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是他的白月光（穿书）》挚也

128、存活第一百二十八日

　　李同庚看见李欣悦泪眼模糊地抬头看他，娇嫩的面上，赫然印着大半个清晰掌印；旁边李德峰腰板挺直跪在地上，赤#裸肌肤遍布伤痕，下唇多出好几个咬出血的牙印，想来是挨打时死咬着不敢出声，恐惹父亲盛怒；再看低头紧紧抱住自己腰的李德晟，身上衣衫裂开好几处，同样死死隐忍不敢出声。

　　他扭动几下身躯，李德晟箍得越发紧，李同庚顿时心火直冒，抬手就是一鞭子，“你这逆子！再不放手信不信我打死你！”

　　父亲打得越发用力，李德晟内心越惶恐，生怕自己一放松便被挣脱。

　　逃脱失败，李同庚只好倚在李德晟身上喘着大气。李德峰迟迟不参加春闱，偏李欣悦和任铭浩扯上关系后参加，他不是没疑心过，出于对文人学士最高理想的崇敬和残酷的考取可能，他果断摒弃这想法。今日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往当初最坏的角度发展，用最残忍的方式向他展露真相——

　　若不是交好的同僚恰巧看到悄悄扣下、若不是自己恰好与那人交好……李同庚无法想象，尚公主旨意下来后，自己会忍不住担着抗旨的罪名，也要打死李德峰这个逆子！

　　李同庚并不是压着不让李德峰成亲，而是……尚公主说得好听，是与天家做亲家，后半世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实际？历代王朝的终结总有那么几个是死在外戚专权上的，可想而知要做这亲家，必要填进几代子孙前程。李家好容易出李德峰一个炙手可热的新科状元，前程无可限量，他觉着很用不着走这条路。

　　直至此时，他都很费解，恨不能掰开李德峰脑子，细细查看到底是何处不对劲，才叫他动了这丧心病狂的念头！

　　李欣悦听闻前头没动静，估摸爹爹年纪大受不住这种折腾，呜咽道：“便是哥哥行事鲁莽骇人，爹爹也当问问缘由！大哥哥是您亲自带在身边养着的，他的性子您最清楚，爹爹就没半分好奇大哥哥为何如此吗？”

　　李同庚当然有，满心满肚的疑惑呢！只是初闻犹如场劈头盖砸得生疼的暴雨，叫他气昏头，再缓下来时已是动手教训的地步，容不得停#下询问缘由。如今有台阶，李同庚顺势而下，看着大儿子冷哼道：“你说！今日我倒要瞧瞧你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李欣悦赶紧拉拉李德峰，示意他说些好话哄哄爹爹。

　　李德峰许久未开口，此时身上带伤气息很不稳，声音暗哑得很：“儿子……是深思下才行此事的。京城皆慕羡顾侯长红不衰，可有哪位重臣被派去边疆，一守便十多年，说……明濯暗贬更合适；又在小侯爷婚配时……特意召回京，”接下来的话更为大忌，叫人旁听不得，声量放轻许多，“又屡屡包庇三公主，削爵、质子意图十分打眼……天家赐婚我们家，一是被逼无奈，急于拉拢人心；二是我们家在朝中无根基，才顺水推舟的……”

　　“我本有其他法子应对，但儿子不孝，多年苦读没修得一分半点定性，恬不知耻地对六公主动了情，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即便……父亲要打杀，儿子一概受着！只是求父亲……应允儿子罢。”话落，李德峰双手交叠，“砰砰砰”磕起头来，不多时额头一片通红。

　　冠军侯府的事李同庚知道些，清楚李德峰所说俱实。正如李欣悦所说，他很了解自己这个儿子，外表温润儒雅，骨子里冷心冷情，能让他极端行事，当真是急了。两两相比，李德峰当真用情极深。

　　李同庚心中略有松动，还是很气大儿子鲁莽之举，说话语气忍不住带嘲讽：“哼，休再拿你妹妹婚事来作筏子，想谋私直说，我又不是那等不识变通的老讲究！你今时既有这番推敲，当日何必苦读博功名，凭白叫你老子空欢喜一场。峰哥儿，为父只问你最后一句，决计不悔尚公主？”

　　李同庚能问出这句话，到底允了这事！李德峰灰败的眼神逐渐明亮，声音铿锵，坚决道：“儿子此生此世绝不后悔！”然未待李同庚出声答应，他忽觉眼前恍惚模糊，竟是心中大石尽去，本是强撑的身子再支撑不住，软软倒向一旁。

　　被训话的主角提早下线，李同庚憋着满肚的气无处可发，只得和李德晟大眼瞪小眼，最后忍不住一掌拍在这个傻儿子脑门上，怒吼道：“你大哥昏倒了不赶紧喊人带回房治病，看我有用？我是大夫懂治病？”

　　李德晟委屈摸着被打的脑门，老实按父亲吩咐的去做，高声喊小厮进来抬走李德峰，李欣悦顺势跟在后头，悄悄吩咐桃红回去跑一趟。

　　桃红不敢耽搁，一路跑得飞快，掀起帘子快速道：“大少爷身负重伤，二少爷和姑娘心系兄长走不开，便差我来问问公主，能否请公主身边的姐姐去宫里走一趟，帮忙寻位院判来替大少爷瞧瞧。”

　　六公主脸色白得吓人，满耳只听见李德峰重伤这几个字，惴惴说不出话。她很想冲到李德峰榻前，亲眼看他到底伤得多重，可她不敢也不能！两人只有那点似是而非的情愫，真冲到去，名声礼法还要不要了。

　　听见李德晟没事，莫如月大大松口气，看一眼在仍惶恐的六公主，便替她拿主意：“我晓得了，你回去告诉悦悦，院判很快来了。”转头吩咐宫婢，让她拿六公主的帖子去太医院跑一趟。

　　莫如月坐到六公主身边，轻抚后背安慰道：“没事的，你瞧悦悦还有心思替你谋划，说明这事成啦。还是那句话，把心安回肚里就成。”

　　由于李德峰将心思掩盖得很好，导致六公主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神情迟疑，“真的吗？”

　　“真的。公主您瞧，悦悦十天半月的便出一回事，拿侯府帖子不知请太医院多少回呢，她家必然和太医院熟悉。今日她特地请公主走一趟，就是想借公主透露出些事情。”莫如月内心摇头，暗叹武将和文人对感情的表达方式泾渭分明，李德晟和任铭浩的心意显眼得很，哪像李德峰藏得死死的，六公主现在都被蒙在鼓里呢！她和小悦悦也就仗着旁观者清的角度，看得更明白点。

　　“悦悦想借我透露什么？”六公主越发迷茫，明明每个字单独拆开都听懂，连在一起怎么让她更疑惑呢？

　　莫如月语塞，本以为六公主之聪慧应当明白，难不成李德峰真是六公主死穴么？眼下李欣悦不在，她只好充当一回女先生：“自是想借公主向贵妃娘娘递信儿，希望娘娘能帮忙探探陛下口风。”

　　话说到这里，六公主再迟疑也明白了，捧着红扑扑的小脸，后知后觉地扭捏起来。

　　“说不准待会儿悦悦还会想法子让你们独处，好好说清楚呢。”莫如月自觉继续充当老妈子的角色，替六公主拢好鬓间绿发，“我们只消等着便是，能帮的悦悦都会帮一把。您瞧我不就知道了？”

　　六公主眨巴着大眼睛，怔怔点头，在塌上抱着祥云翡翠镶金手炉不知脑补什么，时不时侧身掩袖偷笑。莫如月……莫大姑娘只当没看见，幸好李欣悦藏书多种类杂，翻几本打发时间也还好。

　　那头宫婢急忙去请院判，好半日才跟着桃红回来。桃红福了福身子道：“适才院判瞧过了，说大少爷的伤瞧着吓人，但没伤到要害，抹上药膏养几日便无事。只大少爷比不得二少爷强壮，不小心沾染寒气才晕厥。现下二少爷带着院判去回老爷，姑娘盯着厨房走不开，赶紧差婢子来向公主和莫姑娘告声罪，还说过几日要递帖子进宫道谢。”

　　六公主心下了然，却并不声张，“二位公子无事最好。”她压下眼底雀跃，看向莫如月，“悦悦如今走不开，我们不好浑赖这里不走。阿月，不如你再陪我出去逛逛？”

　　莫如月自然点头道好，趁着丫鬟替自己穿衣服的间隙，朝六公主一番挤眉弄眼。六公主心领神会，俏丽小脸飞快印上几缕薄红，娇嗔瞪她一眼；莫如月丝毫不在意，笑嘻嘻上前，挽着六公主一道出门。

　　桃红早得自家姑娘吩咐，悄悄带六公主撇下宫娥，一路摸到李德峰房里，轻轻推开一道缝隙，低声道：“婢子就在外边守着，还请公主快去快回。”

　　“辛苦你了。”六公主心知时间急迫，五指压着厚实的紫貂毛大氅疾步走进去。

　　进门后一股馨香清凉迎面而来，左右各置一扇水墨岁寒三友绡纱檀木屏风，后头同样是一套用红檀木精心打造的桌椅书架，再往下才看见一张用沉水香木打造的架子床，四个床柱雕刻着四君子图案。

　　李德峰阖眼在床上卧着，腰腹放了个靠枕垫着，好叫他躺得不那么难受。精瘦有劲的后背横竖交叠了好几道细长的红痕，即便六公主早得了信儿，此时也忍不住心脏一抽一抽的，眼眶通红。

　　这个惊艳她半生的翩翩少年，此时毫无生气躺在这里，就连他呼吸时微微起伏背脊，都脆弱得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