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依旧在》言寡悔

8、投稿

　　徐嫣的脚恢复后，一个奇怪的花式吃饭模式就悄悄形成了。一部分时间，徐嫣是和谢晋吃，如果谢晋下午和冯杰一起运动，晚饭就他们三人吃。有时菲菲有话要和徐嫣说，就她俩吃，文学社有事要商量，菲菲再加上王勃一起吃，偶尔还带上王勃的饭友。这眼花缭乱的方式，有时徐嫣都搞晕了，时不时地问菲菲“我今天陪谁吃饭？”

　　“我听说彭颖给你们文学社投稿了”菲菲悄悄跟徐嫣说

　　“谁说的？“ 徐嫣纳闷，”我怎么不知道“ 心说，这期月刊的稿子是要过我的手的。

　　“王勃说的”菲菲信心十足地为她的消息做质量保证，“是用笔名“

　　“既然是笔名，那王勃怎么知道那是彭颖的？“ 徐嫣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王勃说是那天秋游的时候，彭颖告诉王勃她也喜爱文学。王勃就说那你可以给月刊投稿啊，于是她就投了”

　　“直接交给王勃的？“ 徐嫣的不安渐渐增加了。

　　“嗯，彭颖说她不知道怎么投稿。”菲菲实事求是地报道。

　　“那王勃也没问为什么她不把稿件给我？都是一个宿舍的？”徐嫣有点不好的感觉。

　　“王勃没问。可现在班里谁看不出来啊，自从你和谢晋好了后，彭颖见你就象见瘟神一样“ 后半句一定是张分析攒出来的。

　　“嘿，有你这么说朋友的吗？你怎么不说老鼠见了猫啊？“ 徐嫣嗔了菲菲一眼。

　　“嗨，总之呢，就这么个事儿，你知道就行了”

　　“不，这事我要问问王勃”徐嫣不知怎么就是隐隐觉得这不像是个简单的事，这事她得弄明白。而且有另一层她不便说。秋游那天，要不是因为她崴了脚，菲菲本应该是陪在王勃身边的，那么彭颖绝对没有机会和王勃聊文学，也就没有后面这一堆拉不清扯不断的关系了。本来那天徐嫣对菲菲就很愧疚，现在彭颖又主动接触王勃，如果有什么枝节意外，她怎么和菲菲交代。徐嫣从小当班长别的没长进，就培养了十足的危机感。

　　中午吃饭，徐嫣就问谢晋，“你知道彭颖喜欢文学吗？“

　　自从上次闹了误会，谢晋听彭颖的名字就警惕，更别说从徐嫣嘴里说出来了。谢晋一个激灵，有如惊弓之鸟一样看着徐嫣

　　“没，没听说啊，不，不知道啊”

　　“你紧张什么？”徐嫣仿佛也觉察出了问话的不妥，讪笑逗他。

　　“我真的不知道，我们以前又不是一个学校的”谢晋觉得他刚才那语气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越敏感的问题就越要有堂堂正正的回答。

　　没从谢晋这儿挖出有用的信息，干脆直接找王勃，反正徐嫣也正好有事找他商量。徐嫣不想让菲菲知道她在“调查“这件事，所以不能在饭桌上问，那就直接上男生宿舍找。

　　“我听说彭颖找你投稿？”徐嫣问

　　“是，我正准备拿去给你看”对于徐嫣知情，王勃要是吃惊就怪了。

　　王勃没等问，接着说

　　“其实我也有点为难，按说呢，文章写得不是很好，应该上不了月刊。但刚刚咱头儿说了，马上就期中大考了，恐怕咱们也没时间写了，现在要多攒些稿子。差不多的凑合着也能上。那要是降低标准，和她差不多的也不少。我想反正都差不多，还是照顾咱班同学“

　　徐嫣的确听部长老油条说过要是稿荒堵不上，就挑些一般的混混，反正都要考试了，谁还有时间看月刊。

　　王勃的理由充分又合理，徐嫣如果反驳倒好像是胡搅蛮缠了。可是徐嫣心里总隐隐觉得这个忙帮了就要闯什么祸。

　　“稿子你拿来了吗，我先看看，我们再商量好吗？”徐嫣想她还是有挽回局面的余地的。

　　“在这儿呢”王勃把手稿递给徐嫣。

　　徐嫣利用晚上的时间躲在图书馆把稿子读了。的确就向王勃说的，这稿子也就算个二流，有点穿凿附会的做作感，稿件充足的时候绝对上不了。如果非要上，改改也凑合。徐嫣为难起来。稿子是王勃接的，如果她拦着不让上，第一她要能说服王勃。就算是她说服了王勃，如果月刊出来，彭颖看到这期月刊注水这么厉害，和自己差不多水平的文章哗哗啦啦一大堆，找王勃质问一下，王勃的面子往哪放。徐嫣的头都想得疼了也没想到什么两全其美的方案。

　　要不还是上吧，我就不信还能闹出妖来。

　　第二天徐嫣就把她同意的想法告诉王勃了，王勃自己揽的事儿，就主动提出来负责改稿。其实徐嫣倒也不介意给彭颖改稿，反正改完了直接出，根本不用再联系作者。

　　王勃干活不用催，过了几天就改完了彭颖的稿子，徐嫣拿来一看，文章改得半幅骨架都没了，比原稿好看太多了。徐嫣估计着王勃这么用心，也是不好意思看自己推荐的稿子太寒碜。徐嫣把下一期的月刊稿整理了一下，就交付校对排版，剩下的时间可以安心准备考试了。

　　徐嫣趁考试还没忙晕之前，抽空回了趟家。一来她很久都没回去了，父母一直催她。二来她也不得不回。入学时她并没有带太多冬天衣服，前几天突然来了寒流，搞了她一个措手不及，现向菲菲借大衣。菲菲的衣服都漂亮讲究，款式独特，当然很称徐嫣心。徐嫣本来美滋滋地卡油卡得挺心安理得，可是接着就连续发生了几次被王勃认错，谢晋找不着的情况。徐嫣不怕丢人，就怕脸红，于是赶快灰溜溜地回家了。

　　徐嫣回家从不打草稿，父母突然见到宝贝女儿回家，又惊又喜，忙里忙外，一个张罗着做饭，一个张罗着买东西，家里一下人仰马翻。徐嫣一边收拾衣服，一边心有些愧疚。本来她不想告知他们，就是想避免这个情形。但看来她想错了，这个情形是绝对不可能避免的，而她的突然袭击反而弄得父母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徐嫣暗暗想，下回还是先打个电话的好。

　　即使徐嫣再急着回学校，也不好意思马上就走了。吃过晚饭，父母照样坚持送她，她也就没说什么，一直让他们送到了宿舍楼下。

　　后来的两个星期，徐嫣忙得连谢晋长什么样都快忘了，尽管他们天天都见面。学霸们对考试的重视程度绝对超过对于情人。当然徐嫣也不太记得她都吃过什么饭，睡过几小时觉，总之所有活着的大脑细胞都在学习的战场上阵亡了。

　　所以当最后一天考完，徐嫣一点都不兴奋，只想好好睡个觉，补补脑子。在她看来，考完试还有体力去party的人，都不是凡人。

　　菲菲也是一样的累瘫了。张菲菲别的事都可以随便，唯独对学习较真得可怕。所以两个人连晚饭都不吃了，一头扎进枕头，只睡得昏天黑地。

　　徐嫣是先恢复意识的，宿舍里还黑着灯。她胃里阵阵痉挛，一坐起来，就感到头晕眼花。徐嫣摸索着开了床头灯，看清了时间，十点了，整整睡了六个钟头。一查手机，有几个谢晋的电话，也许是找她吃饭的吧。徐嫣摸索着下了床，去看菲菲。

　　“醒醒了，菲菲，十点了。“ 徐嫣心想，怎么都得在在熄灯前把饭吃了吧。

　　徐嫣好不容易把菲菲立起来，推进厕所洗了把脸，两人这才醒了一半，赶快收拾了去找食。学校里除了食堂还有很多饭馆，尤其到了考试阶段，开得很晚，专做那些错过晚饭的学生的生意。

　　徐嫣菲菲进了一家他们常去的，屋里几张稍大的桌子坐满了学生，一看就是考完庆祝的，多半的人都已经喝得瞳孔放大，精神涣散了，但还不停地拉拉扯扯不依不饶。服务生把徐嫣菲菲让到了一个犄角旮旯的小桌上，正好避开大桌上东倒西歪的酒徒。

　　徐嫣菲菲点了店里的家常菜，只愿快点填饱肚子好回去睡觉。

　　门开了，又进来一群人，彭颖！不是，怎么还有。。。王勃！王勃？徐嫣和菲菲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惊呆了，徐嫣是惊，菲菲是呆。这一群四个人，两男两女。徐嫣看了菲菲一眼就知道她是不知情的。机缘巧合服务生把四个人让到了屋子的另一头。四个人谈笑自若，许是因为屋子中间隔了许多人，他们根本没看到这边的徐嫣和菲菲。

　　过了半天，菲菲还是愣在那儿，像中了邪似地。徐嫣心里骂，徐嫣啊徐嫣，你的直觉为什么就不能错一次呢？你要是真这么相信自己的直觉，当初又为什么不拦着王勃呢？

　　“菲菲，先吃完饭，有什么话明天再问王勃“ 徐嫣拉了拉菲菲

　　菲菲看了徐嫣一眼，觉出了自己的失态，“嗯”了一声，把目光收回到自己的碗里，低头继续吃。“菲菲好样的”徐嫣心说。

　　菲菲不疾不徐地吃着，脸上寡淡得没什么表情，没再说一句话，也一次都没有抬头看向那边。徐嫣匆匆吃完，等着菲菲，她觉得再呆下去情况可能只会更遭。

　　“我们走吧“菲菲冲徐嫣微微挤出丝笑容。

　　她们站起来去柜台结账，正对上了王勃的目光。王勃马上站起来招呼“菲菲，你们也在啊！”但是不知是他看到了菲菲的表情，徐嫣不用看也能知道不是他常看到的，还是终于想起了自己在干嘛，马上惊喜变成了尴尬，“啊。。就是。。”徐嫣果断打断了他，徐嫣不能出手揍他，只能用话戳他“那我们先走了，你们好好玩儿”说着拉着菲菲就出门了。

　　徐嫣想，如果王勃追出来，她就算原谅他了，给他一个机会解释。徐嫣一边拉着菲菲向前走，一边回头看，可是王勃没有出来。

　　菲菲被拉着只管走，徐嫣的气还没消，可看见菲菲这样子，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一早，王勃就来找菲菲了。菲菲出去了好久，徐嫣也等了好久。

　　“王勃怎么说？”

　　“是彭颖找的他，说是感谢他帮忙改稿子“ 菲菲很平静

　　我就知道是这出戏，徐嫣心里咬牙切齿

　　“就这些？他没说他们干了什么？“ 徐嫣一辈子也没想到自己也居然会热心八卦

　　“说了，彭颖先请看电影，然后吃饭”菲菲淡淡地说

　　“就这么几句你们聊了那么长时间？”徐嫣一着急，也没注意到自己这句有点不知深浅。

　　菲菲没有马上回答，徐嫣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王勃没说为什么没事先告诉你一声？”

　　“他说知道我在睡觉，怕把我吵醒。发短信又怕说不清，我会多想“ 菲菲有问必答

　　“他到很体贴啊！”徐嫣一不小心把心里想的也说出来了。

　　菲菲不置可否，没接话。

　　“那他道歉了？“ 徐嫣还是认为王勃有错

　　“那，倒没有。“ 菲菲心虚得仿佛自己做错事一样，停了停，像是解释给自己听 ”我觉得这事儿也不能说是他的错。“ 又像在劝徐嫣 ”只不过是请他看了个电影，我可能想多了”菲菲说到最后，自己真的被自己说服了。
　　徐嫣知道，菲菲肯定是已经原谅王勃了。可她就是意难平，觉得王勃不可能不懂瓜田李下该避嫌的道理，这书难道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件事我不想再追究了，就让它过去吧“ 菲菲刚才一直没正视徐嫣，现在才转过头，平静地望向徐嫣。徐嫣忽然预感到，这事也许还没完，可她也不知怎么才能算是完。