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重回二十四年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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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逆女！”
伴随着镇国将军浑厚一吼，“哐啷”一声巨响，整套瓷质茶具便稀里哗啦地砸在地上，震懵了厅上所有的丫鬟小厮。
镇国将军的继室夫人林挽裳也不例外，吓得一张瓜子脸更加苍白无血色，可她看着跪在屋子中央的女孩，咬了咬唇，还是站了出来，强笑道：“老爷……澜儿年纪小，不懂事，是、是妾身照顾不周……”您就饶了她吧，跪在那儿许久，怪可怜的。
镇国将军穆荣膺气得七窍生烟，连自己是个武将粗人都忘了，下意识学着朝中那群老学究吵架时的架势，伸出食指颤巍巍地指着跪在底下、头也不抬的女孩：“……真是反了你了！”旁边的林挽裳见他抖着唇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来，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连忙不住给他顺气，轻声细语地劝慰他。
天知道，跪在底下的穆惊澜更是莫名其妙。
她垂着头，震惊地打量着自己比起原先至少缩水了一倍的手掌，再扯扯自己腮边尚不是很长的垂髫乌发，听着那两个陌生到不能更陌生的声音，觉得整个世界都无比魔幻。
她不是死了吗？毒术冠绝大夏的穆三姑调配出的断肠毒，喝下去一息之间就会内脏腐蚀殆尽而死，连皮都留不下来，该死得不能再透了才是。
可是……穆惊澜攥紧自己现在这副身躯小小的拳头，环视着眼前这副不可思议的景象，像是有个人突然蹦出来，朝她脸上狠狠打了一拳，打得她神思不知归属，一瞬间回到了过去——还是至少二十余年以前的过去。
穆荣膺见这个不孝女不仅不认错，连低头听训的姿态都没有了，东张张西望望，神情看起来还有点木然。他也不顾身边柔弱的夫人了，又是沧海一声吼：“穆惊澜！”
穆惊澜涣散的目光终于聚焦在一处，她幽幽地抬起眼帘，望着眼前这个正吹胡子瞪眼的中年男子，心情复杂。
“父亲。”
穆惊澜被自己死了十几年的贴身丫鬟一路扶着，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自己快二十年没进过的闺房。
那小丫鬟还在一边絮絮叨叨，吵得她耳边嗡嗡作响：“小姐，小姐，您怎么不认错呀！老爷那脾气，您认个错，他肯定是不会再罚您的！”穆惊澜胡乱应着，大脑一片糨糊。
她凭着记忆中模糊的印象，从门口跌跌撞撞地摸进了里间的梳妆台。
时下西边的白蛮子还未同大夏通贸易，就连京城中位于权势顶端一份子的镇国将军府里，她这位嫡小姐，用的也还是落后的铜镜，哪怕打磨得再光滑，也依旧无法像后来的玻璃镜那般清晰。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同那时盛装华服的穆皇后死前最后揽镜自照一般无二的动作，抚向晕黄铜镜中，属于自己的那抹单薄模糊的剪影。
高挑的柳叶眉下，是那双熟悉而陌生的清澈凤眸，不曾有一丝疲倦，未染上一抹阴霾，哪怕稚气未脱，却是水灵灵的，带着年少轻狂的恣意与朝气，令她胆战心惊。
穆惊澜久久地抚着镜中那双明亮的眼眸，低低地笑，笑着笑着，就落下泪来。
那年她恨上了一切，恨父亲对她不闻不问，恨继母抢走了她早逝亲娘的位置，恨弟弟拥有她从不曾拥有过的母爱，恨单纯的表妹能够那样无忧无虑地保持天真……
于是她害继母，害弟弟，害表妹，后来爱上……那个人，她又开始为他害后宫妃嫔，害他的朝廷异己，害他忌惮的忠臣良将，甚至连稚儿都不曾放过，自始自终贯彻着他叮嘱过的“斩草除根”。
他是仁君，是“臣子叛逆却依旧恕其不死”的温和帝王，是执政清明、君臣一心的千古一帝。
可她呢？她这个肮脏的弃子，到头来，纵观整个大夏，悠悠天地之间，什么都不剩下，孑然一身，唯一的尊严，竟然是在他亲自赐死自己之前，吞下自己曾让无数冤魂下地狱的阴狠毒药。
“小……小姐。”穆惊澜顶着满脸眼泪，对自己身旁手足无措的小丫鬟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那深深的眼神，仿佛要把她刻在自己的脑海深处。
这个小丫头，在她三岁时就陪在她身边，脑筋虽不是很好，却一向最是忠心。
后来，在她穿上皇后冠冕的那一天，她身边这最后一个信任的人也死了，后来她查出来，这个小丫鬟在那天为了给她父亲求情，在那个人的殿外跪了一夜，天亮的时候，一头撞死了。
而她在这一天，踩着过往亲人身下的汩汩鲜血，接过那方用自己亲生父亲性命换来的皇后宝印，面向无数冤魂痛苦号哭的未来，头也不回地向她最终注定好的结局行去。
“彩音。”穆惊澜眯着眼笑，两手并用，将一张白净的小脸抹成了大花猫：“你家小姐，是高兴。”
幸好她这个恶魔没有下地狱，幸好她还有这辈子来弥补上辈子自己造的孽，幸好……
她曾拥有却不自知的最珍贵的东西还在。
穆惊澜在彩音懵懂的目光下好心情地哼起了不成调的小调，她摸摸这里，探探那里，越来越高兴。
如果她模糊的记忆没出错的话，现在是二十四年前的夏天。
她的继母怀孕两月有余，刚刚被诊出来，而上辈子年轻气盛的她被有心人撺掇之下，在父亲从战场上归家的那一日，当众给了继母难堪。
还记得自己那年自以为杀伤力极大的一句“小门小户家的，也想留下个贱种”，现在想来，穆惊澜失笑摇头，比起她死前的那些狠毒手段，简直就像小孩子闹别扭，无害又纯粹。
想到那些个名义上的“亲人”，她的目光逐渐转深，黑黢黢不见一缕亮意。
那些人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供她随便收拾了便是，最难对付的，是那个连她上辈子都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自始自终都看不透彻的男人——
凌晗。
穆惊澜咬着腮边软肉，阴森森地笑了起来，颇有几分上辈子恶毒皇后的绝代风范：你给我等着。
一旁瑟瑟发抖的彩音：她家才八岁的可爱小姐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可怕qwq。
作者有话说第2章 重回二十四年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