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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离束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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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唐三藏身影没入崎岖山道后，阿黎又上前来，垂眸看着孙悟空。
“你……恨吗？”阿黎问道。
被关押在此五百载，真的没有恨意吗？
这次西行取经，是三方互相协议妥协的成果，孙悟空是选定的“主角”之一。换而言之，他的半生，在西行结束前的时光里都是按着布下的路走的。
——虽然孙悟空本身就常常打破原本西方那边给他规划好的道路。
计划变动，想得出西方和天庭是如何煞费苦心想要将孙悟空的性格掰过来，最后还是被气到直接一把把他镇压五百年。
五百年……一个朝代也不一定能有这么“久”。
就算是当年封神劫，阐截二教相争，也没有耗费苦心花上数百年的时间来一点点谋划。
阿黎眼中不可避免地一黯。
“我不恨，只怨。”
孙悟空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然后嘲道：“你是哪边的？小、家、伙——”
怨自身实力不济，怨被镇压五百载！
小家伙……
这洪荒到现在，有资格这样叫他的寥寥无几，而会这样唤他的只有一位。
纵使他年岁尚幼，但辈分这种东西可不与年龄有关。
阿黎道：“我哪边都不是。若是认真来讲，我属于道门。”
孙悟空嗤笑。
“你愿意认他为师？”阿黎又问道。
“愿意如何？不愿意又如何？”孙悟空语气讽刺，掺夹刻骨的悲凉，“我没有第二个选择。”
以十数年换来自由……是他做下的决定。山中的猴儿，被困在这里失去了自由太久了，久得他咽下了这个包裹着蜜糖的砒霜，也想要碎开这束缚。
“你有。”阿黎道。
他右手食指尖有银光亮起，转瞬即逝，古老的道纹在刹那被看着的诸天仙神妖佛收入眼底，掀起大浪——那是源于久远记忆之中的强大。
这孩子，究竟是谁？
隔音结界落下，也模糊了他们的面孔。
阿黎蹲下身，平视孙悟空的双眼，道：“我可以帮你。”
孙悟空嗤笑一声，利落道：“不需要了。”
“我已应下观世音菩萨，护唐三藏往西天取经，换来自由身。”他一字一字咬得极重，似有泣血之痛，“不需要了！”
终是错落一步。而孙悟空既已应下，便再无反悔之意……
“……”阿黎有一时无言。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不甘。
如此浓重，如此深沉，像是深渊蠢蠢欲动伺机择人而噬。
“静心凝神。”他道，将一枚清心丹塞入孙悟空嘴中，“我没想害你。”
孙悟空定定注视着他，问：“你想得到什么？”
阿黎明白此时孙悟空的警惕，直白道：“你身上的天机即将混乱，我需要在你身边，借此掩住我的动作。”
而且，“你认不出我了吗？”
阿黎右手遮住双眼，手移开时，右边金色的眼眸粲然至极，左边的眼眸中的黑色混进了些许幽幽的紫意。
异色的双眸唤醒了久远前的回忆。
“澧宸！”
阿黎眨了眨眼，眼眸又恢复了黑色，“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所以你别说话听我说就行。”清心丹能清心静神，自然也能把孙悟空现在暴戾的情绪压制下去。
所以现在孙悟空的性格才会显得双面。
“我承诺给你一个选择，这个承诺百年内只要你亲口向我说出，都有效，我会帮你。”少年认真地道，发丝沉了下来，遮住了孙悟空眼中大部分的天空，有种静谧水潭的既视感，“天道为证，吾名为誓。”
“如果这一切结束后你不愿意去佛教，我可以承诺你，你会如你所愿，可以依旧回花果山做你自由自在的猴王。”
这条件不是不好，相反，太优厚了。
就算他认识澧宸，也不得不说，这样的条件实在是……太不像澧宸的风格。
不，是不像当时带着澧宸的人的风格。
可是……那人又不是澧宸。
几息后，“你想要做什么？”
他不是当年放言“齐天”的不知天高的孙悟空，一腔傲气被磨损。
阿黎却在这一句话下一笑。
这世间有苦难，也永远不乏希望。
谁能确切地说当满身傲气被折、落魄潦倒时，究竟是真的认了，还是将一身傲骨磨进血肉，品尝着刻骨的疼痛，然后一点一滴地把这傲气锤入骨里？
一时的失意潦倒，日后又岂会甘愿如此？
天道不竭，不甘之心不灭。
“我要你的气运蒙蔽天机。”
天道之下因果连绵，他既要以入世来毁了加束在他身上的【天命】，自然要蒙蔽天机。
不然就算天道愿意给他开后门，不做个面子上的工程也着实说不过去。
他也需要入世体会一番心境。
他有自信不迷失本心，也必须得知红尘贪嗔悲喜。
他生来就注定他这一生只能向上走，不能退。
他当然可以退、可以避让，然而接下来就是作为庸碌者过活。也许其他生灵会甘心于平淡，可他不甘。
他不甘于庸俗无用、碌碌无为！
若沦落到那种境地，他还有何资格说自己是圣人之子！
“我要借你们的经历去体会。”
阿兄说，凡人的感情灼热滚烫，借此若能勘破，心境必然进步。
爹爹也曾因勘破情关心境更进一步。
阿黎了解自己，他生来感情淡漠，就算是爹爹让他孺慕，也无法真正让他最深处的冰冷融化。
他最为亲近的，恰是天道。
“可以吗？”
孙悟空自喉咙中滚出一字，沉沉：“好。”
阿黎一笑，眼角瞥到一道身影，站起身的一瞬结界散去，衣摆上的尘土滑落，不沾衣物半分。
“那么，契约成立。”
在诸天之下，阿黎右手掌心有金纹亮起，随之孙悟空的额上也有了一点金光。
冥冥之中，一道光束缠绕在两道金纹之间，形成一道因果线。
部分神佛大怒。
但在生起杀意的刹那，一道雷声在他们耳畔响起，惊得他们向上望去，不见雷光，却能觉察到经脉中的一口郁闷，如凡人哽住，让他们甚是难受，又被他们突然举动惊吓到的同道投来不解的目光，出声询问。
天道维护。
他们默然无语，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做出了所有生灵都心照不宣的手势——天道。
金纹隐下，孙悟空能够感觉到一点牵连连接在他和澧宸之间，同时也能感受到这一座压得自己死死不得动弹的大山消失了那压制自己的能力，只需自己一展筋骨就可摆脱束缚。
明明是自己渴望了几百年的，已经唾手可得，可孙悟空心里无端地生出了怅然若失。
前路如何？
大悲大喜后的落差大概是吧。
心中想嚎啕大哭，也想持棒再次大闹向那些神佛宣告他的重归，也尽数被一颗清心丹压下。
神思清明，仿佛那些浓烈至极的情绪与自身无关。是隔雾看花、云遮明月。
哑然一笑，孙悟空看阿黎，眼眸半闭，“带着他走远些。”
“还有，再见澧宸，孙悟空是高兴的。”
时势变幻，当年花果山的猴子们大概也换了好几轮，唯有天地、神佛才能记得五百年前的孙悟空是何种狂傲、何等不驯。
澧宸也是，在告知孙悟空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模样，在记住放言“齐天”的齐天大圣！
这是他的过往……
阿黎应了一声：“好。”
他向后走去，将唐三藏带走。
“走远些，不然被落石砸到血肉模糊可不好看。”
唐三藏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再看了看身边比他低了不少的阿黎，认同了这个观点，甚至把阿黎带得更远了些。
这时，山崩地裂，石山被扔上了空中，让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唐三藏目瞪口呆。
“这……”
阿黎：“淡定点，这不算大场面。”
唐三藏：“这不算大场面？”
阿黎：“圣人出行，紫气三千里，圣莲遍地，仙乐齐鸣，万仙开道……这是当年上清圣人出行的排场。”
相比起来，把一座山扔起来有什么好相比的？
不过和那凡人愚公至诚上达天庭，将两山移开的场面差不多。
这时一声炸响，一道身影飞快窜上，追上被抛在空中的山体，山陡然炸开。
阿黎：“还挺好看的。”
唐三藏：“……”
这就是仙神佛妖魔的世界吗？是他这凡人之躯大惊小怪了。
不过，“幸甚，此地附近并无人言。阿弥陀佛。”
阿黎：“……”
要是这附近有人烟也不会把孙悟空镇压在这里好吧？要不然万一凑巧有个能揭开佛咒的人路过一时心软揭开了怎么办？
这年头洪荒大能纷纷避世，但谁能知道他们是不是有谁闲得发慌跑去封印记忆转世？
流光忽至，孙悟空在他们面前现出。
刚刚毁去压着自己的小山的石灵面上还有残余的冷淡和肃杀，掩盖不了的锋利透体而出，煞气令人心惊。
骨里不变。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为什么大圣这么难写？！
希望不会让你们失望了Qw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