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亦生欢浊意流年》琼川

106、106包括我

　　106包括我

　　又连烧两日，等第三日时，才稍稍好转。侧着身，看东裕正坐在一旁，为她配药，这几日见得最多的便是他的身影，就连背影都背熟了，总是一袭紫衣，偶尔白衣，也间或青衫蓝褂，可这些色彩在她眼中都是一个色调——灰的。

　　“你今日穿的什么颜色衣服？”

　　“青色。”

　　“嗯，的确，比昨日淡了。”

　　他突然转过身，惊讶道：“你不辨颜色吗？”

　　其实也不必告知于他的，说与不说，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把自己的弱点又多暴露了一些，在这样危险的人面前，露出的破绽越多越危险，她明明知道，却不想瞒着了。

　　“色盲一个，黑灰白的世界。多彩的世界，在你们眼中，可否更有趣些？”她轻松一问。

　　他却未答，走过来，拂去她颊上的湿发，动作有多轻，心就有多软：“大婚之日，让你穿了灰衣，也可糊弄了？”他调侃着，并未露出半点同情。

　　可她却知道，他在疼着，他们都不是喜欢求得他人怜悯的人：“白衣最好，让人以为奔了丧！”嘴巴反而更加毒了。

　　恼了一下她的口无遮拦，却也拿她毫无办法：“等你伤好得利索，就是嫁我之时，后悔也无用了，要是悔了，就算让你做了寡妇，我也不会放开你。”

　　“东裕公子这般的标致人儿，我哪舍得？”一双杏眼，尽是调笑之意。

　　他也跟着笑了，脸染上一片红，虽淡，还是让囡女看出个睨端，她从不知这人也有脸红的时候，惊愕着，未道破，怕彼此尴尬又不知所措。

　　为了掩饰，他马上正了色，转移话题道：“刺客我都审了，他们一口咬定是受长皇子所派。你是想继续深入下去，还是在此打住？”

　　略一思考，囡女道：“结案吧，交给国主定夺。眼下，最难对付的敌人不是三皇子，先削弱长皇子。”

　　囡女和东裕想到了一起，他也是不同意把案子深查下去。毕竟颜乔和三皇子是亲手足，三皇子失势，对颜乔也是有影响的。

　　“屈向这人，与众帛不同，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他定然会在屈向失势后，继续有所动作，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就好。”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像屈向这种人，不必对他做些什么，冲动和愚蠢会给他个自取灭亡的下场。

　　蒸淮和孝式南说是来探病，实则抱了一堆公务，堆积在桌面上，等她批复。

　　“大人！这一战咱损失了一百余人，征兵的事，您看——”蒸淮递上折子，囡女靠在枕头上，歪着脸，病容稍褪，瞧着蒸淮：“怎么？这点小事还要我亲自过目？ ”感觉内有蹊跷：“你俩是干什么吃的？”

　　孝式南抱拳，低声道：“大人！刚刚内卫司那边，陈凝王补充了三千人，咱这边的名额也被他占了。”

　　把折子使劲一摔，气得差点伤口裂开：“混账！他们敢欺负到京卫司头上了！是趁我不在吗！”疼得抱住胸口，吓得两人赶忙过来搀扶：“大人！”

　　正巧东裕端药进来，见了三人，一个眼神过去，全都明了，气得把他们拿来的公文全部扔了：“是想你们大人早死吗？！”差点把桌子掀了。

　　孝式南和蒸淮吓得跪了地，大气不敢出一声：“小的唐突了！望公子恕罪！”

　　“大人好好静养，卑职先行告退！”两人夹着公文，赶忙溜了。

　　留下东裕和囡女，一片寂静——

　　忍了好一会，才勉强把伤口的疼压制下去，轻咳两声，是想唤醒他的同情，怕他骂自己骂得太急，哪曾想东裕并不吃这套：“为何你从不惜身？
　　记得你那一胸口一刀吗？可知我有多恨？！”咬牙切齿道，囡女看见他后槽牙明显动了一下，当真是动了怒。

　　他从未对她发过脾气，唯一一次，便是在怜伶阁，自己往胸口扎入一刀，那时的神情与现在并无二样，她想起那时，想他把她一人扔在那里等死，竟心底泛起委屈，嘟囔道：“那时，你把我一人丢在那里——”

　　“我未当场撕碎了你，已是恩德。”想起那时，她那份不顾一切的绝然，他反复回想个中滋味，其实那时，他就是怕了，只是当时不解，后知后觉而已。

　　“这一个月，我不动公文，可否？东裕医生？”她眼睛一闪一闪的，哄了他，语气里满满的撒娇。

　　任谁被这样一双如水晶闪烁的眼盯着，也失了定性，他立即投了降，把药递入她手中：“快凉了——”

　　接了过去，呲了一声，委屈巴巴道：“还有点烫。”

　　就算心里依旧有气，也仅是皱眉，拿过药碗，吹了两下，又递给她：“这回好了。”

　　她瞪着眼睛，像猫儿一般，小心问道：“不烫了？”

　　终被气笑：“我喂你？”

　　眉毛一挑，接受了挑战：“也好！”

　　“见我气消，你倒得寸进尺了。”本想伸指在她鼻头上刮一下，食指都已经送到她鼻尖前，却停了，还是没落下去，收了回去，他神色微微变化：“命是你的，不管旁人怎样，你不可随意抛弃。”看她那杏眼不以为然的眸光，他知道她这性子表面冷静，其实心头火一烧，便无所顾忌了：“知道了吗？”明知这话她不会放入心里，他依然想嘱咐一遍。

　　也是乖顺，点了点头，好像所有事她都依了他：“好——”

　　“这世间，万物变化，最是人心难测，无论颜乔还是小叔——”他又唠叨一遍，似是对这个话题偏爱有加。

　　“包括你？”她直视着他，那一刻，那双杏眼似在挖着他心底的墓葬。

　　他甚至于不怕她刨了自己祖坟，还自己扒开棺材盖给她：“也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