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少女》彼岸有马

21、平安京

　　“嘎嘎！你回来了啊！”

　　铁柱在缘一肩膀上一跳一跳的，去往常一般活跃，看来它已经把不久之前的“非礼勿视”对话带来的阴霾给抛到脑后了。

　　“我们要准备出发了！小太阳小太阳，快检查一下随身物品，不要忘带东西哦！”铁柱一边叮嘱着，一边啄了啄缘一的脑袋，话题忽然落到了他的身上，“千万别学你眼前的这个继国负心汉，退出鬼杀队的时候居然忘记带上了自己最心爱最能干最了不起的小乌鸦！”

　　看出来了，直到现在铁柱依然还在对缘一弃它于不顾的事儿耿耿于怀着呢，一逮到机会就开始念叨了起来。

　　可以说是一只相当记仇的小乌鸦了。

　　缘一轻叹了一口气，揉揉它的下巴，郑重其事般再度向它道了歉。

　　这倒是铁柱意料之外的反应了。它僵硬地低下脑袋，盯着缘一外衣领口的针脚，咕叽咕叽了几声，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了，只蹭了蹭缘一的脖颈，疯狂示好，试图用这种亲昵的动作表达自己对主人缘一深切的爱。

　　一人一鸟之间的有趣互动看得日和坊也忍不住笑了。她抬手掩唇，挡住嘴角翘起的微微弧度。

　　待铁柱的亲密示好告一段落，日和坊才说：“所有东西我都已经带上了。我想，应该没有什么东西落下了。我们出发吧！”

　　“嗯。”缘一微微颔首，又对源阴阳鞠了一躬，同他道别，“感谢您的帮忙。”

　　“不不不，该说出感谢的那一方应该是我才对啊！”源阴阳从赤铃花间抬起头，扬起一抹少年气十足的轻快笑容，“如果没有两位——还有这位小乌鸦的帮助，我是肯定没办法得到赤铃花的，而那个生病孩子怕不是也很难得救吧……不管怎样，都该是由我谢谢你们才是。如果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话，请千万不要吝啬，尽情来拜托我吧！”

　　明明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大夫而已，但说出这话时的模样却显得分外靠谱。日和坊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最后再挥挥手，和小伙计也说了一句道别，他们便离开了药堂。

　　但接下来该去什么地方呢？

　　这个问题，日和坊没办法回答——缘一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们慢吞吞地走在石砖路上，只听得日和坊自言自语般轻声念叨了一句：“总感觉我们像是在漫无目的地乱走呢……啊！我这可不是在抱怨哦！”

　　她慌忙解释着，生怕被缘一误以为自己这是在表达不满。

　　天地可鉴——她怎么会有不满呢！

　　但缘一就只是笑了笑。他像是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可却被铁柱抢了先。

　　“接下来我们要去的方向是北边！”它挺着毛茸茸的胸膛，“我七舅姥爷告诉我，北边最近好像出现了挺多的鬼——嘛，不过比起以前，数量还是稍微变少了那么一点点。”

　　日和坊蹙着眉，不解地轻轻念叨道：“……七舅姥爷？”

　　听起来总感觉像是很了不得的亲戚啊。

　　铁柱抖抖尾羽，更骄傲了。

　　“我七舅姥爷可是炼狱大人的鎹鸦哟！”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日和坊了然般点了点头。

　　没用的知识增加了呢。

　　“总而言之，在我离开鬼杀队来找缘一之前，它特地告诉我说，最近鬼好像不如之前活跃了。”

　　“嗯？”

　　日和坊不禁露出了些许困惑，就连缘一也侧首看向了它。

　　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具体原因铁柱也不知道，毕竟它也就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乌鸦而已。不过，听鬼杀队的那些剑士们的讨论，言语间的意思似乎是那些鬼都躲起来了。

　　和他们的“王”一样。

　　“哼哼，肯定是因为无惨被缘一大人打出屎来了，所以才连小喽啰们都吓得不行了吧！”

　　它得意地说，但却听得缘一不禁皱眉。

　　“下次别用这么粗俗的词语。”他语重心长般的叮嘱着，“这样不好。”

　　被缘一大人如此直接地教育了，铁柱难免显得有点窘迫。它别开脑袋，虽然心里不怎么高兴，但还是乖乖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听它这么说了，缘一便不再多唠叨，继续安静地走着。日和坊也没有说什么。

　　她正在苦恼着一件事。

　　其实从她离开药堂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思索这事了，可是走了这一段路，她都没有想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把符咒的事情告诉缘一。

　　或许告诉他一下更好，毕竟他们现在目标相同，都是在为了击杀无惨而行动，那么“相互坦诚”就是很有必要的了，虽然她并不多么坦诚……

　　尽管心里有数，可日和坊还是不免有点担心，害怕就这么把符咒的事情说出来会给缘一平添无用的烦恼。

　　缘一已经一整天都没有合过眼了，也没怎么好好地休息过。虽然看起来好像没有任何的异样，甚至还挺精神的，但日和坊能够想象出积攒一日的疲劳囤积在体内会是一种怎样糟糕的感觉。如果还要为了那张符咒的事情苦苦思索，那岂不是会让缘一更加疲惫了？

　　自知已经给缘一添了很多麻烦的日和坊可不想再多劳烦他了。

　　这么想着，日和坊决定把符咒的事情往后推一推。等到缘一休息好了，再把这枚符咒拿给他看。

　　在心里做好了大略的安排，日和坊顿时轻快了不少。她摘下了挂在晴天娃娃脖子上的御行达摩，轻轻捧在手里，呵护般的用帕子抹去了达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涌动在御行达摩中的灵力。

　　真不愧是源家的御行达摩啊。她想。

　　“小太阳，你为什么在对着这颗黑漆漆的蛋傻笑？”铁柱很疑惑，“你不会是被晒傻了吧？”

　　这会儿的阳光已经从“暖和”彻底转变成了“刺眼”，一身黑的铁柱被晒得尤其厉害，身上甚至都幽幽然冒出了淡淡的一层蒸汽，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下一秒就要融化似的。

　　听到铁柱的话，缘一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日和坊，笑道：“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嗯！我当然高兴！”日和坊一股脑地点头，“因为御行达摩是很宝贵的东西哦！以前晴明大人都舍不得分我一颗，甚至连御行达摩的碎片都要经过好一番纠结过后才给我。没想到源大夫这么大度地直接送给了我一整颗，我当然高兴呀！”

　　她轻轻抚摸着御行达摩光滑的表面，心情轻快到忍不住蹦跶了起来。

　　这一刻的她终于可以理解了，为什么那些式神们会在收到晴明大人送来的一整颗御行达摩时，表现得如此惊喜而兴奋——因为现在的她也觉得即惊喜又兴奋呀！

　　“不瞒你们说，我觉得我现在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要是再让我用晴天娃娃砸人的话，肯定能够比之前砸得更加用力更加疼！”

　　见她一脸信心十足的模样，缘一不禁想笑。他拍了拍日和坊背后的晴天娃娃，一本正经地询问道：“听到你这么说，你的晴天娃娃不会哭吗？它会被你砸坏吧。”

　　“不会哦！”日和坊摇了摇头，把晴天娃娃抱得更紧了，“我的晴天娃娃可是非常坚固的！”

　　看来会流下眼泪的显然不是日和坊的晴天娃娃——而是被晴天娃娃砸倒的鬼吧。

　　+

　　按照铁柱（的七舅姥爷）的说法，北方的鬼更多。但是“北方”具体指的是哪个地方哪座小镇，铁柱却完全没有概念。

　　不过“究竟该去什么地方”，暂时倒不是他们需要担心的问题。他们眼下正位于西南部地区，只需要一股脑地往北前进就好。

　　等走过了中部地区后，再去规划具体的前进路线也来得及。

　　在抵达中部之前，他们倒是先来到了一座熟悉的城池——确切的说，是日和坊熟悉的地方。

　　这片土地的都心，过去曾名为“平安京”的京都。

　　踏上京都土地，日和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嗯——味道变得不一样了！”她一脸认真，“妖气变淡了好多，而且……唔……我也说不太明白，总之就是和平安时代的空气不一样了。整个平安京都……变得好不一样了。”

　　尽管山还是那山，尽管水还是那水——京都远郊的风景并无太大变化，可日和坊却总觉得，自己像是踏入了陌生的地方。

　　等到步入京都城繁华的城中心，想必变化一定会更大吧。

　　日和坊一言不发。实不相瞒，她有点不安。

　　倒也不是对陌生地方的不安。而是因为京都本该是她熟悉的地方，却变得天翻地覆，这样的不同让她不安。

　　“唔……我想，我总算是感觉到平安时代与战国时代的不同了。”

　　她自言自语地小声咕哝了这么一句，但无论是铁柱还是缘一都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她也只念叨了一下下而已，随后便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在远郊走了好一段路，日和坊忍不住到处张望。在一丛高大的枫树之间，她看到了一抹朱红的颜色。

　　那是微微翘起的神社的屋檐。

　　再走近一些，就能看到沿着青石板路架起的鸟居了。

　　这个地方，日和坊可不会陌生。

　　“是稻荷神的神社！”她指着那座鸟居，兴奋地蹦跶了好几下，“就是以前帮助过我的那位稻荷神御馔津哦！”

　　不过这间神社并非是日和坊过去曾寄宿过的那一间——收留了她许久的地方，是伏见稻荷大社，远远要比眼前这间略显冷清的神社要热闹多了。且多数时候，御馔津也都停留在伏见稻荷大社。

　　想必在这里，日和坊是无法见到她的。但就算如此，日和坊也想要好好地进去参拜一下。

　　“可以吗，缘一大人？”她向缘一征求着同意，“拜一拜稻荷神，说不定能为我们接下来的一段路添上一点福气哦！”

　　缘一欣然同意，跟在日和坊的身后，一起跨过鸟居。先在净手池边洗净了手，他们这才跨入神社的正殿里。

　　本以为这座稻荷神社冷冷清清，只有他们前来参拜而已，但走进了正殿，才发现原来早有一位信徒站在里面了。

　　单看背影，那人只比日和坊高一点点，想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硕大的竹篓背在身后，小小的黑猫停在她的肩头，睁大了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盯着走来的缘一和日和坊。

　　至于“信徒”本人，这会儿正一边悄悄念叨着“既然已经和御馔津打过招呼了那么再多拿一点点贡品应该也不要紧吧毕竟高天原正在提倡先富带动后富嘛”，一边拿走装在贡品盘里的两颗苹果，一脸坦荡荡地揣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偷走贡品的“信徒”咯咯笑着，转身准备离开，却正好撞上了缘一和日和坊。

　　三人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尴尬

　　日和坊差点就要喊出一句“快点来人啊这里有个小贼偷走了献给稻荷神的贡品”，但在话语脱口而出的前一瞬，日和坊认了眼前少女的身份。

　　才不是什么贡品小偷，而是……

　　“……缘结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