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骨花魂》凌霜花

2、第 2 章

　　一片污浊黑暗之中，着一袭素色长裙，貌美倾城的仙子，手挽碧绿色长剑，眼尾粉红色桃花化为万千桃花瓣守护身侧。
　　她每走一步，手中的长剑就挽出一朵剑花，剑气涤荡处，冤魂尽散。
　　直至汇聚的幽魂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仙子的身影逐渐被淹没。
　　这时，只听一阵铃声传来，空灵澄澈，清幽入耳，似清泉，似鸣音，似雨落池塘，似浪击崖石，似风拂落叶……
　　仙子踏着仿若舞蹈的步伐，身姿柔若无骨，一截细腰弯成不可思议的弧度，双臂软如云絮，长剑在她手上仿佛有了生命，时而如游龙入海，时而如凤凰展翅，血色飞溅，在她的清丽面容之上更添一分绮丽妖娆。
　　她于层层险境之中杀出一条血路，破开拦路的幽魂，精致的玉颜绽放出一个小小的蓓蕾，火光映衬下，温暖如春花烂漫。
　　可是还不等女子脸上的笑容曼延，她的瞳孔就一窒，神情惊愕而充满痛苦迷茫。
　　低头看去，一截盛开着朵朵粉红色花瓣的幽绿藤蔓贯穿了她的整个心脏。
　　她的唇瓣动了动，似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了机会。
　　身侧的桃花落寞的垂下了头。
　　……
　　昏暗中，一缕梅香钻进鼻尖，千回百转，丝丝入扣，一瞬间虞诗仿佛从阴沉晦暗的古战场到了沁香满园的梅林。
　　一株株梅树装点寒凝大地，它们顽强地开出一朵朵美丽的花。有的白里透红，有的洁白典雅，有的粉色如霞……千姿百态，灿烂芬芳，像云霞装扮着大地，点缀着残冬。
　　粉嫩的花蕊散发着一阵阵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那香气不是其他花能媲美的。
　　茉莉花香气太浓，甚至有些俗气;菊花香太淡，有些隐逸，至于牡丹芍药，似乎又太华贵了。
　　只有梅花阵阵暗香，使人神清气爽。
　　恍惚间一抹白色的身影飘忽如云，像是拂过山岗的清风，以一种微弱但却不可忽视的姿态强势闯入人的心间。
　　……
　　虞诗感到一丝不舍，睁开眼，如画的眉眼间仍残留几分惊悸与痛苦，在雪白肤色的映衬下更加明显。

　　她仿佛经历了一个女子从挣脱险境到被背叛的全过程，手上的柳絮枝条也有了几分烫手山芋的滋味。
　　况且那个女子和她还长得那么相似，若说没有关系她自己也不信。
　　虞诗觉得这一次的预知梦有些诡异，自从引灵入体后，她常常能看到一些关于她自身的画面，一开始也只以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接二连三的恍若电影情节一般的回放到底在心底留下浅浅的痕迹。
　　之后她经过反复验证，才明白那仿佛梦境的存在有一定的预知能力。
　　不过这个能力有些鸡肋，只有在接触到一些特定的物品时才会偶尔出现，同时伴随的还有一系列的麻烦。
　　就像今天早上，虞诗在听侍女秋芸讲述昨天她打听到的关于扶风城赏花会的消息。
　　“人界自古就有什么季节赏什么花的习俗，让才子、佳人齐聚观赏，再为它们赋诗一两首，后来一位爱花成痴的女子有感花儿的生命短暂，于百花丛中悟道领悟生之道韵，听说凡是经她亲手照顾过的花儿都有了属于它们自己的特性，月光花盛开在黑夜，有引路的作用，玉兰花生于幽谷，清幽高渺，冰晶昙花花开一瞬，让人一梦三生……再后来扶风城的赏花会就逐渐演变为每年一次的百花争奇斗艳，参与者以获得花儿的喜爱为主，包括但不限于弹琴、作画、吟诗……各种手段。”
　　虞诗听着简单，她有种预感参加此次的赏花会自己一定会有很大的收获。
　　于是带上秋芸两人一起去报名。
　　行走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一路繁花似锦，每一处的花儿看着都比别处的更灵动一些。
　　桃花的妖娆，梨花的洁白，栀子花的深情，百合的纯洁……体现得淋漓尽致。
　　迎着无边丝丝细雨，打着油纸伞，本该是一种“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的感觉。
　　却不料一路都是男子痴迷的目光，女子嫉妒的眼神……破坏了这一副和谐的画面。
　　拜她灵敏的听力所赐，她还听到远处的窃窃私语。
　　“快看快看，那个刚刚走过去的姑娘好漂亮啊！”一个路人惊艳道。
　　“是啊是啊，你看她弯弯的细眉像是被二月春风裁剪的柳叶，卷翘的睫毛宛若翩翩起舞的蝶，她的肌肤吹弹可破比婴儿还有嫩滑，还有那露出来的眉眼精巧细致，堪比一幅写意风流的水墨丹青……”这是肚子里有些墨水的书生。
　　“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手持折扇的翩翩少年赞叹。
　　“什么嘛！还不如我们扶风城第一美人呢。”清秀的少女睁眼说瞎话。
　　“修为那么低，能有什么大出息。”五大三粗修为已到筑基的体修少女不愤。
　　“只有一张脸的贱人。”这是嫉妒写满整张脸的女子。
　　……
　　如果有人细心观察，就能发现一群人中赞美的皆是男子，贬低的都是女子。
　　虞诗也发现了，她觉得自己可能还知道原因。
　　“小姐，这些人简直不可理喻，我们要不要让他们闭嘴。”秋芸提议。
　　虞诗:我也想啊，问题是我们现在一无人脉，二无修为支撑，做什么都不方便。
　　她也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窘境。
　　“我们还是赶紧去报名吧。”望着周围狂热的视线，虞诗转移话题，她觉得两人再待下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也是在现代经过粉丝洗礼的人，这场面莫名让人联想到黑粉与粉丝同框争斗的一幕。
　　画面太美，她不敢看啊！
　　秋芸也觉察到不对，连连点头“小姐你说的对，我们得赶快走，晚了就出不去了。”
　　周围人海如潮，快要将她们淹没。
　　秋芸觉得如果不是扶风城曾为散仙坐化之地，城内遍布规则之力，限制修士使用超过一定界限的灵力，两人怕是要被群起而围攻了。
　　以前在灵界虞诗也曾遇到过疯狂嫉妒她的女子，不过都没有这么夸张过，毕竟是以实力为尊的界面，修士于修为方面汲汲营取，皮囊不过身外之物。
　　她想到昨天研究到半夜的面板，一个不好的预感直达心头。
　　为了验证她的猜想，虞诗回到客栈换了一身雨过天青色霓裳羽衣广袖流仙裙，裙裾绣着点点墨梅，三千青丝只用一根发带松松挽起，却愈发显得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皎皎兮若轻云之蔽月。
　　她用一张红色轻纱覆面，额间坠着眉心坠。水红色半透明的珍珠帘与眼尾的六角雪花纹饰相得益彰，宛如盛开在皑皑雪地里的红梅，却更加有种叫人想要采撷的欲望。
　　这身衣裳是用鲛纱制成，薄如蝉翼，轻若无物，摸上去细腻光滑，宛如上品的美玉，最重要的是能改变自身的气息。
　　还有脸上的面纱是一种灵界稀有的名为凤凰火的材料所制，能模糊人的容颜，散发出一种特殊的火系灵蕴，炙热而充满威胁力。
　　配上为了迎接赏花会特意绣上的点点墨梅，完全改变了她自身的属性特点。
　　果不其然，再次行走在大街上，狂热的眼神少了许多。

　　有了好心情，两人这才慢悠悠欣赏这难得的美景。
　　这是一个由百花组成的世界，寓意着死亡和爱情的曼陀罗，象征着安慰、慰问的虞美人，代表着言归于好，合家欢乐的合欢花……
　　虞诗身处其中，只觉心情都明媚了几分，她一边观赏这些美丽的花儿，一边听引路人滔滔不绝的介绍。
　　“我们这儿的花花草草最是娇贵，得用一种特殊的灵药浸泡，每日阳光雨露必不可少，一些比较珍贵的灵花还得主人细心的呵护，每过一段时间就给它弹琴、吟诗、作画……这种花花开时节冠绝京华，也最得一些爱美成痴的少女们的喜欢，因此扶风城举办的赏花大会每年都有其他国家的女子不远万里来参加。”
　　她们两人听的津津有味，原来这花还有这么多学问，可真是长见识了。
　　秋芸倒还记得小姐想要参加今年的赏花大会，现在遇到一个本地人，当然不客气的询问了。
　　“那你们扶风城每年都有哪些特别出色的人呢？”
　　引路人是一个脸儿圆圆，体态微丰的少年郎，他这会儿倒是与有荣焉。
　　“那你可问对人了，我们扶风城最不缺的就是才子、才女，每年的赏花大会很少有外人能够夺得桂冠。就去年的雅风公子，一曲琴音引来百鸟朝凤，城内将近七成花儿全开。还有差一点夺冠的随云公子，他是前三届的冠军，一首吟菊诗，城外菊花三亩香飘万里，几乎城内每家每户都闻到了……”
　　“小姐，看来你的对手也不少呢！”秋芸感慨，不过她却不怎么担心，小姐博学多才，尤其于琴画、诗词一道，虽比不上一些于此道浸淫多年的修士，但赏花会有年龄限定，想来就算不能夺冠，也一定能取得一个好的成绩。
　　“没事，就算不能夺冠，欣赏欣赏这些花也不错。”
　　虞诗回答的漫不经心，她也是这么想的，凡事尽力即可。
　　几人正说着话，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姐姐，妹妹长于市井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个东西合我缘，也不是什么名贵的玩意儿，可不可以让给我？”一个清丽干净仿若清泉般的嗓音流连于耳畔。
　　“嗯！？妹妹竟然也看上了，我们姐妹俩可真是心有灵犀。不过姐姐怕是不能割爱，这个东西我也喜欢的紧，正准备买下它呢。”另一个女子声音高低起伏抑扬顿挫，像是黄鹂鸟在歌唱。
　　“依依自知身份低微，不配得姐姐谦让，可是兄长传信说此次扶风城的事情一切以任务为重，我观这根柳枝似是对明天的比试有用呢。”那一道温柔的嗓音仍是慢条斯理，不急不缓“耽误了兄长的大事，姐姐可有想过怎么交代？”
　　“妹妹倒是好大的口气，不过一面之词可不怎么取信于人，不如……”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像是在想有什么好办法。
　　这时，虞诗几人正好走上前来看到了两人面貌。
　　怎么说呢？先说话的白衣女子她给人第一眼的印象就是娇怯、柔弱，与她的声音很不相符。
　　她是那种天生尤物的长相，一双水眸欲语还休，敛尽烟雨春色，似乎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在向世人诉说着她的无辜可怜，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攀附着大树的藤蔓，一刻也离不得大树的供养。
　　她睁着那双一看便让人觉得有保护欲的、楚楚动人的眼眸努力为自己申辩，话未出口犹带三分怯意“姐姐误会了，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周围起哄声不断“两位仙子远道而来，想必是为了赏花大会，一个没什么用处的柳条儿不如就让给这位小姑娘吧。”
　　“是啊是啊，看这小姑娘多可怜！”
　　“抢人机缘是不道德的，既然这位仙子感觉到这柳枝与她有缘，那合该归她。”
　　还有激进些的“快将东西还给小姑娘。”
　　……
　　再看另一边，相比起白衣少女，另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也是毫不逊色，她打扮的富丽堂皇，臂钏，璎珞，彩带，铃铛……样样不落，且每一件都是宝光氤氲，灵动璀璨，组合起来活脱脱一朵人间富贵花。
　　语气、姿态高高在上，简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以势压人。
　　“我就不让，你们能把我怎么着。”
　　说着扔下两块中品灵石，就要伸手去拿地摊上的一个枯枝样的东西。
　　虞诗站在这个角度看得清楚，那白衣少女眼底闪过一丝不虞，可却还是善解人意。
　　“是我不好，惹姐姐生气了，这东西就当是给姐姐的赔礼吧。”
　　她说着纤弱的细腰轻折，俯下身去，赶在红衣女子前拿到东西前抢先一步取走了。
　　紧接着她像是不小心柔弱的身子轻颤，眼眶红红，以让人一眼看到的委屈姿态拿出手帕，然后在宽大衣袖遮掩下伸手抚了抚眼角，这才将东西递给她。
　　红衣女子“哼”了声，满意的放过了她，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那柳条儿仿佛比之前的更新了一些，少了历史沉淀过的底蕴，不再那么吸引人的视线。
　　虞诗在那瞬间想到什么，秉着不多管闲事的念头，当做没事发生，毕竟她自己的麻烦还没有解决呢，直到现在就算她包裹的严严实实，也有人像是疯了一样坚持给她找麻烦。
　　就在她想要离开的时候，没有人看到的地方一根紫色的丝线悄悄探出了头慢慢缠上一个东西又回到虞诗袖间。
　　白衣女子察觉到什么，一双清凌凌的杏眼直直盯上了她。
　　“完了”感觉到袖间的动静，虞诗回头心道。
　　那丝线叫梦缠丝，是一件玄阶灵器，初初萌生出神识，需要大量的灵力辅助，她还没有与它签订契约的能力，可能是感受到这柳絮枝条的不凡，竟在白衣少女调换的瞬间偷偷接了胡。
　　对上虞诗看过去的一双潋滟秋水眸，白衣少女元卿依也是一惊，紧接着换上一副怯生生的姿态，伸手拉了拉红衣女子的袖口。
　　“干嘛”元筝不耐烦。
　　“姐姐，我只是看到一个好看的姑娘，一时看迷了眼。”元卿依不在意她的恶劣态度，细声细气的回答，仿佛两人之间刚才发生过的争吵全是误会，把一个想要跟亲近的人分享小秘密的可爱少女形象扮演的惟妙惟肖。
　　元筝一点也不买她的帐，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野种，迷惑了父皇给她公主的封号，与她平起平坐也就算了，居然还妄想和自己抢东西。 不过还是先看看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和自己相提并论了，昨天来了一个不知底细的，今天又有人不知死活，她倒要看看能和自己这个元国第一美人媲美的人究竟长什么样，顺着元卿依的视线望过去。
　　远处群山连绵，树影婆娑，千峰竞秀，万壑藏云，扶风城依山傍水，美景如画，却不及佳人倾城笑颜。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她凝眸似水，秋波潋滟，本来是静态的美，却因佳人眼中缓缓荡漾开的柔波多了几许脉脉情深。
　　再往下是桃花玉面，莺惭燕妒，月里嫦娥，香娇玉嫩。
　　最后是霓裳如羽，翩跹而舞，绫波于美轮美奂的山水画卷中。
　　好一个”烟姿玉骨，世外佳人，但恨无倾城笑耳。”的仙子。
　　看到那人一瞬间，百花黯淡，美人失色，世间万物都沦为了配衬。

　　元筝平生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比她美的，另一种是比她还要出风头的，这女子两种都占全了。
　　顾不上找讨厌的庶妹麻烦，她只觉得这人每一处都长在她讨厌的地方，一股熊熊烈焰自心底燃烧。
　　嫉妒、愤恨充满了整个心间。
　　与她同样心情的还有元卿依，她讨厌虞诗的眼神，那种干净的不沾染一丝尘埃的眼眸，衬得她像是脚底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