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想扒我马甲》秋木叶

8、第 8 章

　　小唯并非完全没有注意到太宰治身上发生的变化，尽管她的注意力几乎都没有在那个瘫坐在地上的男人身上逗留很久。

　　男人低垂着头，几乎大半张面孔都被隐藏在了额前短发投下的阴影之下，可小唯还是隐约察觉了男人那双似乎被血色浸染了的双眸——

　　那是与无惨，与鸣女，与她见过的很多家伙都很相似的颜色，但那并不是太宰治的眼睛本来的颜色。

　　不止如此。

　　男人身上的气息似乎也悄然发生了变化。小唯并不清楚这样的变化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眼下的太宰治的气息与鬼舞辻无惨身上带着的气息似乎出现了一种微妙的共通之处。

　　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是被染上了无惨的气息。

　　——可这样的变化大约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吧？

　　小唯这样想着。

　　左右无惨就在这里，那么这里发生的一切自然都有他来挂心，小唯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去揣度无惨的心思，也不需要质疑他的决定，她甚至没有必要因为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特地跑到这里来探看——

　　可她还是来了。

　　小唯着实不觉得在这座房子里，鬼舞辻无惨会真的遇到什么麻烦，况且类似的动静以往也不是没有过。

　　事实上，无惨偶尔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带些气息慌张的家伙回到这个房子里，有的时候，在那些家伙彻底销声匿迹之前，无惨也会弄出一些稍微有点强烈的响动来。

　　不过小唯并不会对这样的事情做出任何反应——因为那是大人的事情，是大人决定独自处理得事情。

　　她觉得无惨之所以选择她该说睡熟的时候处理这样的事情，大约就是并不需要她来帮手的意思。

　　——这一次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可唯有这一次，小唯觉得自己是该来看看的。

　　至于缘由，小唯自己也有些说不准。

　　大抵是因为站在无惨对面的人是太宰治吗？

　　在潜意识里，小唯的确觉得太宰治是个比较难缠的家伙，但即便如此，她也依然不觉得这家伙能在无惨的身上讨到什么便宜。

　　那么在半睡半醒之间，自心底里升腾出的那种几近担忧的情绪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不懂。

　　“太宰先生的病很严重吗？”被送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小唯顺口又问了一句，而这样的发问让鬼舞辻无惨的眸光又是不自觉地沉了沉。

　　察觉了这样变化的小唯连忙又解释了句：“因为已经到了要劳烦大人的程度了，我在想是不是我把太宰先生带回来是给大人添了麻烦。”

　　小姑娘的话对鬼舞辻无惨似乎格外有效，分明方才还是张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的面容，在听她这样说之后，竟稍有些见晴了。

　　“没有很严重。”无惨说：“这种程度的事情也算不上麻烦。”

　　于是小姑娘带着点怯的表情也终于灿烂了起来：“这样的话就太好啦。”

　　再次哄小姑娘睡下之后，鬼舞辻无惨的心情比之前总算好上了不少，他退出了小唯的房间，回到了被晾在一边的太宰治面前。

　　而眼前的太宰治也全不似之前那么狼狈了——尽管或许他身上一直都没怎么出现过类似狼狈的感觉，可只看他此刻无所顾忌地坐在椅子上翻看着那本尼采的著作的模样，完全是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

　　见无惨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太宰治抬起了头，顺手合上了手中托着的书本，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书册的硬质边缘。

　　“您是来跟我继续之前的话题的吗？”太宰治的视线投向了无惨的方向，语气十分轻松随意。

　　这样的态度让无惨又有些莫名的烦躁。

　　太宰治转手用书的边沿轻抵在自己的头上，借势偏头似是思索般地顿了一瞬，接着他绽开了个有些灿烂的笑，一面站起身来：“嘛，似乎这样的姿态是会让您觉得不悦吧。”

　　说话间，他已经单手搭在了自己的胸前，微微弯下腰，摆出了副似是执事一样的姿态：“既然您现下是我的领袖，那么我也可以让您看到这种恭顺的模样。”

　　“可我说过，这并非是因为臣服——”说话间，太宰治微微仰起头，用那双已经透着些许血色的深邃眼眸望向无惨。

　　鬼舞辻无惨微蹙着眉头，但却也并没有更多的反应——他倒是想看看，眼前这家伙到底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见无惨这样，太宰治唇边的弧度间似也带着种仿佛计划顺遂的得意。

　　“那么我就直说了。”他说：“我只是想留在这个地方，不论以什么样的姿态。”

　　“因为——”拖长了音调，太宰治微微眯起眼睛：“若川唯，她在这里。”

　　当鬼舞辻无惨明白过来太宰治口中的“若川唯”指代的是谁的时候，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难看的程度。

　　他几乎是瞬间就想对太宰治发作，可那惹人厌烦的男人的声音却再次响了起来。

　　“过往的岁月里，是我教会了她使用异能的正确方法，这个世界上，最熟悉她异能的人也只有我。”

　　太宰治站直了身子，双手抄着口袋，迈步往鬼舞辻无惨的方向走去：“也只有我，有可能在不触及她关于过往的记忆的情况下，帮助她重新完成身体与异能的调和。”

　　鬼舞辻无惨的脸色依然并不好看，可他也没阻止太宰治向自己靠近。

　　太宰治就这么走到了鬼舞辻无惨的面前，几乎达到了足间相抵的程度，他微微探身，几乎是贴在无惨的耳边轻声说了这样的话：

　　“您是不愿意她回想起关于过去的事情的不是吗。”

　　无惨斜了他一眼。

　　“因为在她的回忆里，有可能会让她离开您的东西吧。”

　　无惨的攻击到来的时候，太宰治也并不算是毫无防备，只是他没有躲开——因为无惨此次的攻击比之前的几次都要收敛许多。

　　虽然看上去依然是以极速的探出的手臂将他推远，但这一次，他甚至任由太宰治稳稳站在了那里。

　　“真是大胆，做这样逾越的事情，说这种无端的妄言。”无惨的语气间依然满是倨傲，凝视着太宰治的目光也尽是居高临下的意味。

　　“在我面前，你永远是身份低贱的蝼蚁，我为什么要听区区蝼蚁与我谈条件？”

　　“我自会让你做该做的事情，你只需要遵从我的指示就足够了。”

　　“你的一切都该听凭我支配。”

　　“如若你想凭借自己那无聊到意志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我随时收回你的性命。”

　　太宰治并不觉得鬼舞辻无惨这样无聊的话需要什么回应，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这位所谓的“鬼之始祖”用来维护自己颜面的说辞罢了。

　　他很清楚，鬼舞辻无惨并不希望他与那孩子有更多的接触，甚至如果可以，无惨必然更希望他彻底消失在小唯能触及到到范围内。

　　可他没有更多的选择——很显然，即使是在这个世界上博古通今的鬼舞辻无惨，对于来自异世界的关于“异能”的事情也是一无所知的，就像太宰治之前并不知道关于鬼的存在一样。

　　因为不了解，所以愈发忌惮。自无惨的神色也足以判断，他是在担心异能这种东西会真的对小唯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而他更担心的……

　　太宰治并不知道若川唯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失去的记忆，不过现下的他可以肯定，那段记忆里一定有无惨不想让她知晓的东西。

　　完全不出太宰治所料的，尽管并不是出自本意，鬼舞辻无惨还是任由他留在了这栋房子里。

　　不过绝大多数时候，鬼舞辻无惨并不会给太宰治任何与小唯单独相处的机会，每当太宰与小唯说明关于异能相关的事情的时候，无惨总会顶着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实际却是悄悄地匿身在隔壁房间听着动静。

　　对于这样的事情，小唯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事实上，太宰治觉得她多半是知晓鬼舞辻无惨的存在的，只是在她眼中，无惨的作为并非什么惹人厌烦的监视，而更像是一种默不作声的关心。

　　她在看无惨的时候似乎总会经过一种特别的美化，就好像是带着很多年后时常用在照片上的某种叫做“滤镜”的东西一样。

　　“——所以你到底是怎样看待‘那位大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