嵘不经意皱了皱眉，方才赵司令的动作只怕有事，事还不小。

　　“怎么了。”

　　来人顿了顿，示意了一下周围温父温母，还有温容。

　　“去吧，我们在这等你。”温父摆摆手，军事终归不是他们该知道的。

　　温峥嵘听着手下人说的话，这眉头就没有平下来过。

　　谈话不过一刻钟，温峥嵘便是回了父母，妹子的身边，好不容易的才请上假，想着好好陪陪父母，小妹，结果……温峥嵘挠挠后脑，不知道怎么和家人说。

　　温母不是没看见自己儿子脸色，即使听不到话里说了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小事，否则她儿子自然是不可能露出那般神情。

　　“别说了，军里有事就回去吧，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温母温和的叮嘱着。

　　“安全第一。”温父不如温母唠叨，但也是包含着父亲的担忧。

　　“哥哥，下次回来，你可要好好陪陪我。”温容笑嘻嘻的。

　　“好！大哥应你。”温峥嵘爽朗一笑。

　　转身朝军车走去。

　　“阿嵘！你可别忘了你家里还有父母，妹妹！”温母眼眶湿润，儿子一心当军人，她不拦着，但是她不希望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样的话温峥嵘听了不下百来遍，安抚父母已经成了他离开时必需的事“儿子一定齐整的回来！我还要陪阿容好好逛逛这大上海呐。”

　　温峥嵘笑嘻嘻的“我只是回军里，和往常一样的。担心什么？我走了。”

　　说完二话不说便是上了军车。

　　“这么久了，我就是不放心啊。”温母握紧温父的手，温父拍拍温母的手以示安抚。

　　“我的亲娘哎，大哥这身手你担心什么呢，还不如想想明个带我去哪玩。”

　　温容的声音细细柔柔的，温母听到温容声音，对于儿子归队的不安被女儿的俏皮打乱了

　　“好好，明个带你去逛逛。”温母点点温容鼻头。

　　看着军车远离，温父带着妻女也上了车，朝家驶去。

　　赵公馆里赵母便是有些不太高兴，完美的开局，仓促的收尾，即使知晓这军中大事是没法控制的，却还是有些埋怨穆副司令没眼色，委屈了自己儿子，这可是她儿子在这大上海归国后第一次露脸，对于赵母来说是顶重要的事。

　　后宅的女人，除了丈夫，便是儿子，这赵穆尘露脸宴会，实际上便是暗地里的相亲宴，儿子大了，总是要成家立业，这大上海数一数二的女儿家都在这场宴会里头了，结果，赵穆尘不过和温家女儿跳了开场舞，后头不是一人喝着酒，就是跟着赵司令见客，哪能相看女儿家？

　　因此，赵母脸色在客人都走了之后便是放了下来，任何人看着都知道赵夫人心情不畅。公馆里的下人们小心翼翼的收拾着，深怕招了眼，骂一顿事小，辞退了去哪找这般银钱多的工作？

　　赵夫人在宴会上即使有和温母交谈，心里虽是对温家家世地位认可，但是还没下定之前，也不妨碍她多掌看掌看儿媳妇人选，结果却是被那一溜串的兵崽子给打断了，枉费了她这么多天的挑选，请来的都是数一数二的好人家。

　　越想越气，在一个女仆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后，爆发了。

　　“会不会做事？擦洗杯子都能碎了？”赵夫人多年来的教养在事关儿子后打破了。儿子赵穆尘就是她的命。

　　赵穆尘再送走穆珂后，一进屋便是听到了他的母亲大人大发脾气，招来一个小男仆，问清状况后，赵穆尘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后宅的女人没了丈夫的宠爱，靠的就是儿子，他是能理解母亲的紧张，这么多年来父亲给足了母亲脸面，但是丈夫的爱却是不舍得分出一点，或者说这大宅院里头的女人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父亲的爱，他的父亲，爱的只怕是那军营。

　　“这是怎么了？”赵穆尘笑嘻嘻的走进来，挥手示意那个打破杯子的下人离开。

　　“娘，生气容易老的，来来来，吃颗糖，甜甜嘴。”赵穆尘剥糖纸，一股脑塞进赵夫人的嘴里。

　　“哎呦，你是想噎死你老母亲啊。”儿子哄着，赵母脸色好看不少。

　　“那能呢，我还要你看着我成家立业，抱大孙子呢。”赵穆尘嬉皮笑脸的，终是哄的赵夫人眉开眼笑。

　　“哼，还大孙子，我儿媳妇的影子都没有！一想到这我就来气！今个宴会就是让你相看相看的，只要你喜欢，我一定给你办好咯！结果却是被一群兵崽子给破坏了！你爹也不看看场合，说走就走，这个家他是不是不想要了？军里什么破事都比家里重要！！”赵夫人拍了一把沙发扶手！

　　“你不是和温家夫人很聊得来的嘛。”赵穆尘想了想今夜宴会上那个两张面孔的女孩子不由得笑笑。

　　赵夫人撇了一眼赵穆尘，凑近她儿子“怎么真看上了？”

　　说完连连点头“那温家小姑娘的相貌确实不错，后头我大孙子的相貌一定差不到哪去。”

　　“我的亲娘哦，这才哪到哪啊？着什么急啊。你儿子还想多玩几年呐。”赵穆尘大跳，生怕她娘下一秒便是风风火火的跑人家里去。

　　“你还玩，你看看你现在多大了，和你一样年纪的第一胎都会走路了！娘我这把年纪了，你爹除了军里的事，家里万事不操心，我要看到你成家立业，有儿有女死也瞑目啊。”赵夫人说完眼眶一湿，拿着手帕轻擦着眼角。

　　赵穆尘看着他老娘一头黑发中不见一根白发的脑壳，心里突突突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这老母亲的招数万年不变，偏偏自己还就是不忍老母亲伤心。真是老母亲顺心了，他就得被憋死！

　　“要是温家同意，咱就先订婚，这年头早就不兴父母包办婚姻了”赵穆尘懒散的坐着，翘起二郎腿接着说道

　　“要是我们俩看不上眼这婚就退了，各自婚嫁。”

　　赵母拿起小洋扇，敲了一把赵穆尘的膝盖，“坐好咯，坐没坐相的，像什么样子？还有瞧你说的什么话？订了婚不合适就退了？你说的倒是轻巧，那女孩子的名声不要了？你这孩子这几年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说完狠狠的敲了赵穆尘的脑袋。

　　赵穆尘嗷嗷叫，双手抱头，心里却是想着“败了自己的形象没什么，重要的是他娘短期内不要给他找媳妇，媳妇这种生物又粘又矫情，他可不要找罪受。”

　　“你不知道，你爹在这大上海脚跟还不稳，如今和温张两家中的一家联姻，你爹就稳了。这大上海就是你爹的一言堂。”

　　赵母言下之意便是联姻势在必行，而且，还是赵司令点头的。

　　“我儿，娘今个办这场宴会找的那些个女儿家都是这大上海数一数二的，温柔贤惠的，美丽大方的，气质斐然的，什么样的都有，娘都给你找来了，就是想让你找一个顺心顺意的，没有爱情的联姻……一辈子都苦”赵夫人低下眉眼，不让儿子看到她眼中的苦意。

　　“娘……”赵穆尘顿了顿，不知如何开口。

　　“而且！我不允许你娶的比赵博明的那个身份低！”赵母变脸的速度吓了赵穆尘一跳。

　　心想“女人果真善变，瞧瞧现在这一脸狰狞的模样。”

　　“说着我的事，怎么又扯上博明了。”赵穆尘无奈摇摇头

　　“老三也许是没那心思，但是她生的那儿子，心思却是重的。他能为自己求娶到张家的女儿，也算是他的本事！”

　　“您不说我都忘了，博明都和张家联姻了，有张家源源不断的银钱，爹他还会不稳？”

　　“可你别忘了张家里头一堆遭污事，那张家庶女身体娇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但，也多亏了赵博明求了张家联姻，你才能在这群女儿家中挑选自己喜欢的，不然，以你的赵家嫡子身份，你爹定是给你指一桩婚，到时候你想反抗都别想。”

　　赵母的话，赵穆尘听得明明白白，如果不是前有张家联姻，他就会被他爹指一桩他觉得很划算的婚，若是这般还不如杀了他。

　　赵夫人便是深知他儿子表面上的乖乖巧巧，内里桀骜不驯，又固执的可怕，他不愿意的事，弄死他，他也不愿，故此，赵博明在求娶张家女儿时她一点都没有阻拦，甚至还风风光光的办好了，外头哪家人不说她贤惠大度，里头老三对自己更是恭敬有加，后头儿子也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这笔买卖太划算了。

　　不得不说赵司令和赵夫人的确是一对，做任何决定都是划不划算，没办法，抛去赵司令这一辈当兵，祖辈都是生意人，生意人最重要的便是买卖划不划算。

　　赵母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穆尘又如何不懂？联姻还是要的，嫡子嫡女间的联姻更为保险也稳固。但是因为有了博明前头打底，他可以透口气选自己喜欢的，要是没有动作，只怕他后头的未婚妻就是父亲强塞的。

　　依照赵穆尘的性子，自然是要自己选，不得不说知儿莫若母，赵母把赵穆尘这性子摸得透透的，同样的夫妻几十年也弄清了赵司令的性子，为了儿子幸福，赵夫人可谓是操碎了心。

　　若是如此赵穆尘还不明白他老母亲的一番苦心，他这儿子当的也不称职了些。宴会上的女人眼花缭乱，几乎都是一个模样，娇柔做作，打着敬酒的名义朝自己抛媚眼，赵穆尘眼里的嫌弃毫不掩饰。

　　“温家夫人和我透了想结为亲家的想法，你是怎么想的？”赵夫人接过下人递过来的茶水，轻啜两口，润润嗓子。

　　“温家有钱有权亦有势，为何有此想法。”赵穆尘不是不知道温家底细，有了温峥嵘这一号人的存在，这大上海就没人敢招惹温家。

　　“不是联姻，而是结为亲家。”赵母这番话意义便是不同了。联姻，是两个家族的事，只有利益捆绑，而亲家，是结两家之好，无关乎利益。

　　“温家说她女儿看上你了”赵母想想今夜上温容游刃有余的和众夫人谈话，进退有礼，温家教的好。

　　赵穆尘一听这话，心里一击，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按照他的观察，这话就算是温容所说，里头的水分大了去了。不过……赵穆尘摸摸下巴，双眼微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现在估计没安好心，抬起头又是一副乖儿子模样。

　　“温家那个我接触过，相貌好，气质佳，给我当媳妇，配得上，配得上。嘻嘻。”

　　“当真如此想？不考虑一下？方才还一脸嫌弃，还想着不合适就退婚，现在怎么转变这么快？”赵夫人不太相信。

　　“哎呦，我的亲娘哎，不你说的嘛，联姻是一定的，那我还能反抗嘛？再说了，温家的你也说了看上我了嘛。”说完还一脸得意“你儿子相貌如此好，不怪乎温家阿容看上。”

　　“决定了？”

　　“嗯嗯嗯。百分之一百定了！”

　　看着自己这么容易妥协的儿子，赵夫人突然有点不可置信？怎么不闹一场，不反抗一下？不像他性子啊，太容易了反倒是让赵母有些疑神疑鬼的。

　　“别在想啦，你在胡思乱想，晚了你儿媳妇被人抢走了怎么办？你也说了温家阿容相貌好，学历高，家世还好，娶亲的人门槛定要踩烂的，再加上她今个这么一露脸，这个大上海都知道了这么一号人，晚了就没了。”

　　赵穆尘一溜串的噼里啪啦的话激得赵夫人脑子一团乱，但是中心思想很明显，明天就要去抢儿媳妇，晚了就没了！

　　招来下人，风风火火的找冰人去了。

　　看人走了，赵穆尘摊成一块饼，怎么舒服怎么来。翘着二郎腿，抓上一把花生米，一口一个准确无误的投进自己嘴里，嘟嘟囔囔的

　　“对不住了，不过估计都是想把对方当挡箭牌吧，这么一想，嗯，舒服多了！”

　　说完又是一颗花生米，正投嘴里，却被跳出来的妹子下了一跳，被花生米呛得狂咳，赵公馆又是一番兵翻马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